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桃花劫

直到坐上飛機,季時年都沒好意思正眼看方秘書長,她的确不知道市委領導也一起走,可她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先開口說話。

剛清了嗓子要說話回頭看方秘書長已經放倒座椅閉上眼睛,季時年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無聊,重新靠回椅背,揣摩人是她最不擅長的事情,可是環境就是這樣,她來到C城,便不再是酒莊裏自在的品酒師,像那天周聞生沒有說出來的話,她代表了風華,她的言行舉止不是季時年,是風華,所以因為風華,因為周聞生的厚待,她要忍辱負重,周聞生剛開始開的價碼她只覺得高,如今看,一件一件行下來,沒她想的那麽容易,後面加諸到她身上的事情太多,都是她所不願的。這不是她最不願意要的,如果不是體會到周裕之的體貼,怕再多這樣的事情,她會不得不辜負周聞生的情誼,合約不到就要逃走。想起兩個人的甜蜜,又是嘆氣,反複幾次之後,突然方戰的聲音響起。

“季小姐有心事?”

季時年眼睛睜開,看方戰的臉,心裏第一個念頭是,除了父親她還沒見過如此保養得當的男人。父親是那種悠然見南山,無欲無求的人,所以除去正常年齡該有的衰老,沒有額外的因素讓他産生皺紋,而眼前這位必定不是這樣的,既然位居高官,就不會有陶淵明的心境吧,說實話,有陶淵明的心境也得有祖上留下的可觀家産才好,父親一生是幸運的,幹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用為衣食發愁,只不過,身體不受累,總會有受苦的地方,父親和母親在她小的時候就處于半分居狀态,媽媽常年奔波,很少在家,到如今,他們更像是一對老朋友。方戰四十一,可身材外貌卻比年齡要年輕個三四歲,怪不得說男人四十一枝花。

“啊,沒有,吵到您了吧?”

“哎,你就這麽惦記我的年齡,非得把我給叫老了?”突然方戰笑言。

這一刻的方戰似乎不是秘書長,只是個年紀略大的長者,季時年笑,“其實在國外,老人家也是不興總被這樣的,尤其是女性。”說完了又被自己那個老人家的用詞窘了下。方戰倒不在意。

“中西文化不同,中國人講尊老,講輩分,講資歷,西方人也不能說不講,但看的比較開,你看宙斯是天神的領袖,卻不是玉皇大帝那樣作威作福,老婆管不了,兒子不聽話,其他神也未必信服他,反正周圍的人總在給他生事。”

方戰侃侃而談,自然中西方文化就變成了黃土文化和海洋文化研究。

印象裏方戰并沒說過多少話,似乎是個少言的人,今天大概是飛機無聊,自己也不是他的下屬所以才話多吧。正說話間,突然飛機颠簸了一下,季時年的心“嗖”地提到嗓子眼兒,然後是連續幾下,喇叭裏傳來空中小姐的聲音,說是飛機正在穿越雲層,遇到了不穩定氣流,請大家系好安全帶坐好。

方戰不以為意接着說話,半天不見季時年答話,轉頭看吓了一跳,季時年臉色慘白,額上冒出汗珠,手指緊緊地抓着扶手,大口大口的喘氣。覺得情形不對,方戰要叫空姐,卻被季時年的手抓住,示意他不用。方戰有些明白這可能是對空中飛行有心理障礙的反應,飛機平穩了就沒事了。感覺到自己的右手被抓得緊,方戰看着季時年艱難地呼吸着,左手搭在季時年的手上輕輕地拍着。颠簸還在繼續,不過這個時候飛機已然到了要降落的時刻。

季時年從床上醒來,看了看表覺得應該是有個拜訪的,怎麽沒人來叫她,撥了李部長的電話。

“季小姐啊,你多休息一會兒吧,聽方秘書長說你暈機,反正也沒談到正經的,你今天就不用出來了。”

季時年索性抱着被子靠在床上,七點多,不知道周裕之在做什麽,答應報個平安的,他肯定等急了。

“到了?”沒等她說話,周裕之已經在問候她了。

“嗯,你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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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吃面。雞湯銀絲面。”

“我也吃過。”

“我的是一根兒完整的。”

“那你是不是不能嚼得一口吞下去?”

