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春風不解
辦公室的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以老資格的身份略有嫉妒地看着季時年,“季小姐最近好像很滋潤,皮膚光滑像剝出來的雞蛋,不像我們。”
季時年摸摸臉,看一眼窗外,“C城的氣候真的不錯。”
李部長也看一眼季時年,不是那個大姐說恭維話,他也發現了,季時年最近容光煥發,眉梢眼角都透着青春無敵,陽光下一絲皺紋都看不到,只看得他覺得自己一大把年紀已經很老很老。又想到了方戰,以前不覺得年齡是距離,現在看雖然方戰小他一歲,怎麽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季時年是花開正好,而他們,這些被美言為“四十一枝花”的男人,是五十後急速衰老的回光返照,是花更是畫,可遠觀不可近察,況且即使面上再嫩,身體也不如了年輕時候。
因為第二天方戰要回來,自然前一天的工作又拖至很晚,彙報總是要有的。完了事兒,李部長也沒多安排車自己送季時年回公寓。
季時年給周裕之打電話說晚上加班,估計會晚今天就不回老宅了,周裕之也忙,海南項目已經到了最後關鍵時刻,不盯緊了不行,說話方秘書長就要培訓回來,事情總是要落停的。
把季時年放在公寓門前,李部長掉頭開車,行至半路等紅燈的時候随意一瞥看見季時年坐過的座上落了只粉色的小包,本想拿了第二天再給她,又想到回家還要和老婆交代半天,還不抵他跑回去一趟,反正是一腳油的事情。
車子再開回去,剛要給季時年打手機,卻看見周裕之攜了季時年出來上了車,兩個人自是姿态親昵,那種親昵他是過來人,沒有極親密的關系斷不會輻射出這樣的信號。男女之間若沒有這層關系,總會有發乎情止乎禮的距離,若有了,在人前或許還知收斂,人後必定是怎麽都嫌距離太遠恨不能融成一個。
李部長鬼使神差地開車跟上周裕之的車,穿越半個C城跟到一條安靜的街上,他知道這條街的老舊住宅都是受保護的,品質不錯,往上了追溯,怎麽也是有錢人的宅邸。季時年和周裕之下車摁了門鈴,有人從裏面打開,聽見人聲說,以為你們都不回來了,快進去吧,早點兒休息。
車子穿過小街繞到大道上,李部長不由得松口氣,仿佛做了回間諜,幹了不可告人的勾當,手裏都是汗。接着又提起心來,方戰那裏估計不知他不在的這一周季時年的情感已是天翻地覆,他哪有翻本的機會。男女若初入雲雨,食髓知味,必定會有那麽段時間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甚至恨不得日日都會來上幾次,別人豈能有縫隙插足?
季時年的包也不用給了,直接鎖在後備箱,他本已夠煩,老婆再來煩,只怕要忍不住發飙然後再灰頭土臉跪搓衣板睡沙發。
第二天上班前李部長做了決定他不去告訴方戰,就當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這種事情怎麽說,陷入男女的情愛糾紛,一不小心就被牽連,何況他這樣的避都避不開,何苦再扔顆石子自找其亂。
季時年見了方戰多少有點兒不自在,不過一個星期的消化,加之和周裕之的濃情蜜意,讓她哪裏有那麽多情緒多顧看方戰,時間一長言語之間又是笑意殷殷。
方戰看季時年坐在李部長身旁,手拿筆在紙上做着筆記,她沒笑,他卻覺得她的嘴角有微微的弧度,當她在記筆記的中間擡眼看他時,明明眉梢帶出來的是柔情,心裏梗了一個星期的刺突然就無影無蹤了,嘴角不由挂上笑意。
方戰在聽彙報,但不能表明認真在聽,何況這彙報本身也就是對近期工作的總結,無非是嘉賓是否敲定,天氣能否保證晴朗。
方戰今天的目光落在季時年身上的次數果然比較多,李部長心知內幕,一星期不見必定是有些想見的,何況季時年神采飛揚,眼角輕輕看向人的時候,比往日多了妩媚,別人不知道怎麽回事兒,他卻是心知肚明的。這樣的季時年自然吸引人,哎,只是方戰不知道這樣別致的妩媚不是他的回來所致,是另有其人。
秘書長自然還有其他要務處理,李部長也就是趁着剛上班的時間找個空兒,然後匆匆地帶着季時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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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年,走,到我車上取一下你的包。”李部長出了秘書長辦公室向電梯走。早晨沒帶過來,他一個男的帶個粉色的包自然會有閑話。
季時年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昨天到家發現了,太晚了不好意思打擾您。”
“那倒無妨,我也是回家發現的,如果半路發現就給你送回去。”李部長說完眼睛盯着季時年。
“您給我打電話就好了。”季時年的臉泛起粉色,卻還是神色自如,并不覺得故意去遮掩什麽事情。
李部長沉默下來,季時年對方戰的愚鈍卻讓方戰陷在裏面,但凡她搔首弄姿一些,藏了心思,故意做出引人的舉動,方戰也不會這樣心心念念,從他妻子生病後大概就不少女人向他示好吧,到如今依然孑然一身,怕是一般的女人入不了眼。而季時年的無動于衷和嬌美中滲出的單純卻吸引了方戰的目光,這個年齡的男人要權有權,雖無多少錢,卻有将權變成錢的能力,不是他沒有,是他不要,他們需要什麽,需要征服一個女人,讓女人崇拜他,只崇拜他,而不是崇拜他的權。男人其實是很矛盾的。
