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調情
柱着頭,季時年看手裏的報紙,當然是C城百年難遇的品酒會新聞,附了幾張照片,無外乎是一些合照,仔細看照片中每個人都笑容滿面,姿态得體,沒有任何不适宜的動作姿勢,尤其是她季時年,照得很好,不仔細看都不覺得是個女性。心裏松口氣,她知道周聞生不會讓自己成為緋聞的主角,他心不在此,但也客觀上幫了她。
品酒會之後,周聞生重新出現在風華,周裕之依然輔佐父親,将管理大權交回,只對原來所管的市場部和客房部負責。
其實,就這短短的時日,很多高層對周裕之是不滿的,他們接受不了周裕之那套國際一流飯店的管理模式,固執地堅持C城特色,風華特色。有一次,季時年就看見那個副總裁,應該是周裕之的叔伯輩兒的人,沖着周裕之拍桌子,原因很簡單,對他那個“賓至如歸”的極致服務有異。都是叔伯輩兒的人,周裕之不能發火,只能面帶微笑作解釋,最終是副總裁甩門而去。
當時季時年想,周裕之對人的不耐煩可能她是唯一見過的,僅僅因為他們倆總是不對付。不過現在看來,周裕之也是個辛苦人,他的經營設想不被別人理解,到如今連父親也陷他于對立,那他在風華還如何自處。
周裕之表現得很平常,除了品酒會上看季時年那一眼的難忍外,再無情緒洩露,當再和他相遇,對視微笑的時候,季時年會懷疑當初她是否看錯。
最讓季時年詫異的是,勞倫斯居然在品酒會以後沒有走,留在風華,放出的消息是,風華将作為他所在高端酒莊葡萄酒的國內獨家代理,所以,為了保證酒莊酒品、消費定位和市場開拓,勞倫斯要在風華待一段時間,期間會參與到風華的經營中。這是對風華的考驗,一旦考驗失敗,會選擇其他的代理商。周聞生對此當然重視,因為好幾個代理商在競争,大家都看好市場反響,尤其是品酒會之後的廣告效應。
一想到這些,季時年就頭痛,她不喜歡勞倫斯的眼神,每次看她,都似乎在逼迫她。
在酒店吃完午餐,季時年到酒店的花廊散步,周聞生回來以後,她的地位又被擡高了,工作相應地也多了起來,勞倫斯找過她幾次談紅酒館酒品的收藏情況,季時年婉拒。她說勞倫斯的技藝和專業如此精深,做的任何決定她都沒有意見。可是勞倫斯并不放過她。
“季小姐,一個人散步?”那個溫柔的聲音又在身後響起。
季時年皺眉然後回頭,“不過是走走,這就回去。”
“我怎麽覺得季小姐好像總在躲我?”勞倫斯一臉溫和的笑。
“勞倫斯先生開玩笑吧,您敏感了,就算躲,也是怕那些愛慕勞倫斯先生的粉絲而已。”季時年強迫自己開個玩笑。
“怕粉絲什麽,誤會麽?”
“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您的粉絲已經夠多,不會想所有的人都膜拜您吧。”
“其實別人再多有何意義,只是不是她而已。”勞倫斯的聲音一瞬間從玩笑變得落寞。
“勞倫斯先生沒什麽事情我先走了。”季時年并不等勞倫斯同意,擡腳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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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小姐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
“哦,很像嗎?”頓住腳,忍不住問。
“或者不是很像,她有永恒的青春。我可以叫你時年嗎,聽周總裁這樣叫。”
“名字而已,怎麽稱呼都無所謂。我不打擾勞倫斯先生了。”季時年再無留戀地踏出花廊,盡管花事正好。
勞倫斯看季時年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門口,神情萎靡,他的她的确是消失在他的生命裏有些年了,甜美可愛,溫柔可人,志趣相投。只是一切歸于塵土。
蹒跚地走過□,一瞬間心裏的意氣風發也忘掉,如果,她在,他還會不會是現在這樣。
周裕之站起身,拍拍身後的浮土,他不過是在花叢下獨坐一會兒,卻仍被打擾,這兩個人的談話,貌似牛唇不對馬嘴啊。不過這不是他關心的事情,只有在品酒會的當日結束時,他才知道之前無法掌控的不好的感覺是什麽。原來如此。
周聞生為什麽會改變主意,這是他最想不通的,出爾反爾不是老爺子的做法,難道僅僅是重視勞倫斯所在酒莊的葡萄酒的代理和推廣?