那邊傳來呵呵的笑聲,“你就編排我吧。”

“誰讓你饞我的。”

“吃了嗎?”

“沒有,剛睡覺來着,飛機颠簸遇到氣流,我不舒服,不過現在好了。”

周裕之的聲音再不輕松了,“真沒事兒?”

“李部長他們出去了,說今晚給我放假。”

“什麽時候回來?”

“後天上午九點的飛機。”

“回來找高度,他說你該建個檔案。”

“上海有什麽好吃的嗎,告訴我。”季時年岔開話題。

周裕之嘆口氣,“我不是太喜歡那兒的口味兒,不過生煎還可以。”

“我也沒興趣了,下次你陪我來吃吧。”

周裕之喜出望外,“那你不準溜出去自己偷吃,回來被我聞到味兒,可是說話不算。”

季時年臉紅紅的,抱着話筒,想到他怎麽會聞到味兒呢,好像只有親吻那麽近的距離才聞得到吧。

“去吃點兒東西,我得趕快把面吃了,要不這三十歲老吊着來不了。”

挂掉電話,季時年伸個懶腰,換好衣服開門正看到方戰要敲門。

“哦,時年,醒了,好點兒了嗎?”方戰已經自動将季小姐換成了時年。

“啊,睡一覺好了,路上吓到您了吧。”季時年還是有多少不習慣,這回方戰也不計較。

“有這個毛病還到處跑,我跟李部長說了,以後這些事情就少叫你做。還沒吃飯吧,正好我也沒吃,一起去吧。”方戰口氣随意。

“林部長呢?”

“他和其他幾個先來的同志跑投資和會展的事情去了。估計飯在外面解決了。有沒有興趣去吃小吃?”

想到要和周裕之一起吃的約定,季時年堅定的搖搖頭,“就在酒店吃吧。”

吃飯的時候季時年看到方戰的右手背上兩塊青紫,問怎麽了,結果方戰笑着說沒事兒,季時年也不再多問,不過怎麽覺得他的表情似乎很享受那個印記的。

第二天季時年和李部長從上午到晚上見了三撥人,具體結果季時年也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正讓她講,她就講,不讓講,就在旁邊聽。回來的路上李部長感慨,官大了商求,商大了官求,沒有永遠的老爺,只有當不盡的奴才。李部長年輕時愛寫詩,有時候不那麽官樣兒,會狂放不羁地說幾句随性的髒話。

回來的時候只有季時年和李部長,方戰的會議還有一天。

這段時間相處得來,李部長也喜歡季時年的不做作,關系熟絡了私下裏也叫她時年。李部長有司機來接讓季時年坐他的車,季時年說風華會派車來接,不過那彎彎的眼角,自然知道是周裕之來接。李部長神情複雜地看了她,突然語調輕松地,“時年,我會算命,我給你算一卦吧。”

季時年聽着逗樂,“李部長你是吉普賽女郎嗎?好像缺個水晶球。”

李部長知道季時年是法國長大,“中國的周易八卦向來神奇,只需手和面,即可前知五百年,後算五百年。”

季時年看他說的神乎其神,半開玩笑地伸出手,“那你算一個。”

“嗯,命相總體不錯,會有三個孩子,命中有桃花劫。”

“什麽是桃花劫?”

“就是與好幾個男人出現愛情糾葛。”

“那不是桃花運嗎?”

