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誰知我心
季時年出院并沒回老宅,還是堅持回自己的公寓。那老宅白天周裕之不在,卻有些空寂,還是公寓好,他不在,也知道對着窗戶的風華大樓裏有個人,何況如果周裕之有空出工夫,轉個彎幾分鐘也就過來。手腕不便,可以叫公寓管理來服務,其實,也沒什麽大的,不過是洗個澡穿個衣服不方便,但這些周裕之也不假手于別人,都是自己親歷親為,所以周裕之也沒太反對,公寓就公寓吧。
季時年給李部長打了電話,自然說了沒能參加文化節的遺憾,李部長連連說感謝,又聽說季時年受傷在家養傷,又趕緊囑咐保重身體便挂了電話。季時年忐忑地等着接下來的電話,手機卻再未聲響,心裏放松,是自己多慮了。
經過周裕之的安排,公寓管理還是派了那個服務阿姨來做特別服務,工作倒是省心,就是陪着季時年,幫她做些事情。這段日子在季時年這裏的時間多一些,服務的阿姨算是見識了周裕之的耐心體貼,看來那報紙也未見得說的是真話。自然也看出來季時年的一顆心都在周裕之身上,那勞倫斯先生恐怕是有情卻被無情惱,那一天特意在外面問她季小姐身體怎麽樣,人卻不進來也不讓她和季小姐說。看勞倫斯的背影還真是可憐,但又有什麽辦法。
下午的時候來了陌生客人,季時年是在睡覺,門鈴響了,服務阿姨緊趕着去開門,兩個中年男子,前面一個手裏拎了小巧的果籃和鮮花,一看就是來看病人的。
把客人讓進屋,服務阿姨上了樓去叫季時年。季時年睡得懵懵懂懂,似乎也沒甚聽清是誰,披了件毛衣外衫下樓,直到看到沙發上坐着的人才低呼,“方秘書長,您怎麽來了?”
服務阿姨這才想起這個進門就看着面善的人是誰,原來是市領導,本地的父母官,電視新聞裏會出現的身影。心裏不覺迓異,這季小姐未免來頭太大,乖乖,連市委秘書長都來探病,不覺又多了分小心。
方戰只是笑了笑,“沒什麽事兒吧?”
李部長把鮮花和果籃交給阿姨,過來省視了下季時年的胳膊,“怎麽搞的?手腕沒骨折吧?”
季時年當然不好說是洗澡摔倒的,那樣的情景多少是難堪的,“地面濕滑不小心摔了,不過不嚴重,再過一個星期搭板就可以撤掉,以後多小心注意就是了。”說着試圖要動一下右臂,以顯示問題的确不大,幅度有些大,還是鑽心地疼,眉頭忍不住皺了下。
方戰也站了起來,身體向前傾,手在空中虛虛地向下按了按,“你就別逞能了。”
季時年順勢笑一下,忽略了方戰的口氣,這語氣總有點兒讓人心髒顫顫的。
待阿姨把洗好的水果端上來,李部長動手剝桔子,“時年,嘗嘗這蜜桔,正經的甜,可是過去皇帝的貢品。”
季時年接過來停一下又放在方戰面前,“方秘書長您來一個。”
不等方戰說話,李部長在旁邊道,“秘書長可享不了這好口味,他過敏。”
季時年的手一時僵在那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方戰笑吟吟地伸手過去,“嗨,沒那麽誇張,偶爾一個還不妨事。”
這空當兒,季時年又覺得該拿回來,方戰正抓了桔子的一角皮,兩人一扯,那果肉居然骨碌碌滾了下來落到桌面上。兩個人都“哎呀”了一聲,季時年臉皮薄,臉色從白到粉,然後轉紅,方戰忍俊不禁若無其事地撿起來放到垃圾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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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部長在旁邊看了一出妙戲,也是一愣,看方戰面色平穩,忙再遞個桔子給季時年,“來來來,這個也好。”