再有一周文化節就要開幕,提前一兩天相邀的嘉賓就會陸續抵達C城,中央的領導、如日中天的明星、社會各界要人,每個人都忙得要飛起來。
這一天心裏都有些發慌,季時年幾次按住心口,在窗口呼吸新鮮空氣緩解,到中午的時候李部長讓她給秘書長送一份材料,說是有些是法語,最好她去。季時年無奈,敲門進去卻見方戰正低頭接電話,見她來,笑容露出來示意旁邊等一下。
季時年坐到沙發上眼睛看着旁邊一棵盆栽的桂花,這個時候正是開花的時候,周圍彌漫出濃郁的甜,心底的不安因為這甜味兒多少緩解。那邊方戰剛挂電話,季時年口袋裏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季時年看着稍顯太長的電話號碼心頭一震,只好說句對不起接起電話,是母親的聲音,季時年和母親說話向來是不說漢語,情急之下也不避忌旁邊的人叽裏咕嚕說一堆法語。
方戰看季時年的臉色越來越白,并不知發生了什麽,直覺不是好事情,但并不好意思窺伺似的盯着別人看索性低頭看文件,耳朵卻更加敏銳地捕捉來自窗邊的聲音,突然那刻意壓低的的聲音有些哽咽,方戰不受控制地擡頭看,季時年的臉微微朝向這邊,垂着眼,睫毛蓋住了眼神,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左邊的智齒猝然一疼。
旁邊有人遞過來紙巾,季時年胡亂抓了,又是一段法語,默默地挂了電話忍不住拿紙巾捂了臉哭。有手扶在她的肩上,一下一下地拍,好一會兒,耳邊有人低語,“時年,怎麽啦?”,那聲音和氣息像是父親的醇厚。
季時年猛然擡起頭,紅腫着一雙眼,愣神半天,不知道什麽時候方戰離她這樣近,近得她能看到他嘴唇上細細的紋路,聞到他混着清茶的鼻息,可是她已經顧不了這麽多,滿腦子是剛才母親的話,又記起剛才的錯覺,思及此,眼淚又奪眶而出。人被輕輕地摁在一個懷抱裏,季時年掙紮起來,看着眼前的人,下了決心,“我家裏有事,要回法國,盡快走,文化節恐怕我不能再參與了,對不起,方秘書長。”
她盯着方戰的眼睛,但凡他有一絲不願和苛責,她就此辭去顧問的職務,風華什麽的她顧不了(liao)了,希望周聞生能原諒她,周裕之肯定是支持她的。可是方戰卻松開放在她肩上的手轉身到辦公桌前撥了電話讓李部長過來。
李部長進來看季時年的面容雖未有淚,卻明顯是被淚水清洗過,而方戰也是面色如焦,心內詫異卻不敢表現在臉上忙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什麽事情。
“你現在讓人給季小姐訂一張去法國的機票。”又轉頭問季時年法國哪裏,季時年說是尼斯。
“你就定一張去尼斯的機票,越快越好,安排一輛車讓季小姐使用,其他還有什麽你再想想。”
李部長忙接了活去安排。季時年杵在那裏手裏絞着紙巾,半天說一句,“謝謝。”又補一句,“我是不得已,對不起。”
方戰倒杯水給季時年,“沒有大事你不會這樣的,我知道,有難事不要撐着,你的肩膀才多嫩?雖然國內未必能幫上忙,我們也算朋友的不是?”
方戰的臉色和煦得像海風一樣,眼神溫柔之極,季時年擡起臉,方戰的朋友二字讓她放松也貼心,動了動嘴角卻沒說什麽只接了水杯抿口水。
李部長打來電話說事情都安排好了,車子就在樓下等着。方戰送季時年到辦公室門口,就在出門的一刻季時年伸手要握手告別,方戰卻雙手放在季時年的肩上,用力搖兩下,“路上多注意,不要太難過。”
季時年淚意上湧,“我爸爸身體好些,我會盡快趕回來。”說着那淚已經跳出眼眶,嘴角卻還是堅持地翹起來微笑。
方戰自然而然地擡手擦掉那滴淚,“還真是個小姑娘,快走吧。”
看着拇指上那滴眼淚漸漸地滲進了皮膚裏,痕跡難尋,恐怕只有舔上去的微微一點鹹才會證明有淚水存在過,方戰臉上浮起無限柔情,此刻他不會意識到這滴眼淚的存在讓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心軟最終放手。
茶幾上是一堆拿過來還未彙報的資料,方戰大概翻了翻,不過是些選取紅酒的介紹,翻到後面是個淺灰色的筆記本,裝幀大方,封面有暗暗的花色,沿着邊緣大朵綻放,翻開來裏面是貌似法語的詩文,下面簽了個漂亮的花體字,想想是季時年的筆記本,昨天見她在上面抹抹畫畫。
筆記本用的頁數不多,記的筆記裏大約一半是法文單詞,季時年的漢字讀寫一般,不比聽說。她的漢字寫得像五六年級小學生的字,脫了初學字體的生澀,卻還沒有開始龍飛鳳舞,正是規矩中又帶了些個性的時候,每個字胖胖的,居然能把方塊字寫成圓的,像什麽呢,像一個一個的桃子,整齊排列在那裏,圓潤可愛。反觀旁邊的法文,卻寫得行雲流水般的流暢潇灑。方戰笑笑,他還是喜歡看這漢字。
收起筆記本放到辦公桌的一側,他并不打算假手于人,回來後要親手給她,她的臉必然會呈現淡淡的粉色,低頭露出衣領間的一段皓頸,也染了粉色,有細細的絨毛,像桃子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1.為毛小周和老方都覺得小季是香甜的桃子呢?
2.看到老方不爽就扔磚頭吧,俺不怕,正好蓋豬圈,去超市,8塊肋排骨要四十多塊,難道豬哥身價又暴漲了?俺要自己養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