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親身赴約
海風呼呼地刮,再沒有夏天時候的和緩細膩,夾帶着刺骨的冷意,大剌剌地撲面而來。周裕之站在野海灘,看一片蒼茫的深秋的海,風衣在身後被吹成翻飛的翅膀,只是再振翅依然不過還在原地。
心情不是不沮喪,但更多的是一種穿透心底的無力感,事情的發展遠遠不是他可以控制住,甚至是預計到的。原本與季時年的聯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報複念頭,而那裏面終究還是有對季時年的私心。記得他和季時年曾經為這樣的行為感到歉疚,同樣來到這片海灘,到現在他的報複原來是最小甚至最可以忽略不計的醜惡,而他幼稚的報複卻成就了其他圖謀。
突然就想聽到季時年的聲音,好像好久都沒有聽到了,不會電話撥過去,又是一片單調的空寂吧,即使接通了他又說什麽。坐在一塊突起的礁石上,對着手機認真地一個字一個字編一句話,是以前看到的一個小段子,不怎麽可樂,但也能讓嘴角往上彎彎。
“有人采訪烏龜長壽的秘訣,烏龜說,不忙碌,少索取,所以我們很長命。”
短信發出去手機揣進衣兜,仿佛之前發出的無數,季時年并不回,只在他睡覺前發兩個字“晚安”,證明她收到了,很好。
手機在衣袋裏震動,工作總是丢不掉,如果可以不負責任地抛開,他也許不需要在這蒼茫的海邊平靜心情,可是父親抓到他的弱點,一個善始善終讓他準備邁出去的腳又縮了回來。周裕之邊掏出手機邊任命地起身要走,眼睛卻在看到來電顯示的同時愣在原地,心情複雜,小心翼翼地接通。
“時年?”
“你在哪兒?”
周裕之看着眼前一波一波湧起的浪潮,“海邊。”
“我聽到海浪的聲音了。”
“嗯,很好聽。”
“裕之,我過幾天回去。”
“文化節結束了,你不用急,在尼斯多陪陪父親也是好的。”
“我以為我回去你會高興。”
“不是這個。海南項目基本完成,剩下的就是經營的事情,我也想法國了。你不慣坐飛機就在那裏等我也是一樣的。”
“你是說我們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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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麽?”
“對不起,裕之,前些天……”
“時年,帶我去葡萄酒莊園看看吧,我都沒有去過。”周裕之輕聲打斷季時年的不安。
“現在都是冬天了,你真的想看?你都不喜歡葡萄酒,安慰我的吧?”
“是真的,不過,你得在法國等我。”
季時年幾乎是雀躍地要跳起來,周裕之若真來,那就太好了,他們似乎到現在還未曾有過這麽輕松的日子。每天會接到周裕之的短信,內容并不肉麻,無非是囑咐她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包括是不是趁機會去看看身體,他說得隐晦,她也明白,父親無大礙的時候抽空做了檢查,無非是些老話,多注意,不要受刺激,輕易不要吃什麽止痛藥,盡量物理治療。幾日下來,随着父親身體的好轉,季時年也意識到對周裕之多少有些苛求,當這樣的念頭從心裏升起的時候,就特別想周裕之,即使惱他的時候心裏也只是淡淡地怨。到如今,只消小小的一段通話連那怨也埋在某處。
季時年在尼斯又待了三天,這三天過得心神不寧,海南那樣大的是事情怎麽可以是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做完的,讓她在這裏孤零零地等,她寧願忍了飛機的恐懼守到他身邊。法國,曾經做過他們生活過的背景,不巧,他們互不相識,很巧,他們還可以在這裏相約未來。
