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沙漠綠洲

從哪一次開始算起呢?他究竟是哪一刻動了心?

這是方戰在培訓學習中經常想起的事情。黨校是封閉式培訓,就是讓他們這些市領導們不受幹擾地接受繼續教育,盡管需要一天不動地坐到教室裏上課身體累得很,但是比起在辦公室處理公務還是要輕松得多,開放式的教學內容讓大家暢所欲言,發表不同的見解。方戰喜歡這樣的環境,曾幾何時他的确是想過留校任教的。

習慣了忙碌的大腦總需要找些事情,這個問題便擺在了眼前,何況那天晚上的确算是不歡而散,不知道季時年作何想,他卻是不舒服的。

那天晚上季時年走後不久,方戰也起身叫司機來接。坐在車座後面,隐在陰影裏,他不想讓人看清面色,如此月光如此星辰,恐怕只會照出他的寂寥。

手下的觸感似乎還在,她的腰肢柔軟曼妙,在他的手掌下輕盈地旋轉,手指軟軟地搭在他的掌中,他幾乎要棄了理智去抓緊。鼻息細細的,即使舞得累了,鼻尖上落上薄薄的汗,氣息仍是清新,仿佛一顆晨露,讓人忍不住要噙在嘴裏。

妻子纏綿病榻三年,最終于三年前去世,對于他和她都說解脫,她忍受不了頭發一根根掉落而不能重新生長,憎恨容顏一天天枯萎不再美麗,去世前的一年,原本溫柔的性格被折磨得變得張牙舞爪,家裏的東西都被摔碎,保姆換了一個又一個,他痛苦,美麗優雅的妻子如何成了眼前的樣子,她也痛苦,曾經靓絕F大的美女如何容顏憔悴,比老妪猶不如。可憐的妻子病痛過後,又伏在他的懷裏痛哭失聲,說對不起他,不該任性再沒有機會為他生兒育女,讓他忘了她,再找個好女人。

夫妻的愛情就在這治病的過程中消磨得剩無可剩,只剩了夫妻的情分牽連着他們。

妻子去世前回光返照拉着他的手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方戰,我恨,為什麽老天爺讓我風華正茂的時候得了這病,為什麽又不肯早早要了我的命,等健康、美麗、愛情都離我遠去的時候才肯讓我解脫。方戰,我嫉妒,我的病容只襯了你的英俊潇灑,如此意氣風發的你的身邊,陪着的人不再會是我。方戰,我對不起你,我什麽都不挂記,只是希望你能帶着未來的妻子來看我一次,我只想看看是什麽樣的女人接了我的幸福。”

這麽多年,他竟然沒找到那個可以接手幸福的人。

方戰并不否認自己有點兒喜歡季時年,她青春年少,仿佛給他的生活注入了活力。照料妻子的六年,還要忙于公務,他的生活如同沙漠,沒有綠色,沒有生機。妻子的痛苦他都理解,可是他的痛苦卻深埋在心底,以至于妻子去世後,半年之後他才從情緒上緩過來,然後就是領導找他談話,暗示黨委的意思,他意氣風發地投入,幾乎忘了自己還是個人,一個正常的男人。

當然在期間他也有過女人。妻子去世後,曾經有不少女人走近過他的生活。方戰覺得自己也算是個潔身自好的人,最終是那個城市他的副手,離異,家世背景好,從上面下來挂職鍛煉,人很年輕,比他小了五歲。

他們保持了情人的關系卻不能再走近對方,他需要一個安定的後方,她也有同樣的需要,前次的婚姻便是丈夫受不了她一年中有多半年不在家而提出的。他們互不肯犧牲,卻只能互相取暖。她曾開玩笑說你什麽時候有了要結婚的人告訴我一聲,我也送份大禮,我們也算是同情人,同一個情人。他但笑不語,知道她的話裏藏了酸和嫉妒,可是她卻不肯低頭。來C城的升職他大概在半年前就知道了,試探着問她肯不肯跟他走,她卻搖頭,幽幽地說,你走了,你現在的位置就是我的了,我為什麽要跟你走。

直到任命最後下來,他還是給了她機會,不是非要在一起,他已經沒有了年輕時候的激情,是他已經習慣了,再找一個那樣的摸索過程太累,她向他索取一夜,卻不說任何,清晨時分徹底分手。

其實前幾天他還接到她的短信,話中有祈求彌合之意,他漠然,給過了,她不要,那只能對不起,他的人生從來沒有太多無謂的等待。更何況季時年出現了。

季時年的出現是個意外,她之于他,是不是算一見鐘情,已不是問題的核心,那個甜蜜的酒渦卻實在讓他的眼睛一暖。那時剛來C城不久,盡管之前的情感并不是愛情,但也是會傷人精神的,畢竟處了不短的時間。