閑聊幾句法國的事情,季時年好幾次轉頭看李部長,卻發現她的目光過去,他的目光便轉走,心裏的念頭轉了幾轉,心下想到大概是報紙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李部長的确是在想這事,他不知道方戰看到沒有,當初看到報紙,心裏第一個感覺就是松口氣,然後又提起心。方戰很少翻報紙,也就是吃完飯翻一會兒,新聞版、社會版和財經版,但是類似的娛樂版他就不清楚了,這個,一般男的總歸是沒有太多興趣的,大概不會瞧見吧,可是他心裏又想,看到好還是看不到好。李部長想從方戰面色上看出幾分,卻什麽都瞧不出來,心裏便又開始擔心季時年。到季時年今早打來電話,又聽說是在公寓,李部長的心裏篤定這中間是有問題了,或許季時年和周裕之之間有了嫌隙,想來想去,喜憂參半,自己卻不知喜為何,憂為何。
也就待了二十分鐘半個小時,又囑咐季時年安心養傷,方戰和李部長這才起身告辭。開門處卻是周裕之手拿車鑰匙正欲敲門,一裏一外一出一進的人都沒有想到,面面相觑。
李部長機靈,“是風華周總,啊,方秘書長來看望我們的法國專家,市長說了,要搞個慶功宴,好好感謝參與的工作人員,沒想到季小姐出了小意外,還好,不算嚴重。”
周裕之在最初的驚訝後,臉色瞬間恢複自然,含笑打了招呼,“謝謝方秘書長和李部長記挂。”
方戰似是無意地打量了周裕之,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下,“你們的收購情況階段性報告市長看了,做的不錯,政府把如此重要的項目交給風華,而沒交到任何其它國有的企業,也說明政府信任風華,當時有些領導擔心過,如今看來還不錯。”
方戰的話是誇人的話,但那表情卻不甚愉悅,周裕之心裏明白,謙遜地點頭稱是。
看方戰和李部長坐車離開,周裕之挑起的眼角垂下來,回頭冷不防對上季時年的臉,心裏一驚,忙浮了笑容,“累不累?”
“是無聊得累,你怎麽回來了,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季時年單手抓住周裕之的胳膊拉他往回走。
如果季時年沒感覺,那他永遠不會說,周裕之看着眼前毛茸茸的腦袋,短發長(zhang)長(chang),剪了個童花頭,配一身休閑的打扮和剛才愛嬌的語氣,表情可愛得緊,他恨不能立時找個地方把個桃子藏起來,誰也別動念頭。那天對季時年坦白吳佩佩的故事時他隐瞞了一句話沒說,就是那句,吳佩佩挑釁似地說,方秘書長喜歡季時年。
“晚上要和海南的人一起整理數據,肯定會一起吃晚飯,所以,現在回來跟你待會兒。今天手感覺怎樣?”
“本來是沒事兒,可剛才給秘書長和李部長比劃時,不小心牽了下傷處,現在還微微地疼。”
“他們來就來,你至于激動嗎?”剛平息下去的心思又被挑起來,自然沒有好氣,抓了季時年的胳膊仔細查看。
“我就是不想讓他們當回事兒,你知道被人看望來看望去也很煩的。”季時年不知道周裕之有沒有感覺,對方戰她是越來越沒有把握。在法國無聊對周裕之又怨又想的時候,回憶起她離開C城回法國的前前後後不能說不心驚。當初是情急生亂,很多事情根本來不及考慮,事後再一想,那些個舉動多少不符合他們之間該有的關系。
今天吃桔子的事情發生時,那樣的氣氛,那樣的笑容,季時年只覺得事情變得太複雜,她看不開了,只唯一清醒的一點是以後不管方戰怎麽想,她是再不能往前一步了。剛才看周裕之回來,心裏騰起的念頭就是不想讓周裕之擔心,不能讓他知道,這些事情左不過由自己來處理的好。
就像她來到C城越來越清楚,她之于C城,只是過客,只要她離開風華,她對C城持任何态度都無所謂,包括對方戰,甚至她也自私地感覺到方戰會有一點點的顧念不去計較她的無禮。但周裕之不同,他和風華分不開,風華和C城分不開,為了風華,周聞生的這一路安排,她豈會不明白,她只不過是看看自己能堅持到什麽時候。或者一天他足夠愛她,為了她離開這裏,或者一天她足夠愛他,為了他犧牲忍受。
想到這些,心裏居然有種悲涼,突然就伸出另一只手摟住周裕之的脖子,嘴裏低低地,“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周裕之被季時年莫名其妙樹懶似的一抱弄得哭笑不得,“不用向我保證,誰疼誰明白?”
