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剖白心跡

勞倫斯回到酒店,途經季時年的房門,想敲,猶豫一下,還是放下手,經過,打開自己的門。

懶散地靠在床頭,季時年也許已經在那邊睡着了。這麽多年這一晚是他距離她最近的時候,說不想,怎麽可能,他四處交際也不過是為了避開和她單獨相對的時間,不過,終還是放心不下,提早回來,卻也只能守在這裏。

隔壁的門突然砰地被推開,有人說話,然後是安靜。片刻之後又有人按門鈴。勞倫斯人比心快,還未想好要怎麽打招呼,手已經打開房門。

一個服務員站在門口小聲叫門,季時年撫着額頭打開門,說聲謝謝接過水杯,卻沒拿穩,裏面的水灑了出來,服務員和季時年一陣忙亂。

勞倫斯走近了聞到季時年渾身的酒味兒,居然是白酒,詫異地看季時年一眼,對方卻低頭靠着牆壁不動。轉頭請服務員再端一杯水,擡手去攙靠在牆上身軟無力的人,季時年卻推開他的手臂,自己扶着牆走,勞倫斯皺眉,也不管季時年的反抗,抓了她的手臂拖進來。

“你怎麽喝那麽多白酒?”從滿身的酒味兒可以斷定季時年至少喝了四五兩,品酒師最忌醉酒,別看每天徜徉于美酒之中,并不是每個人都有海量。品酒在于品,如果是喝,一則身體受不了,二則時間長了器官的敏感性也會蛻化,尤其是這種醉酒,最傷的就是品酒師引以為傲的嗅覺味覺。勞倫斯知道季時年情緒不好,只是所為何事?

解救的蜂蜜水很快又送過來,侍者還貼心地送了一碟水果。季時年捧着水杯,一口一口抿到喉嚨,眼睛卻始終低垂,好一會兒,“我沒事,你走吧。”

聲音出口,意想不到的嘶啞,連季時年自己都被吓一跳,不安地擡頭看一眼勞倫斯。

勞倫斯不動,進門後季時年的酒味兒,蒼白的臉頰,沙啞的喉嚨,以及擡頭看他的青腫的眼眶,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可他怎麽問,季時年壓根兒沒打算告訴他,他也沒資格去關心她的傷痛,甚至因為之前的身份,因為他答應周裕之的,連最基本的同事間的友情他們都不可能有。這樣的她,這樣的自己,這樣的情形,只能讓自己的心更難受。

“你确定沒有事情?不需要找個什麽醫生看看。”

“真的不需要。睡一覺就好了。”季時年站起身,脫掉身上的大衣,拿起裕袍,送客之意明顯。

勞倫斯心裏自嘲,她根本就不願意見他,他又何苦捧了顆心去承受屈辱,讓她難堪,讓自己委屈,想到這裏,深呼吸,“那你多保重,早點兒休息。”

直到人影消失,房門掩上,季時年才吐口氣,幾乎是踉踉跄跄地沖到門口,稀裏嘩啦地上鎖,然後靠着門臉甫在裕袍裏哭得哽咽。

這是她想了一晚最終做的決定,既然錯了,就錯下去吧,錯過了,就是沒有緣分,何苦多一個人煎熬。他們距離錯誤發生的時候已經太遙遠,遠得無法溯跡而回,遠得她把碎了的心拼起來又給了別人,永遠無法再回頭修正錯誤。只是從今後,對他,永遠多了一份化解不開的內疚,這內疚亦是她心上的傷痕,怕是再也愈合不了。

這一晚頭針刺似的痛,季時年打開行李箱中始終常備卻從不曾碰觸過的止痛藥片。頭一次如此害怕這種疼痛,害怕疼痛來臨時再也沒有力量支撐過去。

面部青白,眼睛浮腫,季時年不得不戴上眼鏡遮掩。勞倫斯看她一眼,未說一句話,昨天他離開她的房間,親耳聽到她在裏面哐啷一聲上了鎖,仿佛避他如瘟神,那刺耳的聲音脆生生地割破了他鼓脹的心。她不要他的溫情,那他只能奉送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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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裕之衣冠楚楚地站在出站口,看季時年和勞倫斯一前一後走出來,兩個人面色平靜,卻平靜得刻意,如同陌生人一樣,周裕之心中一沉,面不改色地上前接了季時年的行李箱,和勞倫斯打招呼道聲辛苦。接站的司機也早已拿了勞倫斯的行李到車上。

并排停着的兩輛車。司機心中有所顧慮,啓動了車子卻不便先行離開,周裕之降下玻璃沖他揮手,載着勞倫斯的車子才緩緩駛離。

回頭看季時年,握住冰涼的手,“精神不太好?”

季時年虛弱地咧嘴笑,“挺好的,就是有些累。”

周裕之故意忽視季時年仍然有些青腫的眼睛,手指碰碰她的臉,“走,回家,劉嫂煲了十全大補湯,就等你呢。”

走了大半路程,季時年才後知後覺她和周裕之之間再沒說過一句話,心裏不安,轉過身子,“我給你買了件衣服。”

“嗯,怎麽想起來買東西?”周裕之眼睛看着路回一句。

“哪兒都沒逛,就在酒店的商場看見這身風雪服,覺得你穿一定好看,比模特還好。”季時年探身到後座取衣袋。因為怕壓了沒打包到行李箱。上車時勞倫斯看到衣袋臉色陰沉,那個牌子只有男裝,買給誰顯而易見。季時年只能硬了頭皮拎着,心頭酸楚。

衣袋太遠,夠不着,季時年剛要解開安全帶,手卻被周裕之握住,“回家看也來得及,沒見過你這麽着急的。”

季時年讪讪地笑。

周裕之伸開右臂,“過來。”

季時年乖巧地靠過去,一動不動,好半天,“裕之,我很想你。”眼角沁出一顆淚。

周裕之仿佛不經意地手指滑過那滴淚,語氣淡淡地,“時年,我的項目結束了。”

季時年覺得那淡然的口氣中似乎蘊含了許多無奈和不舍,心裏緊張,抓住周裕之的手指,顫顫道,“裕之,你後悔嗎?”