母親說近日除了季時年偶爾過來,勞倫斯來過兩次,只是第二次之後,老爺子不讓任何人進去打擾他,足足有一個小時,徐至美差點兒急壞了,到最後老爺子終于見人,也就是第二天撐着拐杖出現在品酒會上。推算來只可能是勞倫斯的第二次見面。
想到這裏,周裕之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周聞生是否會推行職業經理人,他曾經說過現代經理人制度很不錯,家族企業如果只由同一姓氏經營下去,倒閉或許是最終的結局。如果紅酒特色經營有人能夠幫他維持下去,那麽是否意味着這個計劃也可以在風華實施。
不可能,父親只是說說,他周裕之并不是個養尊處優、揮霍祖業的富家小開,他對風華有着強烈的責任感,希望把她建成一流的酒店,能和那些世界知名的酒店比肩齊名,他有這樣的信心,也有這樣的具體實施方案。在歐美大酒店工作時,他的能力是受到酒店總裁們的首肯的,他離開的時候,他們對他說,周,知道嗎,放你走,我們是在樹敵,祝你的夢想會讓你親手實現的。
可是,多麽悲哀,自己的父親卻不相信他,不信任自己的兒子可以做好祖業,發揚光大。
高度被周裕之叫出來喝酒,這是極少出現的情況,他們算是發兒小,但自從周裕之去歐洲學商,他去日本學醫,再回來當年的好兄弟情誼不變,但時間卻難得,尤其是現在這樣不幹什麽,從下午五點開始就喝酒,一杯一杯。其實,周裕之酒量大,喝得也不算多,只一口一口地抿,何況這只是清酒而已,他向來是個理智的人。但,這也少見。
“裕之,什麽事情?感情的?事業的?”高度倒一盅酒再遞給周裕之,見對方沒有反映,胡亂再猜測。
“沒聽見你跟哪家名媛走得近,也沒見上娛樂小報,是那個夜晚躺在你床上的女孩子嗎?”看周裕之擡眼看他一眼不說話,又繼續。
“我知道你想什麽,裕之,是不是老爺子的那一招啊,我聽我爸說了,當時他也在場。”
周裕之手托住地板,身體側過去,領帶已經揪扯到一邊,嘴角彎一下,“大家都看出來了?”
“也沒有,只不過我爸猜測而已,老爺子前段時間發病和他說想趁這次生病把風華交給你了。這轉臉兒又……所以……我想其他人不會知道,你表現多好啊,臉上紋絲不動。”
周裕之身體後仰,雙手撐着地板,眼睛看向榻榻米的某處。
“到底老爺子是不放心我把風華折騰成什麽樣兒啊,他或許相信我的能力,卻不贊成我對葡萄酒經營手法的不認可。”
“經營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老爺子不交給你交給誰?他不就你這一個兒子嗎?”
“你沒聽說過職業經理人這一說嗎?我并不是圖風華什麽,只是剛巧喜歡酒店,所以想把自己的夢想付諸實現,如果我像你喜歡醫生這個職業,必定不會在這裏惹老爺子生氣,讓一堆老手下去告狀給他出難題。”
“我當然知道,但即使是職業經理人,那股份在你手裏,不也是給你周家幹事情嗎?你又何樂不為?”
“你覺得我是那種吃幹股混日子的人?”
“裕之,是不是你改革得動作有些急了?”高度不确定地問。
“不是我急,是事情有蹊跷。”周裕之坐直身體,又一口灌下,猛吃幾口面,“哎,高度,記得有一次我去東京,就在地鐵旁邊的小攤兒上吃老兩口的拉面,50塊人民幣,真是好吃啊,比這個強多了。”
高度見他轉移話題,也不繼續,“那是,那不跟咱這兒一個道理嗎?大排檔上吃東西,香啊。”
“要不,咱去大排檔喝啤酒吃東西去?好像很久沒去了。”周裕之已經站起身。
高度一臉疑惑看他,這小子八成是被刺激了。當下倆人拎着西裝打車去大排檔。
“這烤牡蛎比你風華的好吃?”
“什麽心情配什麽菜,現在這裏就好。”周裕之仰頭喝掉一杯現釀的紮啤,目光投向處卻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季時年在路邊走,身後上來一輛車,是酒店的車子,周裕之認得。勞倫斯從裏面下來,似乎是在邀請季時年上車,季時年擺手看來是拒絕了,那勞倫斯居然回頭和司機說什麽,車子先開了走。
隔着街道,周裕之當然聽不清季時年說話,只能隐隐約約看她表情有些冷,似乎還透着煩,轉身走,勞倫斯卻追上幾步。媽的,這勞倫斯究竟來風華唱什麽戲。
高度也看到了季時年,勞倫斯他不認識,但季時年卻記得清楚。
“啊,那不是你那個……朋友,精神好的時候很漂亮啊。”看周裕之也是皺眉盯着街道對面,心裏一動,“要不叫過來喝一杯,我看她被那小子纏得緊。叫什麽名字?”