掰開季時年如同樹猴一樣緊纏的手,“少不得去找高度看看才放心。”
高度把季時年留給自己的同事,自然是信得過的,順便做做理療。季時年要推辭,高度忙用手做了個停止的手勢,“別客氣,說來去這個儀器還說風華捐贈的,你就大大方方接受治療吧,這個東西畢竟不是美容儀器盼你們來,但既然趕上了,用了就用了,誰還有話說?”
兩個人出來到高度的辦公室,周裕之本是笑着回頭,卻在看見高度嚴肅的神情後自動自地将笑容褪掉,原本他也沒那麽快活。
看高度欲言又止,周裕之拿一塊桌子上的餅幹,他中午忙着趕進度壓根兒就沒吃飯。這餅幹多半是小護士們孝敬帥哥的。
“有什麽你說吧,我還不至于脆弱地聽不了什麽話。”
“季小姐沒跟你講過她以前的事情嗎?”高度抱着胳膊思量了半天說。
“也說過,怎麽啦?”也是實話,季時年是說過的,只是說得很少很少,她對他,還是個謎。
“季小姐整過容。手術應該比較大……”高度擡眼看一下周裕之。
周裕之自顧自再拿塊餅幹,“然後呢?”
“我的意思是,可不是簡單地墊個鼻子,拉個雙眼皮什麽的,季小姐她的面部輪廓都發生了變化,鼻子、下巴,還有雙眼皮這些個別人熱衷的部位倒沒什麽大變化,換句話,她整容應該是一個大型手術的一部分,整容不過是修複她身體的部分工程之一。”
看周裕之不說話,高度試探地繼續說,“這次送她來急救,我用儀器進行了檢測,在她的頭部發現多處人工吻合的痕跡,從醫學上來講,是可以确定這些猜測的。還有……”
“有什麽就說,吞吞吐吐,你什麽時候像個娘們兒了?”周裕之的心裏有些急。
“肋下有手術痕跡,疑似開胸腔。”高度差點兒咬斷自己的舌頭,肋下,肋下不就是胸部附近嗎?果然周裕之的臉變了色。
“我不是故意看你女人,在醫生眼裏自然沒什麽區別。”高度慌忙解釋。
“廢什麽話,繼續說。”有句古詩是什麽來着,黑雲壓城城欲摧,此時的高度覺得周裕之就這個樣子。
“據我的判斷,季小姐曾經經歷一場大的災難,或許是車禍,胸腔受到沖擊,顱內也受到沖擊,面部毀損嚴重,不得不進行面部重植,為解緩痛苦,在手術初期大量使用止痛藥劑,因而也産生了部分依賴性,也是藥瘾症的根源。你不用擔心,她的整體身體狀況還不錯,應該說當時接受了很好地治療,術後效果不錯,偶爾有藥瘾症,但并不礙事兒,她控制得很好。”
周裕之終于松一大口氣,一瞬間他都以為季時年會撒手而去,扯出個累極放松的笑容,“謝謝,沒事就好。”
高度拍拍周裕之的肩膀,“随時待命,祝你們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醫學情節,純屬瞎編;如有錯誤,閉眼跳過;可以砸磚,可以刀砍;讓俺學醫,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