第3章 ☆、心思
周裕之的酒店管理經營理念并不排斥特色經營,世界上各家著名的老牌酒店本身都是有經營特色的,但究其本身都是針對服務而言,作為酒店,提供優質的服務當然是不可辯駁的天理。
他的新的酒店管理是在研究了諸多歐美百年老店考慮到國內文化,尤其是C城的實際情況制定的。比如新近推出的“賓至如歸”服務。
說起“賓至如歸”,這是任何一個酒店能夠想到的,但也是很多酒店嗤之以鼻的,做高檔酒店這四個字恐怕涵蓋太少,就連街頭的小賓館都會打出這樣的條幅。但周裕之卻用實際行動闡釋了什麽叫真正的賓至如歸。
舉例來說,他把所有住過酒店的客人都進行檔案管理,将會員服務推廣到面向所有客人,客人的基本信息、喜好、職業、長相、住店次數、住店習慣,都整理成冊。周裕之的要求很簡單,就是酒店中凡有可能和客人接觸的每個人員都要記住這些檔案信息,要在第二次見面時就叫出客戶的名字,能以“XX先生”、“XX女士”稱呼,而不是籠統稱之為“先生”、“女士”。至于前臺和房間服務人員則要求更高,甚至客戶喜歡左側睡還是右側睡,喜歡一個枕頭還是兩個枕頭,酒要冰鎮的還是常溫的之類的細節,在客戶入住開房間的同時前臺人員将這些信息立即調閱出來給客房部。
總的說來,客人再到風華來,就如同回到自己的家,不用多想什麽,肯定是最對自己口味的。
這樣的管理自然是國內的異數,更別說C城了,因此方案推出引起酒店上下一片反對。高層說風華已經做得很好,C城是個旅游業發達的城市,就目前的管理服務水平也已經很不錯了,何必多此一舉,員工則抱怨本來手頭工作就已經很多了,為什麽還要背誦這些沒用的東西,會員服務也罷,不是會員都要背,風華一年得來多少人,誰會有能力記住。
季時年再次遇到周裕之的時候正是他在酒店一隅訓斥一個沒有記住客戶名字的服務人員。
周裕之背對季時年,年輕的小夥子正面對着季時年,年青而略顯稚嫩的臉上青紅一片,卻也有不耐和不解。
季時年本是要躲開的,可走進通道才發現除了穿過別無他路,要麽就原路返回。季時年是約了周聞生的,所以才會到工作人員的通道,這時候再退回去必須繞好大一個彎子才能重新到對面,時間肯定會晚,就季時年本人而言是特別讨厭遲到的事情發生。
斟酌再三,季時年還是決定穿過通道,對周裕之他們選擇視而不見。這不是個打招呼的好時候。
年輕小夥子看着季時年慢慢走近,想要提示這裏是“非工作人員免進”。對于季時年他當然是認識的,因為季時年已經住了好幾天了,而且對待酒店的服務人員親和。但是他并不知道季時年的新身份,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客人走的太深入了。
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加之季時年故意走的小心,走起路來更是沒有一絲聲音。
小夥子本是看季時年停了下來,頓了一會兒又繼續往裏走,走到這邊的時候為了避開他們貼着牆低頭疾行。
盡管是客房部總經理在訓他,可小夥子還是覺得自己有義務攔住這個擅自闖到這裏的人,胳膊伸出來撐在牆上。
“季小姐,這裏您不能走。”聲音急了些。
季時年本來是想低頭溜邊兒迅速通過,不防年輕人一聲斷喝,八公分的高跟鞋在地毯上一時絆蒜,身體歪到一邊,忍不住“嗨喲”一聲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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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之這才注意到自己旁邊的牆上貼了幅美女壁畫,下意識扶住季時年的身體,“季小姐,小心。”
季時年借着這把力氣站正了身體,“不好意思,周先生,打擾到你們了。” 正正衣服,邁步還要走。
年輕服務員被季時年的狀況也吓住了,知道自己又犯了錯,不該如此大聲和客人說話,可是如果是平時,他絕不會這樣,會主動走上前去,禮貌地詢問客人要去哪裏,然後指出正确的路線,如果客人堅持這麽走,他會更加禮貌地告訴客戶這裏是酒店人員工作區域,不方便客人進入。
責任使然,盡管自責給漂亮的小姐帶來了困惑,年輕人又一次舉起手臂擋住季時年的腳步,“對不起,季小姐,這裏是酒店人員工作區域,不方便客人進入。您的手臂有沒有受傷,我可以叫酒店醫務人員來幫您看看。”
周裕之皺起眉頭總算舒展開來,孺子還算可教。
“這位季時年小姐是我們新聘任的紅酒藝術總監。”這個名頭很怪哦。
“對不起,對不起,季小姐請原諒我還不清楚。”年輕的服務員一下子誠惶誠恐,今天的事情一錯再錯啊,還在總經理的眼皮子底下。
“沒什麽,你很盡職。周先生,你們……繼續。”
周裕之看一眼季時年八公分的高跟鞋,微不可察地擰眉,這些女人天生就喜歡跟自己的腳作對嗎?
