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謠言
季時年去洗手間的時候終于看到自己身材悲劇的一幕,似乎面和牛肉并沒有消化一點,反而有發酵的意思,所以腹部明顯凸出,若是平日還好,可這晚禮服是最經不起身材的些微變形。據說明星們穿禮服的時候是基本不吃飯的,為的就是怕出現了不該突出的地方,所以這晚禮向來是愉悅了別人的眼睛,折磨了自己的身體。季時年偏偏極愛漂亮,容不得自己的外形有任何差池,如今禮服沒展現漂亮竟然弄巧成拙,小女兒愛美的心态作怪,心情怎麽也好不起來。
周裕之很少參加宴會,來了也從來不帶女伴兒,所以季時年的出現自然吸引了一在衆目光,何況是傳出來的正宗女朋友。季時年本來是來混事兒,她怎麽能想到周裕之會有這樣的魅力,連帶着雞犬升天,自己無所遁形。
整個宴會一直提氣收腹,季時年覺得人都要背過氣去了,挺了一會兒忍不住到露臺放松,一口氣吐出來,松懈好多,腰也累,不禁右手握拳敲敲後腰。突然幾道閃光,季時年驚訝地回頭看兩臺照相機正對着自己,心裏不忿,強打精神重新回到宴會。四下看周裕之身姿潇灑地正和幾個男女說話。
似乎感應到季時年的目光,周裕之回頭,并不意外,擡手示意她過來。
季時年迎着衆人的目光優雅地走過去,不等她挎上他的胳膊,周裕之已經伸出手臂扶住她的腰,說句不違心的話,有這個手臂搭在腰際,撐直了的腰稍稍輕松一些。所以季時年顧不上計較這個動作有多親密,與他們平日的相處相比太具突破尺度。
“時年,這是豪天大酒店的孫董。”
季時年微微點頭,伸出手輕輕一握。
“季小姐的專業造詣高深,上次品酒會讓人一見難忘,我也附庸風雅喜歡玩酒,哪天煩請季小姐撥冗講解一番。”
季時年本就不喜歡這種生意場上的圓滑客套,見孫志鵬一臉虛僞熟絡,心底裏泛起厭惡,加之衣服不适,面上便有些冷淡,“孫董事長不用客氣,我也是班門弄斧,贻笑大方,孫董不要見笑才好,哪還敢四處招搖讓人取笑。”
話裏話外聽着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孫志鵬倒沒想到季時年如此不給面子,當衆拒絕。心裏發恨,面上卻呵呵一笑帶過,“裕之,你這女朋友倒真是直率可愛啊。”
周裕之也笑,“任性慣了,孫董事長不要跟她小孩子一般見識。”
“季小姐好福氣,難得見周總如此體貼人啊。”
“哪裏,哪比得上孫董事長愛妻情切啊。”周裕之笑着看孫志鵬面不改色地接受恭維。
攬着季時年的腰穿插在人群中,周裕之姿态親昵地帶季時年到人少之處。
離開孫志鵬,季時年覺得自己半被拖半被抱着走到一角,剛擡眼要表示不滿,卻看到周裕之略有些嚴肅的臉色。
“孫志鵬不是善類,你虛應他即可,誰也不會把這些場合的話當真,何苦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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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沒告訴我他這人不能得罪啊?”
“不是不能得罪,但是起碼的談話禮儀不用我說你吧。”其實周裕之也就是一說,未必是真批評季時年,只是提醒她而已,既然知道孫志鵬是頭狼,那最好還是躲着他。
“我跟你簽協議可沒說我要受你的訓話。”
“比你年紀大,比你入世久,自然是金玉良言。”周裕之話還沒說完就見季時年雙手孩子氣地捂住耳朵背轉身體不理他,強行拉下她的手。
“你多大啊?”