只是怎麽能等呢?季時年已經不只一次把偷偷收拾好的行李打開了再放進去新增加的東西。終于父親看不下去了,從最近喜歡上的瓷器藏品裏擡起頭。
“時年,回去吧。”
“爸……”
“到時候兩個人結伴再回來嘛,你這幾天毛手毛腳,我的瓷器可禁不起你摔,再說你的行李箱都快被你拉壞了。”
仿佛得了名正言順的特赦,季時年抱着父親撒嬌,腦袋裏卻已經開始盤算買哪天的航班好回去給那個人個驚喜。
看女兒臉上的笑,菲利普覺得自己放心了,那個年輕人果然沒有看錯,能讓他的小玫瑰再次綻放,他也放心了。
出了機艙,盡管有通道直接通到大廳,季時年仍不禁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她離開C城一個月,這裏俨然已經進入了深秋,偶爾的雨後冷得利害,明顯傳遞出冬的寒意。
拖着行李箱走向半山灣的公寓,洗漱完畢後她要光鮮亮麗地出現在他面前,約定他的夜晚。
公寓的鐘點工正在收拾屋子,看季時年進門極是詫異,忙笑了說,季小姐,好長時間沒見,剛下飛機?趕快休息一下。
脫了高跟鞋,季時年坐在沙發上喘口氣兒,喝一口鐘點工倒的熱水。手邊是近幾日的報紙,鐘點工一個星期收拾一次,桌子上現在也就有三份。離開C城這段時間還真是有點兒想念,季時年随手拿起一份認真看頭版的要聞介紹,此時的C城在她的記憶裏已經熟悉了很多,比如說城西區,她就知道那是老宅的地方,而城南則是吃牛肉面的地方,城的西南則是文化節的主場地。一行一行掃下去,周裕之的名字跳了出來,季時年定睛一看,那個黑色的大标題晃晃悠悠地顯出來,“風華大少背女友偷吃被曝,疑似名主持情人有孕在身”。
季時年腦袋沉沉的,盡管不相信,這報紙畢竟說過他倆的謊言,可是手指不由翻到那一版,有圖片為證。
圖片清晰地很,周裕之坐在餐桌前,臉上淌下水來,表情被動而茫然地向上看,目光所及之處是一位面目姣好的女子,表情委屈而憤怒,一手拿着一只杯子,杯面傾斜,讓人一看就明白周裕之臉上的水來自哪裏,另一只手撐着後腰,明顯地腆着一個大肚子。
從這圖片看和那标題簡直百分之百地符合。
季時年的腦袋更沉了,眨眨眼睛盯着那女子,似乎有些面善,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低頭細看文字,裏面出現了“吳佩佩”這個名字,是電視臺的主持人。文章中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此女為什麽能在風華品酒會如此重要的活動中力拔頭籌拿到主持人,原因是此女為風華大少的影子女友,所以才有這樣的機遇,接着又分析了為何主持中突然暈倒,原來那個時候就有孕在身,所以此之後,該主持人既沒有因為主持出了纰漏而被追究檢查,之後更是穩坐當家花旦之位置。不料,風華大少喜新厭舊,與來自法國的俏女郎一見鐘情,抛棄舊愛,為絕後患,使該主持人保胎成功後成為大型選秀節目的不二主持人,風頭一時無兩。千算萬算,感情難算,女主持人在懷胎5個月後突然不幹了,要求複合,風華大少拒絕。由此便有了這圖片一幕。
報紙上說的有模有樣,有鼻子有眼,奇的是前後居然能夠貫通,季時年盡管不信,心思也恍惚起來,扔了報紙扶着頭上樓,頭開始痛,她不應該相信的,可是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她離開C城,人在法國的時候,剛才她注意到那是三天前的報紙,周裕之居然沒有跟她透露半分,但凡是假的,他就應該跟她說明,不能讓她像個傻瓜一樣總是被這些無聊的八卦擊中。他說讓她在法國等他,說要去浪漫的葡萄莊園,一改之前的口徑堵了她的嘴不讓她回來,原因究竟有多複雜?
