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瑜亮共生
千禧年的日出并沒有看到,沖到車站勞倫斯才意識到Anne并不在英國,無奈之下撥打Anne不怎麽常用的手機才知道她已經和父親去新西蘭的匹特島看新千年的第一道曙光。
原來沒有他的Anne也可以過得如此快樂。無望地拖着皮箱在車站徘徊了很久,終還是進了站臺,這裏太冷。
泰晤士河畔新矗立的巨大倫敦眼像一個藍色的光環浮在河面上空,夢幻神奇。建設的時候Anne曾經帶他來過,兩個人還為此讨論過在倫敦這樣一座古老的城市建造如此一個現代的甚至不倫不類的東西會不會不協調。勞倫斯持保守态度,Anne卻興高采烈地說,我喜歡,等建好了,你要來陪我來坐一回。
在倫敦漫無目地逗留了一天,新年第二天便回到酒店開始工作。生命苦多樂少,原來習慣了的一個人生活,在甜蜜的誘引下不堪一擊,這種無望和突然怕苦的情緒讓勞倫斯的心裏發慌無處排解,只能抓緊工作。
Anne去完新西蘭又和父親折道去澳大利亞,接着又去美洲,給勞倫斯寫的信說一年過十二個月的夏季感覺很奇怪,很新鮮。勞倫斯喉頭憋着想念卻在Anne歡快的筆調中壓下來,她本來還是個孩子,剛剛中學畢業,對世界有那麽多好奇,既然Anne放得開,既然她那麽快樂,他又何必給她增添煩惱。
到轉年七八月份的時候,勞倫斯終于結束酒店的實習,再到英國去學習一期課程他便去波爾多地區的酒堡工作,這期學習至關重要,拿到WSET證書後,他才可能敲開酒堡的大門,然後去争取頂級品酒師的資格證書。
Anne在站臺等勞倫斯,見他下車歡喜地奔上去,因為約定了這個假期見面,思念便蓄積了三四個月,本來如洪水一樣一觸即發,卻在最終的對視良久後,變成勞倫斯在Anne的額頭一吻,唇邊真實的溫度是給予想念最好的補償。
其實中間兩個人斷斷續續也有見面,大多因為勞倫斯的酒店多是旅游季節而忙碌不少,只能Anne來看他。後期因接觸的是客房管理,勞倫斯不敢掉以輕心,錯過這樣的機會他怕是再不可能實戰,所以即使Anne來了,也依然如同之前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相處,事情往往演變成他滿懷欣喜地等待Anne的到來,來了卻因為自己的忙碌無法□。
不過,一切都過去了,現在這樣多好,這個假期之後,他即将去波爾多的酒堡,而Anne也即将去那裏讀大學,他們再不是兩地分隔,即使他還要完成母親的一個執念,但畢竟他們是要在一起了,怎麽不值得慶幸。這一次他們有共同的目标和理想。因為Anne說勞倫斯我要和你一樣做個偉大的品酒師。
課程再開,Anne的成績果然像所有看好她的人想的那樣,與前一年課程後半期的勤奮不一樣,Anne是真正喜歡上了葡萄酒,父親帶她去了美洲、非洲還有大洋洲幾個新葡萄酒産區,一年的游歷,一年的修行,足以令她脫胎換骨。
勞倫斯對于歡聚的欣慰和甜蜜的情緒中逐漸泛起絲絲漣漪。
他想起當初老師開玩笑說愛人即敵人,話的本意是愛情是相互征服的過程,可勞倫斯卻有些微微的矛盾和苦惱。
天賦與天賦也有差別,勞倫斯是有天賦的人,遇上刻苦勤奮的Anne也有了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Anne總是先他一步辨別出酒品。Anne微笑着晃動酒杯,然後欣賞聞香,最後輕輕地抿一口,所有的時間都比他早一步。
人無欲則剛,Anne的天賦一部分來自于她人性的單純和對葡萄酒發自內心的熱愛,使得她更能體會到葡萄酒美好的真谛,這是勞倫斯無法比拟的,他的心裏有太多的重負,心思又如何單純起來。
那天是品嘗一瓶了年份的葡萄酒,價格不低,幾千英鎊,這些是勞倫斯後來知道的。事情湊巧,本是一位名流來訪贈送院長的,院長突發奇想讓幾個頗負天賦的學生一起品嘗,雖不是考試,卻也因為是在衆多老師面前,自然誰也不願意表現遜色。
Anne倒沒想那麽多,本來院長也是父親一個朋友之前介紹過認識的,并不生疏,見院長和幾個董事說話,便悄悄蹭過去卻被院長一把抓住。
Advertisement
“最近好好學習了?”