“季時年。”
話說着也未等周裕之說話,幾下跑過街道,“嗨,季小姐,又見面了。”看季時年一臉疑惑地看他,高度才想起,那天晚上季時年一直是昏迷的,當即笑笑,“我是周裕之的朋友,高度,職業醫生。”說着眨了眨眼睛,“我們在那邊吃大排檔,邀請你來。”
季時年看對面周裕之,再看眼前的陌生男子,突然想到了那個混亂的晚上,如果沒有醫生估計周裕之是對付不了自己的,當下明白,也感謝高度的機敏和替她保密,轉頭看勞倫斯,“不好意思,我和朋友去聊天,再見。”
周裕之看勞倫斯回轉頭看他這邊一眼,很客氣地揮揮手然後獨自走開。
“你得在我那裏建個病歷,以後多小心防備。”高度很嚴肅地說,他不好見面就問怎麽回事兒,這種痛苦的經歷不是随便願意和人講的,但考慮到季時年的病根兒未去,多少有些擔心。
“謝謝,高醫生。”
說話間已經過了馬路走到大排檔前,周裕之臉色泛紅,起身拉開身邊的一把椅子示意季時年坐下。
“這是高度,我的朋友,季時年,風華的品酒師。”
高度剛要給季時年倒酒,周裕之摁住杯口,“她不喝酒,老板,來瓶礦泉水。”
見高度表情疑惑又暧昧,“她是品酒的,不吃不喝刺激性的東西,職業需要。”
季時年微笑着點點頭,“你們吃,我吃過了。”
高度還想勸,看周裕之并不說話,也就作罷,兩個人反倒不像剛才那樣多話,只喝幾杯悶酒。
一時三人都不說話,高度偷眼看身旁的兩人,季時年似乎陷在自己的思想裏,只抱了礦泉水瓶子低着頭,周裕之卻是一口蛤蜊就一杯啤酒,這喝法兒太奢侈了。
“高度,下次吧,今天拉你出來不知道耽誤你賺多少錢。”周裕之拍拍高度的肩膀。
“你pia(第三聲音調)我吧,還真是好久沒出來喝酒了,上學時候偷偷喝,現在獨立自主了,反而沒時間喝了。下次有機會叫我啊。”
高度打車走,留下周裕之和季時年兩人,誰都沒說要怎麽走,一路踩着石板默默地。
“不喝酒的話,我可以開車送你回去。”
“很近,不需要的。”
“到了,你進去吧。那天謝謝你。”
季時年擡頭看周裕之的臉,大概是喝酒的緣故,臉白得厲害,眼睛卻黑得深邃。知道他是說那天品酒會的事情。
“本來是我的工作,應該做好。你沒什麽事情吧?”
“沒事兒。”周裕之轉身人卻不由搖晃。
季時年一把扶住,蹙眉道。
“你喝了幾種酒,我聞着至少三種酒,啤酒,清酒,白酒?你這樣回去伯母會擔心的,要不先緩一緩。”
周裕之的确覺得有些暈,心情不好好像容易醉。他今天答應母親回去的,從戰略上講這段時間他也要天天回去,到底要看看父親會做些什麽,嘴裏卻開玩笑說,“誰娶了你會麻煩,喝了酒藏都藏不住。”
見季時年不說話,又涼涼地笑,“你邀請我進去坐?晚上九、十點鐘?這麽信任我,不怕我把持不住?”
“周裕之,你好自為之。”
季時年氣急,心裏對周裕之的那點可憐煙消雲散,甩開胳膊要走,周裕之卻被甩得歪靠在旁邊的樹上。
是安靜的夜裏,季時年聽到身後的人低低說了句,“父子間都不信,你又何談信任一個陌生人。”
回頭看周裕之,周裕之亦擡起頭看季時年,撐直身體,“那個高度值得信任,他是外科大夫,對術後恢複什麽的都了解,你有事情可以去找他。”
“謝謝你幫我。”
“別謝那麽早,我是要報酬的。”
“什麽報酬?”
“現在沒想好,等想好了告訴你。”
周裕之說完頭也不回地原路返回,腳步很穩,一點兒都不飄,嘴裏哼了歌。人走遠了,風裏還微微地傳來飄過來的歌聲,季時年仔細聽那是一首有名的香頌《巴黎,我愛你》。季時年知道周裕之回國前是在法國待着的。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