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快刀亂麻

季時年可以接受任何人是May,卻不能接受徐至美,她寧肯May是個陌生的老女人,哪怕她皺紋滿面、容顏蒼老,可就不該是她親近熟悉喜歡的徐至美。

這種情緒說不上。潛意識裏季時年不喜歡這個May,如果沒有微薄的希望或許心性恬淡的父親早已和母親離婚再找個溫順賢淑志趣相投的過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而不似這樣可有可無地守着婚姻與女兒相伴,失去人世間最美好的另一樣人生感情。季時年不信世界上還有比父親更內斂的,或許那個女子早就嫁人服侍丈夫孩子去了,可憐父親守着這麽個渺茫的希望。

自小季時年和母親并不親睦,母親做基金會工作,演講宣傳,天南海北世界各地,一年中有一兩個月在家已經不錯。她的童年就是被父親帶着在文化古跡中度過。季時年只知道父母親是早訂下的親事,可是早訂親不等于有深厚的感情,夫妻間的聚少離多只能有一種結果,感情的疏離。

季時年從來不知道母親的情感世界是什麽樣兒的,但父親的寥落和寂寞卻是她懂事以來看在眼裏的。正值壯年,一個男人幾乎是孤身一人帶大一個孩子,無論從情感還是從生理,究竟是一種折磨。可是季英似乎很享受這種狀态,妻子偶爾回來,他們如同老朋友一樣擁抱親吻對方的臉頰。季時年一直好奇父母間還會不會有夫妻性行為,不過這個對于父親不好意思問,對于母親卻是太生疏問不出來。

說起來對于May季時年是有印象的。意中文化交流項目的資料季英一直保留着,那個時候電腦沒有普及,大多是照片和一些錄影帶,季英并不見多善待,他本是個有條理的人,過去的資料都留着,之所以知道寶貝這套,是因為一次漏水事故。

那些資料放在地下室裏,那一年冬天冷,一周沒在家,暖氣管居然被凍爆,季時年猶記得父親開門後直接沖到地下室,趟着刺骨的水搶出來一卷資料。幸好水并不多,資料還算完整。季時年看過那些資料,裏面有一祯照片,光線不太好,看不大清楚面貌,一個年輕的長發女子張嘴笑,一手扶着眼鏡架遮住半邊臉,一手拎了一張打印出來的紙。那時她只以為是助手工作照,現在想來一定是年輕的徐至美,那個時候大概也就二十五六歲,和她現在差不多。

如果她和周裕之結婚了怎麽辦,婆婆和父親算是苦命鴛鴦,小叔子是自己的前男友,這日子亂得很可以,很可以。

季時年突然發狠地把那本《呼嘯山莊》扔出去,很年長的一本書,禁不住摔,有一頁掉出來飄落在地上,季時年呆呆地望着,許久,伸手又撿回來夾到缺失的那處。

給行政部打電話訂票,要訂回法國的飛機票。辦事人員很盡職地幫她查詢,又提供其他資訊。

“季總監,您的日期和勞倫斯先生的是一天。”

“勞倫斯?哦,對,他也走。”

季時年放下電話,對不起,我要離開,這裏太混亂,我只能選擇逃走,但願C城的一切是場戲夢,難道不是戲嗎?開始茫然,中間熱鬧,結局無聊。

還是那片海,依然冷,冷得讓人心悸,前些日子他還和她在這裏縱情歡歌,月夜下,海潮中,浪打浪,不了情。

季時年下車并不管周裕之直直向海邊走過去。

下午的時候周裕之居然打來電話,開口就問她是否要走。季時年幾乎又要流淚,以為就那天她的苦苦相逼之後他再也不打算見她。事實上,如果不是她去找他,他或許就以那句“對不起”終結他們之間的一切,包括說再見。說起來體貼的是他,冷面下抱着她似乎要把所有的柔情似水渡給她,說起來冷情的也是他,貌似溫柔一句話割斷所有,不解釋,只給她一個挽不回的結論。

抱緊雙臂,從今後再沒有一雙臂膀可以踏實依靠,自己取暖,自己生活。或許父親是對的,守一份夢幻般的愛情,起于簡單,終于美好,一輩子再不受感情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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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裕之今天又是什麽意思,難道因為聽說她真要走所以挽留,難道只有下了這樣的猛藥他才害怕真的失去她?這樣想,心裏不免有所期待,萬一周裕之開口相留,她拒絕還是遲疑?他留她不正是她之前所希望的嗎?幾天來早已看清楚自己的心沉淪到什麽程度,不想放棄,不想離開,想他的懷抱,想他淡然表情下的熾熱情感。可是他無視她的心,居然狠心讓她離開。或者她該幹幹脆脆,既然做了決定,即使他留她,也不要再猶疑?

走還是留,這是個難題。季時年的心矛盾着。

身後有細細碎碎的腳步跟過來。季時年深呼吸,空氣中是鹹澀的海水味道,再鹹再澀又怎能比得過此時自己的心情的頹唐,猛地回頭。

“有什麽事情不能在電話裏說,還要到這麽遠的地方?”