“季小姐,你确定還能走?”周裕之保持了一個酒店人良好的服務禮儀,但因為季時年的特殊身份,語氣怎麽聽怎麽有揶揄的味道。
“謝謝,我約了周總裁。”口氣也不善,潛臺詞,不用你操心。
“在下正好也去辦公室,我們可以一起去。”周裕之貌似禮貌又恰有分寸地扶了季時年的肩膀就走,還不忘回頭對還在發呆的年輕人說一句,“到人力資源部門領一個green apple,領一個red apple。”
服務員答應一聲匆匆走掉,老板賞罰分明,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拐過彎,季時年停下來,“謝謝周先生,您的榜樣一定會成為酒店員工的學習典範。”季時年不會幼稚到周裕之真的是心疼自己的腳啊手啊的,以他倆不太對付的氣場來說,周裕之這麽做,一是因為這是他多年做酒店服務的慣性使然,二是因為在員工面前總經理怎麽也得來個表率吧。反正他是生意人,行為總有原因。
季時年從心底裏生出對周裕之行為的某種排斥,尤其是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們之間不存在合适的磁場,所以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正好也到了,季小姐多注意腳底。”周裕之适時撤手,回身就是周聞生的辦公司。臉上是得體的笑容,幾個牙齒露得剛剛好,不過分虛假,也不過分熱情,熨帖舒适,挑不出毛病。
季時年等周裕之進了自己的辦公司才轉身擡腳,說實話,如果不是周裕之出把子力氣,她還是走路很困難的。誰讓自己喜歡這雙鞋呢。
在國內她的身高并不矮,因為體态勻稱,甚至還會顯得更高一些,不過在歐洲,她的苗條和個頭在高大豐滿的歐洲人群中就顯得嬌小羸弱,所以從某個時候季時年開始喜歡上了高跟鞋,一律都在六公分以上,而休閑的時候則補償似的又是極平的平底鞋,那種軟底的芭蕾鞋是她的另一個最愛。
周聞生看季時年一拐一拐地進門,大吃一驚,聽季時年說崴了下腳脖子沒什麽事情,看看那雙八公分高的鞋子,搖搖頭,那表情就像隔了代溝的父親不理解女兒的時尚。撥通電話讓客房部送一雙質地柔軟的拖鞋到總裁辦公室。
季時年不想讓周聞生在自己的腳上關注得太多,忙岔開話題問周聞生什麽事情如此着急。
周聞生深深地看着季時年,手指敲着一個煙鬥。
“不知道算不算個好消息,我曾經跟季小姐談起過想辦一個葡萄酒品評大會,因為一直不能把世界上頂級的品酒大師請過來,所以多年來沒有成行,始終覺得是個遺憾。”
季時年左手揉着仍有點兒疼的右臂肘,并不在意地擡頭,“這是好事,對風華有好處啊。”其實,對于風華怎樣經營她并不關心,目前季時年的工作就是搞一些有關紅酒的沙龍,如果有國際級的品酒大師來當然是好事。
“現在好了,有你在,我的心裏就踏實了。時年,我可以叫你時年吧。”
“當然可以,我也覺得總是季小姐叫起來很陌生的。這回來的品酒大師是哪裏人?”季時年并不在乎稱謂如何,叫名字會舒服一些,即使她的名字在外國人讀起來拗口,她也堅持讓他們叫他“時年”。
