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笑靥如花

作者有話要說: 進入回憶時刻。

我想描寫勞倫斯和季時年的深情一定會有很多看好小周的人不爽,同時也是為了行文的需要,所以在勞倫斯的回憶裏只有Anne,沒有季時年。

(為了敘事方便,回憶裏季時年将變成Anne)

吉倫特河緩緩流過法國的西南部地區,一條普通的河流卻孕育了世界聞名的葡萄酒産區,波爾多正是位于此地,與勃垠第、盧瓦爾、香槟區相比,波爾多更能博得世人的青睐,這裏有太多歷史悠久的釀酒古堡,那些令愛酒人心馳神往的名品、那些神秘古老的釀酒術、那些古來被推崇到極致的葡萄酒文化,無疑,波爾多有太多的幸運。舉世皆知的拉斐莊、拉圖堡、白馬莊都在波爾多地區,因此,波爾多地區也被葡萄酒愛好者稱為王者之地。

悠久的文化使得波爾多地區的大大小小的酒堡都有着極好極優質的釀酒課程。每個酒堡都是一所好學校。Anne從小浸淫在這樣的葡萄酒氛圍中又怎麽不能被葡萄酒的優雅高貴芬芳和甜蜜所吸引,十四五歲僅通過嗅覺就能辨別出近百種葡萄酒,令父親的一個葡萄酒大師朋友嘆為觀止,極力勸說Anne的父親送她到英國去學習品酒課程。

英國的WSET(WINE & Spirit Education Trust)認證是世界上最權威最著名的品酒認證機構,主要對葡萄酒和烈酒進行品鑒,尤其最讓人稱道的是該機構的Master of Wine自50年代成立以來僅有200多人獲取該項頂級品酒師的資格,其課程之繁複,考試之嚴苛,可想而知。

十七歲半的Anne中學畢業,她已經決定一年後去上波爾多第二大學的葡萄酒工藝學專業。帶着對葡萄酒的好奇興趣和與生俱來的天賦收拾行裝獨自一人來到英國,在那裏她幾乎是最小的學員,但卻得到最多的褒獎和疼愛。天才與庸才的區別在于天才太過好運,有些東西得來不費吹灰之力。別人需要花數十天記憶的東西,Anne只需要幾天,她對氣味和香味有着驚人的分辨力和記憶力,她的鼻子被老師稱為是上帝的禮物。也有人不信這個邪,但是也只能趕上一半,剩下的那是上帝的偏心,只給了少數人。

當然Anne還是個孩子,她把品酒當成是一個興趣,如同繪畫什麽的,只是比較長久一些,所以并不像其他學員勤奮辛苦。這裏對她來說只是環境變化,有時候會調皮偷懶,甚至會玩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當有人生氣,或者老師訓斥的時候,她便眨了美麗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站在一旁,仿佛要承受多大的委屈,如果被捉弄的人稍微露出軟化的痕跡,Anne便甜甜地笑着伸出手,閉着眼睛,“你可以打我的手心一下,但不要太重哦。”

可是誰又會把這些孩子氣的舉動當真,盡管她有天賦,可是這個年紀誰又指望她能夠取得多麽大的成就,更多時候,Anne象她以往十七年的生活,是大家的蜜糖。

直到勞倫斯的出現。

如果說學院裏還有天賦的人,那就該屬勞倫斯。勞倫斯已經是第二次來學院,大學讀的是企業管理學專業,只利用假期來學院進修,在Anne來之前勞倫斯是老師的寵兒。他和Anne一樣,甚至不需要那種“法國酒鼻子”的訓練就可以駕輕就熟地辨別百種香味。有老師預言如果假以時日,經過培訓他的鼻子至少可以辨別百萬種香味,舌頭的味蕾也可以識得幾萬種酒味,勞倫斯會成為頂級的品酒師。

原本他們是各自活着各自的精彩。只是那次課程之後發生了變化

勞倫斯猶記得他和Anne的第一次說話。那天是一次味蕾的訓練課程,品嘗土壤。

勞倫斯站在桌尾,這樣的課程他已經接觸過,所以并不經心,身邊便站着Anne。他記得自己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姑娘,因不是上正式的品酒課,穿得随意,簡單的工裝褲,挽到胳膊肘的襯衫,齊眉的劉海厚厚地蓋在額前,顯得那雙眼睛如寶石般光輝流轉,烏黑的頭發如一匹上好的絲緞垂在臉側,臉微微的圓,有着些許稚氣。他知道這是新近來學習的女孩兒,只有十七歲,很有天賦。可是即使如此,兩個人卻并沒有說過一句話。對Anne來說,他是個陌生人,面對陌生的人她總會有小姑娘的羞澀和矜持。

後來他知道Anne為什麽站在最後,因為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課。Anne有輕微的潔癖,品嘗土壤和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她來說是件苦差事。盡管老師說土壤是培育優質葡萄的基本條件,不同的土壤才會有不同的葡萄,最後才會有令人魂牽夢繞的葡萄酒精魂,但是比起直接品嘗那些可愛的水果、花朵,甚至是橡木桶,這個實在不是件令人快樂的事情。