Anne吐吐舌頭,一本正經立正稍息,“我什麽時候不好好學習了。”
院長便笑着說,“我可是聽說勞倫斯把你帶到了正軌,總算迷途知返。”
大家聽了都哈哈大笑,Anne面色通紅快步跑走來到勞倫斯身邊。勞倫斯見她一幅慌裏慌張的樣子敲一下她的頭,“告訴你早來,怎麽還是晚了?是不是偷懶?”
Anne皺皺鼻子,“哪有,我剛在後園了,好多花開了。”
“那還不是玩兒?”勞倫斯知道Anne總喜歡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我不是玩兒!是正經事兒。”Anne有些生氣地瞪着勞倫斯,夏日的大自然會讓人産生多少靈感,可是勞倫斯總是不屑一顧。
勞倫斯息事寧人地用手指整理一下Anne鬓角有些亂的頭發,低聲道,“好了,好了,你幹的都是正經事情,誰說不正經啦?”
“你瞧不起我。”Anne偏頭躲過勞倫斯的手指,不知道為什麽勞倫斯最近總是教訓自己,擺出一幅老成的樣子,好像自己是個小孩子,真是非常非常地不爽。
勞倫斯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自我解嘲地撓一撓頭,“小孩子。”
Anne被氣得沒話說,扭頭不理勞倫斯。勞倫斯剛要說話,那邊院長和老師走了過來,葡萄酒已經醒好。
院長笑着舉杯,“今天不是考試,你們大可不必緊張,這可是百年難遇的好酒,大家來品嘗品嘗,機會不多啊。”
說不是考試,但院長并未說明酒的名字,産地,僅從醒酒的器皿裏倒出來,自然大家要評價一番。
果然,有老師已經讓侍者把一打白紙挨個放在大家的手邊。
仿佛預料之中似的,品嘗的人遲遲不落筆,有人看着酒杯發呆,有人低頭冥想,有人仰首似乎祈求上帝賜予靈感。勞倫斯也有些遲疑,毫無疑問這的确是瓶好酒,一口酒咽下去,數分鐘還是齒頰留香,可這香氣卻變幻莫測,他只能隐隐約約地猜測這是勃垠第地區的酒,但是其他的信息卻都很模糊,總在要抓住的時候稍縱即逝。
Anne輕輕地品完,側頭思考了一會兒,約莫幾分鐘後拿起筆在白紙上寫了一些東西。勞倫斯注意到Anne的動作,剛要過去說她別那麽輕易下結論,穩健才好,卻早有侍者看見Anne寫的東西,走過來拿了去交給院長。
勞倫斯看院長皺緊的眉頭猜想到Anne的魯莽,走過去碰碰她的胳膊,Anne回頭看是勞倫斯,仍然記得他剛才的不屑,轉頭賭氣不說話,勞倫斯不管Anne的态度,悄聲說,“大家都沒有品出來,你又何必急着寫下來,怎麽那麽草率。”
Anne呷口杯子裏的佳釀,閉着眼睛待齒頰充盈着美酒的香氣後才意猶未盡地,“真的是帝王般的享受。”
那邊院長說話,“Anne,你既然寫下這些評價,那麽你來講講感受。”
Anne放下酒杯笑了笑,“我覺得這是1998年的Rommanee conti,産自勃垠第的DRC酒園,由黑皮諾葡萄釀制,酒香變幻莫測,有一種即将凋落的玫瑰的香氣。院長先生這瓶酒要兩千多英鎊,您給我們喝會不會浪費啊?”話到最後Anne有些頑皮。
聽完Anne的陳詞,沒有一個人講話,院長高深莫測地笑,讓侍者把酒瓶拿來,一個離得近的學員湊過去看了看,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這時院長舉起酒瓶呵呵地笑,“果然識貨,小丫頭,你喝過?”
