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抽刀斷水
年輕人不跳國标什麽的,只是随着音樂扭來搖去,季時年心裏煩擾,無數想法和心思都找不到出口,音樂節奏激狂,仿佛正成了發洩的出口,多好,再沒有比這好掩飾的。
季時年本學了七八年芭蕾,身體柔軟,樂感強,此時因心事混亂,姿體擺動逐漸脫離了平日的禁锢,漸漸地,幅度越來越大,心思越來越投入,姿态曼妙,充滿激情,整個人如同舞蹈的精靈一樣在跳舞的人群中顯現出來,出類拔萃,一幫年輕人圍在左右将她捧成核心,不時發出叫好聲,有幾個也跳得不錯的,交替和她對舞。大家倒沒想到季總監也有如此風情萬種的一面,怪不得周裕之如此緊張,剛才還冷淡地拒絕了幾個美女同事熱情邀約放心不下出去找女朋友。
客觀來說,論外貌季時年并不比酒店裏幾個暗暗心儀周裕之的美女長得多美,甚至許小凡長發飄飄,我見猶憐,比季時年也多了份溫柔嬌弱的韻致。可是論氣質,季時年卻要勝出一籌,她神秘的氣質,加之藝術熏陶,總能在第一眼時候抓住人的目光。
有人起哄跑下來拉周裕之上去,周裕之笑着搖頭。他也沒見過季時年如此熱情魅惑的一面,或許她在自己面前一直就是一張面具。左手禁不住攥成拳頭,面上卻微笑着叫侍者過來,這已經是第五杯酒了。
舞曲漸漸柔緩下來,季時年仿佛也從幻境中醒來,跟周圍的人打個招呼便下了舞池走回到周裕之身邊坐下。
周裕之用擡手摸季時年的額頭,已經覆了層薄汗,要叫侍者拿杯白水,卻被季時年抓了手中的酒杯,大大地喝一口。
周裕之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還從沒見過你這麽個飲酒法兒,陳明有次說品酒師喝酒都太秀氣,是為了品而品,不夠爽快。”
“他見過幾個品酒師?” 季時年睨他一眼。
剛剛跳完舞,熱力還在,情緒未收,這一眼春光妩媚,顧盼神飛,這樣的季時年對于周裕之是陌生的,她在他的面前素來有嬌俏,有嬌憨,有嬌媚,卻從來談不上性感魅惑,就像舞池中和着音樂的款擺并不是他所熟悉的,就像她從不言及的過去。一句試探的話出口。
“別的不說,你和勞倫斯總該都是吧。”
季時年的嘴角動一下,想說話又煞住車,心裏一時慌亂,本是一句極随便的話,卻無法立刻對答,無意識下又喝一大口,卻被周裕之一把搶下來,不由分說吩咐侍者來杯水。
喝一口白水,季時年推到一邊,“我想喝酒,這水沒味兒。”
周裕之微擰眉頭看她,“不許喝酒。”說完也不看季時年,回頭跟侍者說來杯鮮榨果汁。
季時年也梗着脖子,“不要,我的酒量很大,你不用擔心,我想喝酒。”說着站起來直接拿了侍者盤子裏的酒瓶倒在周裕之的酒杯裏一口喝幹。
看着季時年示威似的一口氣喝了三杯,夾着幾天來的煩躁,火氣湧上來,周裕之壓了壓,轉頭沖侍者微笑,等侍者離開方才轉身盯着季時年,語調平淡,字句清晰。
“時年,你這是借我的酒消誰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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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時年一愣,擡頭看周裕之,只見他面色沉靜,眼帶戲谑,仿佛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開了再簡單不過的玩笑。可是她知道他的眼睛變得黢黑,黑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沒有波紋,沒有漣漪,沒有威脅,只是熟悉的人了解這不過是他的雷霆萬鈞。恍然間有些害怕,這樣的臉面她見過,但從來不是針對她的,諷刺的、譏诮的、焦急的、體貼的、甜蜜的、甚至在床榻上恣意放縱時的邪魅,獨沒有這種平靜。
低下頭,今天太混亂了。季時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周裕之,他似乎知道了一切,可是事實的真相肯定不是他知道的那樣,因為她的心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只有她的心才是真相。
突然別墅的門大開,周密拖着許小凡進來,大嗓子喊,“小凡她發燒暈倒了!”