Anne皺着鼻子挑着眉毛嘗一下土壤,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身體往後縮一下,借着勞倫斯高大身軀的遮擋飛快地把那一點點舌尖上的土吐掉。仿佛吐不幹淨似的,Anne想找出一塊紙巾或者手帕擦掉舌尖的異物,摸遍全身找不到任何東西,哪怕是一塊小小的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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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此時像只小貓一樣牙齒咬着舌頭半張着嘴,小小一點兒粉色的舌尖露在空氣裏,勞倫斯的心裏一下子有了異樣的感覺,從褲袋裏掏出一方淡藍色的手帕遞到Anne的面前,“這個,給你用。”

Anne吃驚地看着他,臉色也跟舌尖一樣變得粉粉的,慌忙搖頭,舌尖卻仍不忘伸出來。

女孩子臉上的粉色也染到了勞倫斯的臉上,可是伸出去的手卻固執地堅持,“早晨剛拿的,我都沒用,你總不會像小狗一樣一直吐舌頭吧。”

看着Anne粉色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勞倫斯舒口氣,自己倒不緊張了,大着膽子抓住Anne的手把手帕塞到她的掌心裏,然後快步走到房間的其他處。

勞倫斯不知道Anne是否用了他的手帕,但等他一圈轉下來再回頭時Anne的舌尖已經複歸原位,看不到那淺粉色的舌尖勞倫斯居然有些悵然,可當Anne看見他羞澀地一笑時,心裏卻像六月的荷花開滿心間,五髒六腑都溢滿了清香。

課程結束,Anne和女同學打完招呼腳步慢下來等勞倫斯走過來時,手裏緊攥了手帕,“謝謝你,我會還你一塊新的。”

是6月時分,薔薇花開到荼蘼,花瓣豔到極處,又脆弱到極處,籬笆牆上的花瓣被風吹落在Anne的頭發上,白色泛着粉色的花瓣襯着她嬌靥如花的臉,美好地像夢,勞倫斯不由伸手拈起那片花瓣,嘴角噙笑,“不用,洗幹淨就好。”

二十三歲的勞倫斯在初夏的日影裏身姿挺拔,目若朗星,面容俊秀,純色的白衣透着成熟男子的溫雅,休閑的仔褲又增添了親切的活力,嘴角流露出那一絲溫柔的笑幾乎擊碎了Anne少女的魂魄,仰着頭看着有如神袛的勞倫斯好半天,“可是有口水了。”

勞倫斯嘴角的笑容擴大,“品酒師的舌頭什麽沒嘗過?”話說完也覺得有些孟浪,他原本說是無妨,卻不料話出口才知有多暧昧,不禁紅了臉住了嘴緊張地盯着Anne的反應。

Anne卻微微笑起來,低着頭,仿佛被自己的某個想法逗得樂不可支,半晌擡首偏着頭咬着唇,“我說過要給你新的肯定就給你的。只是……這個……這個你給我吧,我用過了就不想給別人了。”

十幾天之後Anne送勞倫斯一方手帕,絲織的,并不是市面賣的那種,一看之下就覺得不是凡品,手帕一角繡了不知名的圖案,一對小小的鳥游戲水中。後來Anne告訴他那是父親的藏品,她喜歡便求了父親,這次自然是特意讓父親從法國郵寄過來。

勞倫斯不知道那手帕的價值,只覺得好看舍不得用,這樣的絲帕恐怕用着也會成了負擔,更何況是Anne送的,自然要收起來。後來勞倫斯成名後一次在意大利做評委,閑暇逛進一家古董店,那裏雜七雜八專賣東方的收藏,熟悉的圖案映在一雙紅色的繡鞋上,勞倫斯心裏一動,問老板這是什麽,老板指着那熟悉的樣式說小小的水鳥叫鴛鴦,是中國文化裏愛情的象征,水鳥旁邊的花葉又叫并蒂蓮,是恩愛百年的意思。勞倫斯愣愣地站了半天,當夜竟然醉酒,想起自己收藏的那一方絲帕,心中大恸,只因彼時佳人已逝。

兩個異國他鄉遠離先祖文化的年輕人竟然用了祖先最古老的方式傳達愛意,鲛帕訂情。

品酒成了愛情最好的催情劑,以酒傳情大抵如此。

Anne的基本知識并不如勞倫斯紮實,有時候老師問起一些本該熟記的知識,Anne便東躲西藏,左顧右盼,最後耷拉着腦袋被訓。幾次之後,勞倫斯看不過去,摁住玩心太重的小姑娘,把自己以前的筆記拿來給她看,自然有鬥争,在勞倫斯一次真的生氣之後,Anne學乖,居然開始用心記那些理論。原本她就是個聰明的姑娘,以前仗着天賦和興趣,老師的苦口婆心從來都是過眼雲煙,總覺得自己還有好長的時光可以打發,為什麽要這麽累,這麽急,因此成績并不算最好。