“那你呢,你會後悔嗎?”周裕之反問一句,正是紅燈,他的眼睛掃過她的,雖是輕飄飄的卻如有無形的力量将季時年推到絕壁,讓她表明立場。

“你在哪兒,我就跟你在哪兒。”季時年一怔,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掙脫周裕之的手臂,做正身體,手指仍固執地抓着他的手,仿佛這樣才可表明她的心意。

周裕之輕輕笑,“傻氣,怎麽搞得像發誓似的。”看季時年本着嘴委屈的樣子,不輕不重地握住她的指尖,“不逗你玩兒了,過完年我們就去法國。你趕快想想有什麽東西要買,以後未必有這麽得閑的時候。”

一時間車內靜谧。

季時年靠在座位上,眼睛就那樣望着周裕之的側臉,神思漸漸飄遠。向前推幾個月,她怎麽知道會和眼前的人有如此深厚親密的關系,她又怎麽可以相信言辭裏待她諷刺的人以後會成為她的臂彎。最初好的,最後卻是陌路,原本以為不相幹的,如今卻托付終身。不管怎樣,她究竟是等到了。

他的側臉如此英俊,與勞倫斯一樣都有高挺的鼻梁,英武的眉毛斜插入鬓,眼角有一道深紋向耳後漸漸隐去,不似勞倫斯的圓潤一些,好像說這樣的人意志堅定。他的唇卻是比勞倫斯薄,此時抿着,說不清是笑意,還是什麽。下巴處有分明的一道縫,呈W狀,在嚴肅的外表下透出無限性感。想起總裁辦許小凡對他的迷戀,那是後來陳明跟她私下裏透露的。陳明俨然已經把她當成了嫂子,盡管年齡比她大,谄媚擁趸之意明顯,她倒是很喜歡這個不嘻嘻哈哈的人。

至于許小凡為什麽會對周裕之忠心耿耿,在于周裕之的一次英雄救美,勞倫斯剛回到風華時,事無巨細上到客房,下到廚房,都去觀摩。事情發生在中餐廳,正是一個剛上手的廚師在颠勺,油鍋裏的火太大,加上廚師已經聽聞周裕之嚴厲的名聲,手一抖,鍋裏的東西便滑了出來,旁邊是許小凡,周裕之眼疾手快抓了抹布罩到上面才免了事故。

他總是用英雄救美贏得女孩子的心嗎?季時年想起他在雨中脫了衣服讓她踩着,自己冒雨對付她卡在下水道水篦子裏的鞋跟,認真而深情。

周裕之感覺季時年一直盯着自己看,回頭看一眼,“很好看嗎?”

季時年不好意思地笑,卻還是實事求是,“嗯。”

“這對男士可不算是恭維。”

“我是外貌協會的。”

周裕之一愣,立時明白指的什麽,“陳明教你的吧,不學好。”

語氣寵溺,此時,車廂中那股別扭之氣才盡散。

“他還說了。”

“他能說什麽。”

“說你英雄救美。”

“我?好像沒這英雄事跡。”

“沒有嗎?”

“肯定沒有。”

“那許小凡是怎麽回事。”

“還真是陳明那小子的風格,他怎麽不說許小凡旁邊有燃氣管道。”

季時年笑起來,陳明果然沒說,不過,周裕之說的她信。

周裕之見季時年不再說話,“情緒好了,有心情計較不着調的八卦了?”

季時年呆一下,嗫嚅地,“你……你什麽意思?”

“沒人跟你說眼睛腫了特別難看。”

“真的嗎?那伯母他們會不會看出來?”季時年揉揉眼睛。

“看出來也無妨,你難道不是想我哭成這樣的?”周裕之有些不好意思,擡手掩一下嘴巴,咳嗽一聲,說這樣的俏皮話對他來說實在有些難為情。

季時年本還惴惴的,不知道周裕之還要說什麽,倒不料說出這麽一句,當下臉色緋紅,“還有時間,我也不是很餓,先回公寓好不好?”

“哧”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周裕之一腳踩住剎車,轉頭挑眉看季時年。

因為急剎車季時年突然撲向擋風玻璃,幸好安全帶勒住身體,剛要說話抱怨,身體卻被再次甩到一邊,周裕之一個打彎兒右轉到旁邊的路,一陣風馳電掣後車子停到半山公寓前。

周裕之俯身打開季時年的安全帶,手撐在副駕駛的門把手上,傾身将季時年困在胳膊與座位間。

“你确定先回公寓?”語氣暧昧。

熟悉的強悍氣息充斥呼吸的每一個空氣分子裏,季時年的臉色由于飛車的蒼白在醒悟反應過來後再次變成嬌豔的粉,調整呼吸片刻,拾起勇氣對上周裕之如獵豹般的雙眼,目光明亮,聲音卻軟而糯,“到了小紅帽的家門,大灰狼會輕易走嗎?”

周裕之悶聲而笑,微低首親吻眼前被牙齒咬得泛白的唇,“真是個乖小孩兒。”

作者有話要說: 最初的設想裏勞倫斯是真正參與了陰謀,結果寫得多了,改成這樣,人品好了,但命還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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