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海闊天空

明天就是大年二十九,季時年已不需要再去上班,周裕之代表周聞生終止了和她的合同。

面對堆在地上的行李,來這裏将近一年,居然大包小包也有不少東西。如果說這些行李包裹拖滞了欲行的步伐,那些烏壓壓的思念和如蟻齧咬的痛苦一樣讓人無法提起腳步前行。

季時年站立半晌,還是彎腰打開一個一個的皮箱再一次檢視一遍,帶不走的就不帶,上萬公裏的路程,抛不下太多,總會被拖累到窒息。

有一些還是做了選擇留在這裏,送人的送人,放棄的放棄,包括那些曾經因為喜歡而他為她買下來的漂亮工藝品,還有一套床單被罩,灰綠色的絲綢,只因他抱着她在這裏暢想過未來。都留下吧,帶着太沉重,盡管舍不得。

還有這個小盒子,還是徐至美給她的那對見面禮耳環,珍貴的粉鑽,在黑色絲絨的映襯下閃着瑰色光澤,曾經珍視無比,剛開始是忐忑不安,後來是情不自禁,此時看它才覺得更像是兩滴眼淚。

這一份東西每次都要掙紮好半天,想了許久要帶還是不要帶的,除卻物件本身的價值之外,意義重大,當初她要了就表明承認了周裕之女朋友、周家長媳的身份,現在她留着說明還在眷戀不該留戀的。想留着它,并不是舍不得,只是想起周裕之心裏還是忍不住疼,他們始于這副耳環,一步一步發展,水到渠成、順其自然,直到最後排開猶疑和責難選擇走在一起。

還記得當時拿着這對耳環在手裏心神不寧的樣子,仿佛立時就被眼前慈愛的老人看穿自己的謊言,她曾為難地轉頭看他一眼,如此重要的東西落到她這個騙子的手裏,他卻眉毛也不曾動一下,還誇鑽石的成色如何如何好,她得不到半分訊息,只好收起來,心裏不免想,自己也不過是個過路財神。如坐針氈地吃完一餐飯,兩個人走在外面,終于她拿出燙手的耳環要還給他,卻見他面上怨氣,接都不接,口氣兇巴巴地讓她拿着,以防拆穿,那個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心裏也總有些松氣。

再到後來,她陪他出席宴會,理所當然地戴上這副粉鑽。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放棄更搭配晚禮的翠色耳墜,而臨時起意戴上這副粉鑽。他等在她的樓下,看她一身光豔走下樓梯,仿佛怔住似的,眼睛深深地看了幾眼耳環,眼角洩漏出微微的笑意,卻什麽都沒說,只執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彎裏。

那時候,他們關系融洽,一晚上他待她如春風,她便也放肆享受他的溫柔。

季時年頭埋在膝蓋上,手裏緊緊攥着絲絨的盒子,為什麽要舍棄的總留有如此多的回憶,為什麽事到如今所有的不堪都不記得,偏偏記住的是這些讓人心疼的細節。膝蓋上漸漸濕潤起來,說過不哭,還是要哭,從前以為都流幹了,唉,不過是再未遇到傷心人。人都沒有了,還留着這個幹什麽,徒增傷心而已,即使以後周裕之會在周家長媳他未來的妻子的耳朵上再戴另一副祖傳的耳環,棄這副于箱底,那她也要還回去。

拿個信封将絲絨盒子塞在裏面,撥一半快遞電話號碼,還是感念東西太貴重,最好由自己送到酒店前臺轉交周裕之比較安全無虞。

一番痛定思痛,居然化解了一個箱子的空間。季時年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塵土,這些扔下的,無一不是在為自己的感情減負。

這兩日天天悶在屋子裏收拾東西,再出來氣象又與前時不同,C城古老,所以很多舊風俗還保留着,臘月二十八,把面發,臘月二十九,蒸饅頭,不過是把饅頭改成新式甜點,人人手裏都拎了點心盒子,忙碌一年總要找個機會喘口氣兒。

季時年拿着信封頂着寒風向對面的酒店走去。平日十幾分鐘的路程此時因為風大人多心情沉重而顯得漫長無比。話該怎麽講,雖然風華的人對于她和周裕之的關系已經猜個八九不離十,但是從他們二人嘴裏未見任何證實,季時年覺得沒必要,畢竟不算是好事情,而周裕之不說,恐怕……不過不用他說,許小凡不已經柔情堪訴,貼心照顧了嗎?季時年曾親眼看到許小凡拎了湯桶在夜裏九點多的時候給還在辦公室的周裕之送加班餐。