周裕之起身快步過去,季時年愣一下也懵懵懂懂跟了。許小凡膝蓋以下的衣服盡濕,衣角滴水,大衣外面沾了許多泥沙,看樣子是海水弄濕的。季時年突然意識到是不是她和周裕之離開後,許小凡就一直沒站起來,潮水上漲淹到她,如果她沒有突然出現,或許許小凡不會如此難堪,這樣想着眼睛看向周裕之,大概他也沒有料到,眉頭緊鎖。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周密怎麽回事,周密說她也不知道具體原因,剛才出去找許小凡,卻見她從遠處走過來,衣服下擺淌水,臉色慘白,說是散步時不小心摔倒在海裏,說着話就暈倒,一摸頭已經是不正常的熱。
周裕之彎腰抱起許小凡,吩咐陳明聯系一下高度,衆人簇擁着便出了門,周裕之将許小凡放到自己的車上,轉身坐上駕駛座,周密跟着也上車。季時年跟在後面還未從腦袋裏的臆想中回神,看周裕之上車時回頭似乎在人群裏掃了幾眼然後便毅然決然地鑽到車裏,車子轟然離開。
待車離去,衆人嘆息着也都散開。明眼人都知道許小凡為什麽要作踐自己,看季時年孤獨地站在門廊下,也不好說什麽,打着哈哈繞開她進了屋。陳明打完電話走到季時年面前,努力半天,“季總監,欲之哥就是可憐她,你別放在心上,他囑咐把你送回公寓,然後我就到醫院去把裕之哥替出來。”
季時年勉強微笑,經過這麽複雜紛亂的情形,神思終于回到肉體,嘴裏苦澀,心裏更苦,或者是比苦還要難以忍受的滋味,搖搖頭,“不用,不遠的距離,我自己走回去。”
“季總監,不行……”陳明還要說卻被季時年打斷。
“陳明,不用,我不需要。”最後幾個字異常堅定吓了陳明一跳。
季時年說完便不再管快步向別墅後面的路走去,不知不覺臉上爬滿淚水。
熱水從頭淋到腳,驅散身體的寒氣,卻驅不掉心裏的委屈,她委屈,是因為周裕之一句話未說留下她的尴尬,她委屈,是因為在冬夜無人街頭獨行的凄涼,她委屈,是因為心事重重卻無人可訴。
這一夜,季時年以為自己會徹夜無眠,卻比平時還要入睡早,只是一晚上怪夢陸離。這一夜,季時年沒有關掉電話,周裕之也始終未來電話,甚至沒有短信。
清晨起來看幹幹淨淨的手機顯示屏幕,喉頭發緊,如果不是拼命咬牙,只怕是會哭出來吧。
到了辦公室,看着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私人物品,前一天還心存歡喜要去往兩個人的彼岸,此刻卻傷神甜蜜總是如此快地被打擊。還有一層書架要收拾,此時也提不起興趣。
電話始終安靜,周裕之未有只言片語傳遞,一天過去。到再一天下午的時候季時年不再看手機,将調成振動+戶外響鈴模式又調回到普通鈴音,放下後又複調到靜音模式。
快下班的時候陳明過來一趟,大致講一下醫院的情況,說許小凡被診斷出肺炎,現在住院治療,吞吞吐吐半天又說周裕之前天一晚上和昨天一天待在醫院,忙了一個通宵一個白天,待今天許小凡病情穩定後,才回去補覺去了。
季時年虛弱地笑,“這是他欠她的。”
陳明沒聽明白,季時年揚起臉,“你大概不知道,前天晚上在海邊許小凡向裕之表白被拒絕,裕之和我抛下那女孩子回來,誰知是個癡人,竟然被漲潮了海水淹到,你說是不是裕之欠人家的。”
陳明竟一時無話,忙說,“确診就沒事兒了,裕之哥休息好,一過年你們不就去法國了嗎,許小凡不是大事情。”話說完卻看季時年眼睛看窗外神情淡漠,再無話,告辭而去。
勞倫斯的分機打來電話,季時年發半天呆接起來,有一瞬間的沉默和尴尬,然後是勞倫斯的聲音,“時年,現在是否方便過來說一下展銷會的事情?”