“我要回去。”季時年瞪着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周裕之。季時年本就不願意來,加之亂七八糟的原因早就煩了,若是其他人她或許還保留一些淑女的教養,在周裕之面前大概有過的難堪都經歷了,索性發大小姐脾氣。
季時年倔強地本着嘴角,一側梨渦閃爍,與其說生氣,倒不如說是撒嬌更合适,周裕之被那雙眼睛瞪得心裏一軟,“氣性還真不小,跟我再見一個人就走。”
周裕之發現了,季時年在長輩面前溫順乖巧,在同事面前優雅得體,惟有在他面前這些都抛了開,如果他說出這樣的季時年,別人一定不信。他早就發現和這個人共事是有樂趣的。
要見的人姍姍來遲,季時年看一衆人前呼後擁一個男子進到宴會中心,那男子并沒穿西裝,只是一件簡單的立領襯衫,氣質也不像生意人,反倒有些書卷氣,看樣子年紀不會超過四十歲,季時年聽到有人叫“方秘書長”。原來是政府官員。
孫志鵬陪在方秘書長身旁,看來是有內應,一早得了消息。周裕之攜季時年上前握手。那方秘書長和周裕之淺淺握手後,眼神轉向季時年,“這位是……”
“是我女朋友,季時年。”
季時年又恢複了優雅,梨渦漫出溫婉的笑意,客客氣氣地,“方秘書長,您好。”
“你好就可以了,我也沒那麽老嘛。”方秘書長微微一笑。
季時年想不到這個方秘書長如此回答,一時窘迫,面色泛紅。周裕之在旁邊笑着接一句,“方秘書長平易近人,我們可不能失了尊重。”
孫志鵬立刻笑嘻嘻地,“又不是官方場合,方秘書長是想讓大家随便一些,是吧?”看方秘書長但笑不語,又接着道,“方秘書長年輕有為,剛四十歲就官至副局級,我們自然不敢小觑,即使像我年紀大也不得不佩服,只能慚愧自稱小孫啊。”
“那麽大個豪天擺在那裏,我們的利稅大戶,誰敢叫小孫。”方秘書長打斷孫志鵬的話,眼睛掃過衆人,眼神又落到季時年身上,“季小姐我有印象,上次風華品酒會直播的主持人,以後有機會還向季小姐請教。”話說完并不等季時年回答,身已動,向裏面走去。
季時年松口氣,碰碰周裕之的胳膊,想說我沒為難你吧,卻見周裕之眼神複雜地看她一眼,抓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裏跟着衆人往前走。
方秘書長也就出現了十幾分鐘,然後孫志鵬陪着先行離開宴會。衆人再送至門口的車上,方秘書長坐到車裏回首和衆人告別,墨色玻璃升起遮擋住眼睛時,目光堪堪落在季時年身上。
重要人物退場,人群作鳥獸散。
周裕之開車沉默不語,季時年并不知道他為什麽剛才還笑臉現在又是塊鋼板,也懶得再理他,只輕輕地捏小腿放松放松。
車到公寓季時年下車,低聲說再見,周裕之也只是點頭,不等季時年走遠車子就呼嘯着開走。
第二日上班季時年晚到,有工作人員見她分外的熱情,幾個部門同事也欲言又止,吃完飯剛巧和一個大姐搭一個電梯,中年婦女忍了再忍終于忍不住,“季總監,你這樣子再穿高跟鞋不合适了。”
“怎麽啦,我很習慣啊。”
大姐一臉無藥可救,“還是小心為好。”
看季時年一臉不解,大姐語重心長,“前三個月胎兒最不穩定,穿平底鞋會穩妥一些。”
幸好電梯樓層到,季時年跌跌撞撞地出了電梯,特意在服務臺取份報紙,她想起了昨天的那兩個拍照的家夥兒。
季時年很少看報紙,上面說的都不是她熟悉的生活。
娛樂版頭條新聞:風華大少情定外籍女,好事将至奉子成婚?
季時年難以置信地看完報道,再看旁邊附的照片,一張是她在露臺挺着肚子捶後腰,另一張更詭異居然是周裕之攬着她的腰,眼神看向她的腹部。如果光拿這兩張照片定罪,一點兒都不冤,太像了。
拿起電話撥了幾個數字,電話嘟嘟響着,并沒有人接,又撥手機號碼,卻是該用戶已關機。季時年覺得自己要爆炸,周裕之去哪裏了,電話撥出去仍然是關機,季時年毫無修養地将手機扔到地上,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麽,周裕之遁走,留她一人面對這樣的難堪和羞辱。
一上午如坐針氈,等來的卻是徐至美的電話,“時年,小報都是亂講的,不要在意。這些事情你不理它,幾天就沒有人關注了。”
季時年壓着情緒聽徐至美安慰,幾乎脫口而出,周裕之在哪裏?卻在舌尖上咬住,緩聲說,“伯母,我沒事兒。”
失望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從心底慢慢滲出來,協議究竟是沒有什麽感情的,即使他們算是相處得融洽,但周裕之還是沒把她當回事兒,這麽大的事情只對父母做了交代,對她這個受害者卻只字不作解釋,難道他以為她的力量足以大到可以平靜接受這樣的羞辱和謠言?