“時年,我真的覺得自己老了,後生晚輩不可小觑啊,見到你我已經覺得很驚訝了,年紀如此輕卻有如此造詣,天才是有,可是居然又讓我碰到了一個。你或許聽說過,近幾年的新銳,得了不少大獎,假以時日,必定成大器。勞倫斯。”
季時年的手緩緩停下來,“我不能和勞倫斯比,我屬于野路子出家,勞倫斯可是得獎無數,風頭很健。”
“我倒不這麽認為,品酒雖然有學院派,但是天賦更難得,時年,我最欽佩的就是你的天賦,那是任何學習和研究不能比拟的。天賦,我喜歡紅酒了一輩子,最嫉妒的就是別人的天賦,所以自覺地回來守了祖業,不做他想。”周聞生遺憾地回憶起當年斷掉從事紅酒事業的念想的痛苦,多少年了,雖然沒有當時那麽如卸肢般鑽心的疼,終究是悵惘的。
“您是說勞倫斯會來?”季時年略帶猶疑地問。
周聞生看季時年滿臉的不置信,知道她也是驚訝的,沉沉地笑了。
“正是,我也難以想象啊,所以,機會難得。”
“周總裁,很不好意思,我想重申一下,我向來是不參與任何比賽的。”季時年雙手抱臂,面容冷靜。
“這個時年你不用擔心,我知道的,只是需要你來幫着策劃參與此事,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畢竟他們不懂,裕之你也知道,我雖然了解一些,但年紀大了,身體總是個原因。”
周聞生怎麽不記得季時年來的時候提出的唯一條件——不參與任何品酒比賽。他理解是天才的孤傲和不屑。年紀輕輕有如此天賦,自然會有不同于他人的驕傲,像高手一樣,不輕易對弈,慎重選擇對手,如果是他,也會有這樣的顧慮和自傲。
季時年的眼睛越過周聞生看向十六層高處的天空,手不自主地交握,仿佛,仿佛下了很大力氣。
“勞倫斯什麽時候來?”
“應該是下個月,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急是急了點,恐怕會辛苦一些,不過,我會讓裕之無條件協助你,有困難随時提。”周聞生知道季時年同意了。
周裕之接到父親電話聽了情況立刻起身着手準備,盡管對紅酒不是愛好,但這次的品酒沙龍無疑對風華的經營是有利的,當然要做周全了。
挂了電話出得辦公室,過道邊有處通風的玻璃,隐隐有風吹進來。周裕之記得窗戶是不能随便開的,不知道哪個人開了忘了關,正要過去,拐彎的瞬間覺得窗戶背後有人,仔細看正是季時年的背影,因為腳崴了的緣故穿一雙酒店的拖鞋,身影矮了不少,同樣是早晨的一身衣服,卻在慣常的溫婉和偶爾的疏離之外多出了蕭瑟孤憐。一時間莫名的氣壓在沉默的空間裏流動。
周裕之正要退出,季時年卻回了頭,看是周裕之笑了笑,“窗戶這就關上。”
季時年如此一說,周裕之倒不好說什麽了,最主要是季時年的臉上有迷蒙之色,即使是笑,那個梨渦也不似素日的嬌俏,了無生氣。
讪讪地看季時年關了窗,點頭擦身而過,周裕之也發了下呆,這個季時年似乎不是平日的季時年。這一點他看的出,服務行業從來就是看人臉色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 發現給自己出了個難題,
想要題目都有酒,還要表達中心思想,
徒增困難耳
若文不對題,可打,可罵,更喜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