“桃花運是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桃花劫是呢自然是陰差陽錯,感情有糾紛……”

季時年突然就不笑了,把手收回來,看着掌心,張口卻說其他,“名字叫的很好聽,好像很有意思。快到C城了。”

李部長沒料到季時年并不往下問,一般人肯定特別好奇地會追問,幾個,到底有幾個,聽到具體幾個的時候,好像很不好意思,說怎麽可能,可其實她們的眼神又透出驕傲,瞧,我的魅力有多大。可季時年卻突然失去興趣,輕快的面色又罩上了層紗,還莫名其妙地說了那麽一句。人家不問,他自然也不好多說。

季時年就是這樣的人,她冷下來的時候,像一尊佛,神情溫婉聖潔,眼神卻悲憫內斂,讓人猜不透,不敢輕易觸犯,可偏偏是還有種女性的妩媚在裏面,她熟絡的時候,會像個小女孩兒,會有小小的聰明,又有些天真的純粹,你有時候不知該用女孩兒還是女人來形容她。李部長心裏思量着,怪不得方戰會待她特別,怪不得她會有幾次桃花劫,只不知道這方戰算是她的劫還是她的運,修成正果的是周裕之、方戰,抑或是另外的第三個人?

機場處果然是周裕之接機,季時年在飛機上的沉默淡然漸漸被周裕之的體貼溫暖,挽了周裕之的胳膊回頭和李部長道再見。

周裕之低頭吻季時年的額頭,“回家吧,吳阿姨都做好飯等着你呢。”

季時年仿佛傻了一樣抱着周裕之的胳膊,嬌憨地笑着“我差點兒都忘了。”

“忘了什麽?”

“沒什麽。”

周裕之看季時年不說,也不問,取了車子,等兩人坐好,突然伸手把季時年摟到身邊,沒打任何招呼就壓住了日思夜想的紅唇。輾轉親吮,舌尖急促地沖到前面,代替他的心撫慰每一處馨香。季時年昏頭漲腦地,雙手摟着周裕之的脖頸,似乎也急切地将自己奉上。

“剛才忘了什麽?”

“忘了你可以吻我了。”季時年覺得被周裕之親吻就忍不住說了真話。

周裕之忍不住笑起來,貼着唇輕聲說,“果然沒出去偷吃。”

話畢又一個纏綿的吻接上,季時年只覺得要溺死在這激情四溢的溫柔裏。

吳阿姨看兩人進來,“不是沒晚點嗎,怎麽這車開了快兩個多小時才回來。”話還要說被徐至美拉住了手,仔細看今天的少爺和時年小姐和往日不同,少爺的眼睛亮亮的,時年小姐的嘴唇紅紅的,兩個人互相對視的眼神都甜蜜蜜的,心中突然開竅,“回來好,回來好,快開飯了。”

徐至美也發現不一樣了,其實那天晚上吃面的時候周裕之一個電話接回來表情溫柔她是猜到幾分,只是有那麽多因果在,不知道是真是假,今天這一看,兩個人的氣場明顯是請勿打擾,心裏欣慰,如果這樣好下去就好了。

頭一次,季時年跟着周裕之進了他的卧室,實在是吳阿姨的眼神太直白,連周裕之也受不了,低聲問她要不要上去,季時年立刻點頭。

周裕之舒服地靠在床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季時年趴在床上側頭托着臉望着他,“你什麽時候帶我去上海吃小吃?他們叫我吃我都沒去。”

“誰叫你去?”

“當然是領導了。”

“方秘書長啊,那多不好。”話是這樣說,心裏卻暖洋洋的,伸手摸她的臉。

“我跟他又不熟。”季時年抓住他的手指。

“熟了呢?”手指撓她的手心。

“那也不去,我答應你的。”

“僅僅是因為先答應我嗎?”

“那是你生日我替你許的願,你不能賴。”

“那你可要守好了。”周裕之撥開季時年臉上的頭發,指腹在那梨渦上打圈。

季時年臉微微的紅,低了頭。

“我們該出去了。”

“我知道。”

卻是誰都沒有動。這片刻的時光又怎麽可以補償幾天來的堆積的思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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