“我才沒有那麽好命,那可是有價無市的好東西,只不過剛才在後園子裏有一叢玫瑰快要開敗了,不小心被我聞到了香氣,所以剛才品酒時就想起了,如果沒有那叢玫瑰,我也不知道,您應該說是我的運氣好。”
Anne雖然這樣說,可勞倫斯明白,如果沒有博聞強記,如果沒有大量地對葡萄酒知識的了解,又怎麽可能在玫瑰香氣的指引下道出那麽多的秘密。就是玫瑰香氣那也不是剛聞了玫瑰花就可以碰到的運氣。
Anne看勞倫斯盯着自己,剛才的不愉快和賭氣早就煙消雲散,沖他擠眼,低低說,我說沒有玩兒,你就不相信。可是卻沒有意料中勞倫斯寵溺的笑容,他只是微微扯了嘴角便低頭看酒杯裏紅色的液體。
一次不算正式的品酒會就這樣結束,院長也再未多說什麽,大家心知肚明,在目前的學員裏,無疑Anne已經成為最優秀的。如果以往還會覺得Anne偶爾憑着天賦玩兒小聰明,那麽今天的Anne的品評足以說明她完全可以勝任品酒師的職業,她的天賦和勤奮已經是最好的印證,
事情傳開,有些人,或者嫉妒勞倫斯和Anne的愛情,或者嫉妒他們的天賦,便懷了幸災樂禍的心思,拍着勞倫斯的肩膀,“勞倫斯,一個成功的女人身後總有一個偉大的男人,很典型啊,不過別忘了,愛人即敵人哦。”
自然勞倫斯的臉色不會太好看,他并不太将這件事情當回事,盡管他也慨嘆天賦這種東西果然是上帝的偏心。可是類似的事情多了以後,不能不讓他有所想法。對Anne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可是對于功課卻不再做評價,原本對于這些他是最有自信的。
Anne揮揮手裏的一根青草,轉頭對勞倫斯說,“我現在去哪裏你都不管了,是不是終于認識到我也是在幹正經事情,沒你想得那麽貪玩兒?”
勞倫斯笑笑卻不回答。Anne見他不說話,撒嬌得用青草觸碰他的耳朵,勞倫斯覺得癢躲了幾下仍然躲不過,大手一抓便把青草拿到手裏扔到一邊繼續低頭看書。待一個章節看下來才意識到Anne好半天沒說話,回頭看人早就不見蹤影。頓時着急合了書站起來四下看,卻見Anne遠遠地一個人在樹下站着無聊地摳樹幹上的螞蟻,心裏放松下來,走過去從身後抱住Anne。
“剛還說自己幹正經事情,現在你這是什麽,幹嘛不讓螞蟻回家?”勞倫斯好笑地看Anne用一個小棍兒擋着螞蟻不讓鑽到樹洞裏去。
Anne轉過身大眼睛憂郁地看着勞倫斯,“勞倫斯,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勞倫斯笑,“你胡思亂想什麽?”
“你不能騙我,小時候我媽媽回家待一段時間,如果我淘氣了,她就是你剛才的表情,不理我,然後過幾天就又走了。”
勞倫斯心驚,剛才,剛才他的确有些煩,但不是煩Anne,只是前一天母親打電話說聽說你最近的表現不如人意。
不是在意母親的評價,只是因為她說的是他在乎的葡萄酒,他打算投入終身的事業。
作者有話要說: 轉發:昨天去靈隐坐K7回來,車上有一個和尚,上來一直在講電話,到了洪春橋,那和尚突然大聲吼了一句:“你到底還愛不愛我?”整輛車突然安靜了下來。(這是我從一個網站轉過來的,效果很驚悚,有那個:禿驢,敢跟貧僧搶師太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