悶熱的蒸汽充滿了浴室,季時年的頭痛得更厲害了,胃裏有些惡心,趴在洗面池嘔了半天卻無物可吐,直嘔得頭暈眼花,身體發虛,鏡子中的影像模模糊糊,想伸手擦幹淨上面的水汽,卻不料腳下打飄,腳底一滑頭磕在面池上,只來得及抓住旁邊毛巾架減緩一下摔勢,人就側摔在地上人事不知。只有花灑和水龍頭裏的水還在嘩嘩地流。
鐘點工阿姨聽到一聲響,跑過來敲門,大聲喊季小姐,季小姐,卻聽不到回應,找來鑰匙打開房門,就看見季時年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頓時急出一身汗,慌忙關了花灑和水龍頭,使勁晃季時年卻不見就動靜,拖也拖不動,慌不擇路地跑出來撥了120急救,又跑到門外看能不能找到幫手。
勞倫斯穿過小路,前面就是季時年的公寓,他們倆住一處,卻很少見面,他到這裏時,季時年準備要去政府幫忙,早出晚歸,即使碰到也是和周裕之在一起,再後來季時年的屋子便黑燈了,有那麽幾次,深夜裏他路過小屋,也總是黑漆漆的,心裏猜到的可能的事實讓他的心難受,那種難受仿佛自己最喜歡的花被人眼睜睜摘了去。
看一眼公寓的門,仍然緊閉着,不知道在法國的季時年到底怎樣,又噻笑,這何嘗又是自己擔心的。低頭疾走,突然房門打開,不由看過去,心裏有絲絲地期待,看是公寓的鐘點工,腳下不停繼續要走,卻被那女人大呼小叫地喊住了。
“勞倫斯先生,快來,快幫忙,季小姐她暈過去了。”
勞倫斯腦袋還沒反應是怎麽回事,腳下已經轉了彎,“怎麽啦?”
“季小姐剛回來,洗澡暈倒了,我怎麽叫都不醒,120也叫了,我弄不動她。”鐘點工哭訴着扯了勞倫斯往裏跑。
浴室的門開着,季時年躺在地上,身上并無他物,勞倫斯臉色發紅,叫鐘點工取了毛巾蓋到季時年身上,方才進來抱起身。
她鼻息微弱,額頭上不知道是水還是汗,一顆一顆的,左額角被磕紅一個大包,臉色卻如紙白,身體輕飄飄的,似乎自己在抱着根羽毛。心底某處像被扭住了似的疼,腳下卻穩着步子一步一步下樓,無論怎樣,希望她不要有事。
救護車的聲音遠遠地已經聽到,外面天涼,勞倫斯扯了榻上的涼被把季時年再裹一層。
急救醫生簡單摸了脈搏和心跳,看病人呼吸雖微弱卻還算平穩,暫時無虞,幾個人合着力把季時年擡到救護車上。
被子的一角掉落,瑩玉般的肩和背不意露了出來,那個蝴蝶狀的印記堪堪地現在勞倫斯的眼前。
往事如潮水襲上心頭,驚喜、激動、遺憾、難耐、憤怒、不解、痛苦,有多少種感覺入了心肺,勞倫斯雙手捂臉,有淚順着指縫溢出。
旁邊的護士拍拍他的肩,“咳,你女朋友沒事兒,就是磕暈了,呆會兒就醒,還不至于哭。”
勞倫斯抹把臉,掏出手機撥周裕之的電話。
“時年在去醫院的路上,去市中心醫院。”
周裕之懵了,什麽時候季時年回來了,他們不是約好了在法國見嗎?而且怎麽就出了事情,情急中不能多想,忙撥了高度的電話,“快,快去急診室,時年被救護車送你們那兒了。”
周裕之趕過來的時候勞倫斯正坐在急診外面的椅子上,雙手交叉支于下巴颏,手肘撐住膝蓋。伸手要謝,勞倫斯卻姿勢不改,正眼不看他一下,又或者仿佛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沒有察覺。
收回伸出去的手,周裕之靠在牆上,雙手插到褲兜,頭垂至胸前,事情怎麽會成了這樣?