就是前幾天的事情,季時年交待完手裏的項目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白天人多眼雜,她并不想成為別人眼裏的笑話,特意選下班後的時間拖一個行李箱拿東西,可巧在電梯裏碰到許小凡。

許小凡略不好意思,但片刻的尴尬之後擡頭臉上已是一片平靜的笑意,那溫柔的笑在暈黃的燈光下委實有些如水的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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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總加班沒有吃飯,我去餐廳要了些湯。”多少還是不安,輕輕地道明事實。

季時年也笑,這和她再有什麽關系,既然已有佳人呵護倍至紅袖添香,她就該更放心。原本許小凡的溫柔在風華也是出了名的。

“有你這樣的好下屬,是周總的福氣。”心裏還是微微的酸。

“周總這樣的人才是我們的福氣。”許小凡稍低首,露出一絲絲嬌羞還有崇拜。她是幸福的,周裕之終于不再離開風華,看在眼裏,還能更近地守在他身邊,恐怕對于這樣癡情的女子能幫他出份力總是自己最大的夢想和心願。

許小凡始終未問季時年什麽,或許她覺得不該問,酒店大概都知道了,她季時年和勞倫斯要一起離開風華,這中間的變故的确耐人尋味。或者她壓根兒就沒注意她的一切,在她心裏滿心都是周裕之吧。

季時年不再說話,她的确再沒有話好說,即使她相信周裕之對許小凡沒有什麽男女之情,但是今天的許小凡在陪老板加班掩蓋後的關心日後也會變成另一個女人當仁不讓理所應當的體貼。

她的樓層先到,颔首出去,一步步沉着地走到辦公室門前,仿佛仍有人在背後盯着,不得不挺直了背走得大方磊落。滿手心都是汗,關上門,看指甲在手心掐的幾個深深的印跡,自嘲一笑,轉身将白天已經打理好的東西裝箱。

斑馬線的紅燈一閃一閃,季時年停在路邊等待,神思總收不回來。勞倫斯那天來把機票給她,居然什麽安慰的話都沒說,只是囑咐她收拾好行李,好好休息,到時候一起去機場,風華的車子來送他們。

季時年假裝輕松地笑,嘴角卻擡不起來,最後索性不去努力。

“謝謝你,勞倫斯,路上還要麻煩你照顧。”

“同路而行,我很榮幸。”

“我也是。”季時年被他們的官方語調逗笑了。

勞倫斯專注地看她,“多笑對你有好處,你笑起來很美。”

季時年摸自己的臉,除去臉型的些微改變和酒渦,其實和過去的Annie的差別并不是很大,改變的更多的還是氣質。過去的Annie總愛笑,勞倫斯也總用這樣的話調笑她。

多少是尴尬的,季時年轉身找杯子,卻被勞倫斯從後面按住肩膀,“時年,我有沒有機會?”

“勞倫斯,心底深處我依然覺得對不住你,把你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想起來就會憐惜,那是最美好無邪的時光,我們單純得承受不了一點謊言。有沒有機會我不知道,如果只是憐惜不是愛,你難道可以接受嗎?”季時年深呼吸回頭看勞倫斯,這樣的問題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吧,她還是殘忍地問出來,她其實并不打算給自己機會。了然地看勞倫斯蹙起的眉頭,笑一笑,再度轉身。

“我可以。”身後傳來勞倫斯沉穩沒有猶豫的聲音,“我可以接受。”

“不能說我給你的一定是你想要的幸福,但我不會再讓你受傷。”

季時年抱着杯子,手指繃緊,“勞倫斯,我……”

勞倫斯轉到季時年的前面,“時年,不要這麽早下結論,我對你說過的話都算數,你可以猶豫,甚至可以懷念從前,但是不要現在就拒絕,我可以等機會來臨。”

擡頭望進勞倫斯的眼眸深處,季時年咬着唇說不出話,勞倫斯的目光懇切誠摯,坦白直率,她不由不點頭答應。

遠處一陣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季時年從思緒中被驚醒,發現紅燈已經變綠,趕快飛快地小跑穿過街道,剛走到酒店前面開闊的院落,身後便是一串警笛和汽車的剎車聲。

季時年詫異站在路邊讓開道路,驚訝地看四五輛警車裏沖出十幾個警察徑直向酒店走去。路兩邊瞬時便彙聚了不少人,大過年的,人們很閑很愛看熱鬧,風華出了什麽事情招來如此多荷槍實彈的警察。季時年抱着信封身體一陣一陣發冷,這樣大的陣仗怕不是什麽好事兒。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當朋友的婚姻顧問,家庭矛盾和離婚,這對于準備譜寫歡樂幸福家庭生活為終點的小言的确是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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