季時年呆坐一會兒,給陳萬山發一封信請假外出。陳萬山雖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猜測不會是什麽好事情,只是沒想到鬧到這樣大,要說C城的媒體如此八卦好像還不至于吧,頂多占個小豆腐塊兒,何至于頭版頭條。不過就算是謠言,兩個人歡歡喜喜的,早晚的事情而已。
周裕之晚上回家,周聞生一直等在書房,今天的宴會自然有主題,他急切地想知道。周裕之把過程略略說了些,又把對孫志鵬的猜測分析下,當然季時年那段略過。
周聞生不由皺眉,點了煙鬥,“裕之,只怕這孫志鵬已經先下手了,看起來他和這個新來的市委秘書長關系不錯,收購事件我覺得你還是謹慎一些的好,明天一早去海南跟當地再敲定砸實了,我恐怕生變。”
清早坐最早一趟航班周裕之飛往三亞,那裏有一個五星級酒店的收購項目,作為友好城市,C城和三亞由政府牽線做了些經濟交流,本來是風華和前任副市長交好,又因風華名頭響,政府有意讓風華拿這個項目,誰知政府換屆,原來的副市長調任,新來一個市委秘書長,項目就一下子懸了起來。
飛機起飛,周裕之翻看當日的報紙不禁被那個聳人的标題驚着了,時間趕的太寸,那邊一定一堆麻煩,先還是要安撫父母,季時年那裏也得解釋,這個女人矯情得厲害,誰知道又發什麽脾氣。他在高空也沒有回旋餘地,苦等幾個小時下了飛機第一件事情就是給家裏打電話,果然周聞生和徐至美已經被熟人問候了個遍,他們當然一概以兒女的事情他們自己決定搪塞,待周裕之解釋才放心。周裕之再撥季時年的座機,沒人接,撥手機,用戶已關機,猜到生氣,也不好驚動父母,只能忍耐了去談公事。
到下午算是吃了顆定心丸,見到對方負責人,打保票說會和政府舉薦,而就他們和政府的關系來說,向來不錯,何況又是政府已經默認的,問題不大。
周裕之心裏還是不安,繼續待下去也無用,匆匆登上回C城的航班,下飛機後季時年的電話仍是關機,公寓的座機也沒有人接,心裏慌,不知道這個丫頭生氣之下會做出什麽舉動。他有種預感,今天不把這事情說清楚,他們倆的合作就要半路夭折。
守株待兔從十點多等到十一點的樣子,終于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兒拎大包的東西蹒跚着回來,快步過去。
“怎麽不開機?”
季時年被吓一跳,心情不好買了大堆衣服,手裏的紙袋也掉在地上,待看清周裕之,不禁冷笑,“陣亡了。”
“什麽意思?”
“我不想和你有聯系,摔了,明白了嗎?”季時年以為自己可以從容面對周裕之,可這口子一開火氣就出來了。
“我打你電話一天,一直關機,事情我也是在飛機上知道的,沒有辦法,下飛機後已經聯系不上你。”周裕之也累,一天奔波,又是飛機又是開會,結局還不明朗,回來還要受女人的氣,心裏也煩,還是按捺住。
季時年大概聽明白了事情,隐約一絲慶幸,周裕之并不是她想的那樣,語氣仍然不善,但聲音已經解除武裝,“你去哪兒了?”
“三亞。急事,昨天半夜決定的。”周裕之彎腰提起季時年腳底散落的購物袋并不等她回首就走。
燈光下周裕之發青的面色和黑眼圈,季時年再有委屈和怒氣,也不便多說什麽,但心裏多少還是有氣的。
“那你說怎麽辦,都是你害的,你快想辦法解決。”
“不就是謠言,別人願意說就說去,你怕什麽,何況別人看來都很正常。”周裕之的太陽穴跳的疼,沒有心思分辨季時年已然是撒嬌的語氣,既然季時年沒什麽事情他得回去和父親商量,周聞生還等在家裏聽詳細彙報。
“是因為協議在先,所以我的名聲就這樣不值得珍惜,謠言和傳言都不是錯,未婚先孕也由着大家說?”季時年本就是抱怨,游逛一天也想明白了,這種事情你越在乎,越不會平靜。知道周裕之說的是事實,可是周裕之毫不在乎的态度又讓她心冷。
“季時年,現在很晚,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調查,但不是現在,還有,不要把事情說的那麽難聽。”周裕之再無精神應對,轉身出門。
看着周裕之轉身出門,季時年沒風度地脫了只鞋恨恨地扔過去打在門上,疲倦地爬樓梯進卧室,突然笑起來,季時年啊季時年,原來你也有潑婦的潛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