再次面對勞倫斯,季時年以為自己會躲閃,會傷心,會糾結,可是情緒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樣複雜,除了尴尬,除了仍有的歉疚,她的心思卻始終在其他事情上牽挂。
勞倫斯打量半天季時年,進屋後她一直是這種表情,有些心神不寧,看他的目光開始有些躲閃,後來卻是無謂,甚至最後陷入游離。酸苦之味彌漫,為他自己要付出的辛苦,為她忍受的痛苦,還是忍不住安慰她。
“前些天的事情我聽說了,你……不要難過。”
“勞倫斯,你不是說展銷的事情嗎?”季時年低頭翻開筆記本。
勞倫斯無奈打開電腦,将資料一一調出開始讨論。
敲定細節,季時年剛要起身,勞倫斯卻示意她等一下。
“你變了很多,以前的Anne肯定會哭,會撒嬌,你現在很獨立,卻讓……我很難受。”
季時年臉色慘白地苦笑,“勞倫斯,這話聽起來不像是誇獎。”
“時年,與其跟着周裕之這樣,你為什麽不回來,我沒有其他的情債,我的情債只欠一個人的。”
“你說這話是為難我。”季時年的臉上現出痛苦。
勞倫斯不忍再逼,“周裕之這一周來在醫院一直陪着許小凡,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怎麽不陪着你這些天?”
“許小姐需要人照顧,那天如果不是我冒失出現,或許會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不說這個了,我要回家,不耽誤你時間了。”顯然季時年不願意談這個話題。
“一起吃飯吧,一個人兩個人都要吃,這個你不會拒絕吧。”勞倫斯嘆口氣,“沒必要折磨自己。”
季時年摸摸自己的臉,這幾天她幾乎都沒有吃一頓像樣的飯,不想吃,也不餓,再不吃怕是身體也受不了,她的身體不是次次為了愛情而作踐的。
公寓都在一處,兩個人踏月色而回,一路無語。走至季時年門前路口,勞倫斯突然叫住季時年,“時年,那天我說過的話永遠算數。”
季時年回頭,眼淚猝不及防掉下來,原本是兩個人完美的圓,怎麽就變成三個人之間棱角突出的三角,戳得誰都疼。
“謝謝,勞倫斯。即使不知道真相的時候,Anne的心中也始終沒有真正恨過你。”是Anne,是過去,所以永遠不要再提那樣的話。
兩人分岔而行,季時年走到門前掏出鑰匙開門剛要進去,身後有人喊,“時年。”
季時年悲欣交集,這麽多天周裕之終于出現在面前,她忍着難過也不過是等他這一聲呼喚。急急轉頭,“裕之。”
周裕之胳膊撐在門上,“Anne的心中也始終沒有真正恨過你?時年,勞倫斯的Anne是你吧。”
聲音冰涼至極,仿佛兜頭倒下的一盆冰水,季時年剛泛起幸福漣漪的情緒瞬時無影,晚餐的溫暖也頓失,身體寒涼徹骨,眼看着周裕之從暗影中現出身形,來不及看清他的面色就被比那話音還要冰涼的薄唇壓住,整個人被推着跌進屋裏。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是錢鐘書說的,不要把創作沖動當成創作才能,我也以此話自警,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清醒的認知自己的水平。感謝大家的閱讀,感謝陪伴在路上的冒泡的和潛水的JMS,我盡力在寫好,無論構思還是文字上。
叢蘇從來不在版面上讓大家打分、收藏、留言,不是不在乎,實在是因為這是個自由的平臺,寫的自由,看的自由,對于自己,不喜歡乞求,對于觀者,不喜歡強迫。
或者,我的水準下降,或者沒有以前的作品好看,請相信我沒有絲毫輕慢的意思,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尊重觀者,是觀者給了我一方個人的天地空間,讓我在工作生活之外,能有不同的人生享受。
最後道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