周裕之在季時年的突然轉身前停下腳步,面色青白,眼神陰鸷。季時年的心有一下子的恍惚,這樣的眼神她見過,每當周裕之的獨占欲強烈時,就這樣盯着她,身體狠狠地使勁,情話卻說得比任何時候溫柔。

然而下一刻,熟悉的眼神在周裕之的微微盍目再睜眼後消失無蹤,季時年再面對的還是周總經理的眼神,冷靜無波。

“你訂的機票是大年三十的,我恐怕沒有時間送你。”周裕之雙手插在衣兜,靜靜地凝視季時年的眼睛,非常有誠意,非常抱歉。

季時年突然想笑,虧她以為他是來挽留她,或者即便不挽留也抱着她說說情話,哄哄她,沒料到是如此充滿官方意味的道歉。

“周總經理,你的時間那麽忙,又何必開車載了我一個不相幹的人到這個野海灘道歉,僅僅是表達誠意嗎?”季時年不得不刻薄地回擊,面前這個人毫不留情地毀掉她最後一絲猶豫,讓她鐵了心走得徹底,走得義無反顧,原來是這樣的送上一程。

“時年,不要這樣,我們不是小孩子。我以為我們可以正常地講話。”

季時年忍着打人的沖動,活二十多年,她沒見過如此無恥的人,傷害了別人,還理直氣壯地要求別人不能恨他。

“周裕之,為什麽你要說分手就可以一句對不起了(liao)事,而我不想見你,還得好顏好色聽你批評我不近情理?”

周裕之撇過頭,似乎困難地呼吸。

“時年,對不起,是我為難你了。”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再不要說對不起,我不想聽,周裕之,我真的不想聽。”盡管告訴自己不要哭,季時年還是流淚。她的聲音并不尖利,海風和海浪聲中更不具有任何威脅,隐隐地消失在風裏。

周裕之的手擡起來又放下,最後還是掏出一方手帕放到季時年的眼前,“海風厲害,小心皴了臉。”

季時年瞪着含淚的眼,僵持地沒有手手帕,擡起手背胡亂地抹掉臉上的淚。這一哭,自尊回來,既然他不珍惜,她又何苦百般糾纏,喪盡尊嚴,心底苦楚,語帶譏诮,聲音卻平靜許多。

“你還是留着溫柔給別人吧,我也承受不起。既然要走,也不要拖泥帶水了。”

長嘆一口氣,周裕之收回手帕,“你和勞倫斯一起走?”

其實季時年想要辯解她和勞倫斯只是碰巧一天。C城飛法國的航班隔天才有一班,手頭項目完事後也只能趕上這個,當然去北京也可以搭乘其他的早走一兩天,不過既然走,也不再這些時間,何況對于國人重視的春節,對于海外華人并不比聖誕節隆重多少,沒那麽珍視,別人覺得時機不巧,對于季時年來說和平日的日子沒有多大不同,以前的另眼相看也不過是因為要和眼前人一起度過。

話到嘴邊拐個彎,“這不是你所希望的,或者是你贏了的結局?”面對他,她始終無法做到心平氣和,從來的好脾氣,如今俨然一個刺猬,滿身硬刺只對準傷她的愛人。

“我……不過是沒想到。”周裕之似乎是自言自語。

季時年耳朵尖,忍不住諷刺,“難道你所希望的是仙人跳的游戲,拿我當賭注贏了風華,事後讓賭注不忘舊愛再偷偷跑回來,算盤未免太精……”

話未完突然嘴唇就被兩片薄薄涼涼的唇堵住。季時年大驚失色,拼命推拒周裕之。推拒和掙紮被悉數收納,周裕之發了狠将她的兩只手夾在腋下。

季時年的手捶打周裕之的背,可他并不放開她,緊緊地勒着,嘴上的肆虐卻越來越殘酷。仿佛在撕咬一只獵物,充滿血性和貪婪,一點一滴一骨一肉都不肯剩下。

周裕之齧咬着,這樣,這張美好的嘴就不會再吐出讓人鮮血淋漓的話了,這些話一刀一刀淩遲他的心,否定他的愛,從來不知道,嬌美的人有如此怨毒的一面,是他發掘了她的潛質,打開她潘多拉的盒子嗎?可是明明她自己也疼得厲害。

季時年終于卸下力氣,不再抗拒,任周裕之的唇齒肆虐,仰頭看青灰的天,要下雪吧,下完雪會更冷吧,快離開這裏,那樣的寒意襲來還會有誰護在身後把她包在衣服裏。

貼着冰冷的臉,他的唇舌不知疲倦地舔她的嘴角。

“裕之,我答應我們好聚好散。你,放了我吧。”

附在耳側輕飄飄的一句話如同重錘砸在心上,震醒了猶在攫取甜蜜的人。周裕之愣愣地看近在咫尺的人,離得太近,面容模糊,可剛才的話仍然在回響。

“我們這樣糾纏來糾纏去又有什麽好,即使我相信你愛我,畢竟你還有比愛我更重要的事情。我可以明白。”

周裕之的胳膊漸漸松開,季時年穩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不再看一眼轉身往回走。這次卻避開副駕駛位置坐在後排。

車子停到半山灣公寓,季時年要下車,又回頭,“我爸爸的事情不用再麻煩了。”

周裕之從後視鏡中看季時年,“我會繼續,你不用擔心。”

“不是這個,我已經找到了。”

周裕之回頭,神情懷疑。

季時年點點頭,“我找到了,所以,謝謝你,以後不用了。”說完下車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先報告一下,快要結束啦,真相也要明了啦。但是某蘇下周請一周假,等下下周再更新。

抱你們!

困難是暫時的,黎明即在前方!

明兒一早飛機,留言回來再複。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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