在宴會的十幾分鐘,他還是注意到了她,在周裕之身邊巧笑倩兮,美目流轉,抑或有着掩藏的不耐,或許是國外回來的緣故,氣質與場中其他的女性有明顯不同,不是孰好孰壞,只是不同,他便多看了一眼,只是一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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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面居然是簡陋的小巷裏一家面館裏,他親民地走近面店,裏面的衛生條件實在不能恭維,他尚且都接受不了,卻看見渾身頂級奢侈品牌的季時年滿頭大汗吃一碗面,率性自然得如同生長在那裏,挽着衣袖,嘴唇被湯漬成豔色的紅,突然他久已不疼的智齒疼了一下。

她和他握手,局促地,不是因為他的官銜,而是她的那聲稱呼,他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清晰地回她一個“你好”。果不其然,在她的眼裏看到了窘迫和慌亂。出了面店他想笑,心裏卻又湧起悲哀,他對于她實在是老了,她也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他或許比她大了十幾二十歲,整整一代人的距離。

讓她上車,看她面目溫雅地說每瓶葡萄酒都有一個靈魂,他的智齒又疼了。方戰見過一種白葡萄酒,是波爾多地區蘇岱産的一種叫d’Yquem的貴腐葡萄酒,通體金白色,據說150個人花兩個月進行全手工的采摘,一棵樹僅釀造一杯,因此是極品,雖不了解季時年,可這句話卻讓他覺得她的心思純淨如上等的酒品,就是這d’Yquem,有着清透的讓人溫暖的顏色,觀之神往,品之美妙。

她進了他小小的圈套,以他的年齡和資歷去和她玩兒心思只怕她沒有一點兒抵擋的法子,看她微癟的唇,心裏定是老大不願意,他的心多麽不忍,可是如果這樣他總可以多見她幾回。

剛開始,他覺得她似一只從森林迷路誤闖到人類世界的松鼠,執着地守着她的葡萄酒如同守着堅果,短短的頭發總有讓他撫摸的欲望,安慰她,豢養她,馴服她。

可是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那個帥氣的年輕人,從歐洲剛回來,和她有共同生活過的背景。因為她,他記住了他叫周裕之。年輕人很能幹,看得出來周聞生很樂意栽培兒子,但凡重大活動都讓周裕之出席。他從商,他從政,本來他們沒什麽幹系,大不了就是政商之間的合作,可是因為一個女人,他不得不正視他。

周裕之對自己的小女朋友似乎是百依百順,而她對周裕之也似乎貼心依賴。他見過他們之間的相處,真的是幅畫,可是卻灼傷了他的眼。

李克明多聰明的一個人,明白了他的心思,替他盡量掃清障礙,若是再年輕十歲,他真不屑這樣,可是誰鬥得過歲月。但是驕傲也只能讓他接受到這個程度,不過是多創造機會見面幾次,他不是一無所有的小青年,有的是大把的時間,這樣的位置,尤其是剛來,他給自己的休息時間都少得可憐。

最開始不過是想見而已,并不就是心心念念,妻子的祭日那天,她的一則短信,帶了老老實實的問候過來,話語普通,卻讓他心暖,再後來呢是跳舞,她最後慌不擇路地逃走,他一方面生氣,氣她的不解風情,氣她搞壞了氣氛,可是心裏卻又暗喜,她的身體那樣柔軟,她之于他,不再是距離能隔的美好。

她在窗口哭,壓抑地,咬着嗓子。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上,瞬間的工夫眼淚已經濕了他的襯衫,也濕了他的心。

她近看琥珀色的眼睛被淚水洗得熠熠發亮,緊張地帶着無畏地盯着他。他幾乎能想到她在想什麽,心裏苦笑,真想說,我的小姑娘,你以為我會那麽狠心嗎?

就那樣情不自禁自然而然地擦掉那滴即将落下去的淚,終于牙齒的疼痛被呼出的“小姑娘”所替代。

第二天早晨他收到簡單的短信,“安全到達,謝謝。”

看時間是那邊的深夜,壓下去要打電話的念頭,她需要一個好覺。

他真的打了,如同一個領導對下屬的問候,她老老實實地交代,在他的安慰中并不見心情的好轉。可是他不能繼續,所謂張弛有度。

看着周裕之清白的臉,心裏并未有多大起伏,他不屑如此挑戰,但是該說的自然一句不會少。

當然,他有職責,所以海南項目還是要交給風華,只有風華可以扛下這面大旗,他甚至把部分重大事情都安排在了風華,周聞生的妥帖的确是值得信任。

作者有話要說: 拱手作揖:JMS給俺出了不少主意,在此謝謝啦!一定聽從大家的,去醫院拍個片子,然後開始鍛煉,順便做個保健。一定,一定。還有,大家一定要珍惜健康,盛年不再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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