相交的初期,兩個人的相處更像兄妹,勞倫斯願意看Anne拉着他去城市裏各個地方轉悠。從小他便是在母親的嚴格管理下長大,十歲便進了一所男子寄宿學校,如聖旨的校規,面癱的校長,與母親長期的隔膜,勞倫斯從陽光少年變得沉寂。一次春假後他以不上學向母親提出抗議,卻最終在母親恨鐵不成鋼的斥責和深夜裏獨自黯然流淚的傷悲裏乖乖回到學校。那以後他知道他的人生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他的父親和他的母親是戀人,兩人相識于留學時的寂寞,然而男子卻因為家中早訂了親無法給女子圓滿的婚姻和愛戀,追求完美的女子提出分手。女子繼續在法國,男子回國完婚,一對戀人就此錯過。

原本事情就這樣結束,可是幾年後男子來法公幹,與仍然未婚的女子不期而遇。歲月并沒有磨滅當初正值轟轟烈烈的愛情,反而那愛火因為壓抑絕望而燃燒得更熾。勞倫斯便是那次致命重逢的結果,結局仍然是母親選的,拒絕了當父親的外室,可是轉過頭卻悄悄生下他,然後設定了他的人生,所以他的大學專業,他選修的酒店管理,甚至是他來學葡萄酒,都是母親的策劃。

每個人都覺得勞倫斯是個溫雅如玉的男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裏永遠有陽光照不到的黑暗。

記得和母親的對話,母親說即使他愛我,我也不願和別的女人共有一個丈夫,而你不同,你是他的兒子,我要你優秀。他問,那你恨他?母親說,不恨,我只想讓他後悔。他說,你還是恨的。母親說,或許吧,只有你拿到了風華的繼承管理權,我才會見他,才會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放得下。

他的人生,背負的擔子遠比自己一個人要重得多。

無疑,Anne是陽光的,真正的心思明媚,她的苦惱不過是今天要嘗土壤,不過是要記那麽多的東西,然而不過一眨眼的工夫,發愁的臉又被明媚的笑靥取代。勞倫斯覺得自己是嗅着溫暖找到了Anne。

如果不是那次被母親看到,勞倫斯和Anne也許就這樣享受着青春的快樂。可是,他們被看到了,居然是他倆在共吃一個冰激淩的時候。

勞倫斯原本是不吃這些東西的,Anne卻不避諱,買了一個跑到街角找他,自己舔了下,眨着眼睛将冰激淩遞到勞倫斯面前,“勞倫斯,你不吃一點兒嗎?特別好吃,特別解暑。”

他本來是皺眉的,剛要拒絕,卻看見Anne粘着奶油的唇,突然間心跳如擂鼓,一個念頭在腦袋裏升起來,好想用自己的舌頭舔掉那層奶油,然後露出粉嫩的紅色。Anne仿佛有感知似的,粉色的小舌伸出來舔了下上唇,勞倫斯覺得腦中的弦就要斷了,眼神不自在起來,混沌的大腦不由理智指揮,鬼使神差地抓住Anne的手舔一口冰激淩。

兩個人都想起口水和手帕的事情,Anne的臉紅了,勞倫斯目光定定地,下一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幹什麽。這時,身後有人喚他的名字。

勞倫斯不知母親怎麽會來這裏,在灼灼的目光下面紅耳赤。

母親倒沒說什麽,只是在背着Anne的時候狀似無意地說談戀愛也不能誤了正事兒。

勞倫斯懊惱之極,心情煩亂,最近因為和Anne在一起的确沒有以前勤奮了,自私的小我總下意識回避辛苦的學習。自我反省後情緒沮喪,正值Anne約他出去游泳,情緒收拾不住勞倫斯頭一次焦躁生氣了。

Anne被訓得一愣一愣,可憐兮兮地掉下眼淚,勞倫斯再也不忍心,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不該拿Anne當撒氣桶,她不過是個愛玩的小姑娘,他長她幾歲,自己不克制怎麽能怨別人。當下也不再說話,坐一邊生自己的氣。

Anne卻是小心翼翼地過來,忍了半天,“你是不是嫌我妨礙了你?”

勞倫斯心裏苦笑,搖頭。

Anne躊躇了幾分鐘,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我無藥可救?”

勞倫斯擡頭,“不關你的事兒。”

Anne眼裏的淚霎時掉了出來,“那你為什麽不理我?”

勞倫斯把Anne拖到身邊,拿手帕擦她的淚,那淚反而落得更兇,手帕濕了還在流。少女的臉龐被淚水沖洗得皎潔明亮,勞倫斯顫抖地托住Anne的下巴,忍不住将唇印在皎若明月的臉龐上。一瞬間兩個人都屏住呼吸。前一日的事情又上心頭,勞倫斯想起快要融化掉的冰激淩,僵硬地吻住曾經沾了奶油的地方。

好半天兩個人分開,Anne全身無力地靠在勞倫斯的臂彎裏,閉着眼睛急促地呼吸。勞倫斯亦有些氣短,低頭看她豔若桃李的臉龐,“以後不能再貪玩兒。”Anne輕輕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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