高度和急診大夫從急診室走出來,見周裕之和勞倫斯一起沖上來,眼神來回掃了幾下,最終看着周裕之。
“浴室摔倒倒是沒什麽傷,只是頭部磕了,右手肘擦傷,腕骨有些錯位,包紮了十天半個月也就好了。”高度看看周圍,把周裕之拉到一邊正要說話,見勞倫斯也跟過來,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不說。
周裕之回頭,面色難看,想要拒絕的話說不出口,畢竟自己也是勞倫斯叫過來的,是他救了季時年。
勞倫斯面色沉郁卻不回避,仍堅持地湊上來。
高度看兩人都沒反應只好開口,卻盡量說的含蓄,“季時年暈倒的主要原因還是術後痛瘾症發作,引發發作的原因可能是受了什麽刺激。”
“鐘點工說她回來時候心情還不錯,坐沙發看了會兒報紙才去洗澡。”勞倫斯回憶起鐘點工絮絮叨叨的話,高度的話裏有着許多讓人不明白的地方,心裏疑窦叢生。
高度的眼睛轉到周裕之臉上,看他的臉陰晴不定,報紙的事情雖然過去了三天,但是究竟怎麽被潑了身髒水他還真替周裕之冤,季時年可巧不巧地看了報紙,雖然不保證一定看到,也差不多就是吧。
季時年就在這個時候被推出急診室,臉色蒼白,顯得那一塊青腫猶為明顯,淤血有些散出來,又紅又藍,襯着白皙的膚色,十分可怖。手腕處裹了紗布,防止亂動系了搭板固定。
将近一個月未見,走的時候好端端的,回來卻成了這個樣子,周裕之心疼得厲害,誰讓季時年變成這樣,他竟然不知道,仿佛那拳頭要打出去卻找不到目标,力氣和憤怒無處可洩。護着季時年進了病房,看她那樣沉靜地睡着,眉頭輕颦,夢裏似乎也知道自己受到的傷害。
勞倫斯保持沉默靠着門框看着季時年的臉,這就是Anne,他失去的Anne,可是為什麽她要改名字,裝着不認識他,甚至還換了另一幅容貌。過去幾年是個謎,當他不再想尋找謎底想要忘記那些個過去的時候,謎面又跳出來。
忘不掉,季時年看他的目光有驚懼,有厭煩、有輕蔑,有躲避,他一直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不善的眼神,他和她不過是初次見面。如今來看,如果是Anne故意逃避……可是是什麽原因?Anne的眼神清澈、天真、快樂、滿足,仿佛從來不知道那些人生負面的情緒,她有天賦卻不自傲,漂亮卻不輕浮,像是清晨在樹葉間歌唱的小鳥,讓人心生純粹的愉悅和美好。
她蹦蹦跳跳地走進他的生活,讓他從壓抑憂郁的情緒中看到一絲曙光的美麗,然後又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于一場車禍,讓他的心再次蒙受塵敝,甚至跌落得更深,終無天日。在他痛徹心扉的時候卻原來她已經開始另外的人生。那他呢?他如何存在呢?如果不是她在昏迷,他會忍不住抓住她問個明白。為什麽她要用死亡來戲弄他?又為何用另一張面孔來蔑視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了,炸彈全扔了,該來的都來吧。
八卦一個:大家一定要看德國的那個教練勒夫,真的很帥,俺這個年齡,卡卡、C羅,甚至小貝基本不會讓俺有花癡的行徑,所以,勒夫出現了,他換了四套衣服,第一套簡單的黑色西服裏面是白襯衫,在舷梯上,第二套裏面換了V字領的灰藍色毛衣,第三套穿着開衫使勁摔水瓶(無可救藥地喜歡男性穿開衫),第四套雙排扣的風衣,脖子上一條圍巾,真的,真的很帥,JMS看足球的時候一定要記得看勒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