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背水一戰
站在周家公館外面,季時年覺得心如鉛重,從未如此害怕走進這扇門,即使是當初和周裕之搭成行騙二人組騙得周家二老的信任時也沒有此下的心慌。穩穩心神,呼出大大一口氣,上前摁響門鈴。
劉嫂看見季時年過來自然歡喜,臉上現出喜色,轉而又有憂慮,“季小姐,你快來陪陪夫人,唉……”說着,用手擦擦眼角。
季時年知道她難過的是什麽,拍拍劉嫂的肩,低聲道,“我知道。”
大年三十,徐至美身體比之前好一些,正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低頭剪些什麽東西。
季時年走過去,“伯母,身體剛好,別累到身體。”
徐至美擡起臉,見是季時年,眼神驚喜,把手裏的活計放在一旁,“時年,你和裕之……”
季時年心酸,卻還笑着故意打趣,“他終于肯要我了。”
徐至美拉住季時年的手,“唉,好不容易你倆和好了,裕之又去海南了。這個年過得總還是有缺憾,不過,年後幾天就回來,你們年輕人也不在乎這些年節,我也習慣了。本來以為今年的年和往年一樣沒人,沒想到時年你在。”說着揚頭叫劉嫂,“劉嫂,年夜飯加幾個時年喜歡吃的菜。”
季時年專心地看徐至美剪一個“喜鵲登枝”的圖案,目光從剪紙慢慢移到徐至美低垂的臉上,雖然瘦了些,依然是一絲不亂的發髻,依然是素淨平和的臉色,專心致志,仿佛周圍的一切與自己無多大關系,只沉醉于手裏的活計,剪一下端詳半天,看下一剪如何圓滑地剪出弧線,困難的地方再摸起刻刀細心地刻出一片小小的紙屑。也只有她這樣的耐心才可以一點一點完成細致的活計。
如果沒有這些紛亂的事情,徐至美的人生應該是安美祥和的,看過她,季時年才不覺得自己的人生有多難過,美好如徐至美,不争不求像水一樣安靜的人也會在命運的安排中讓情感颠沛流離,原來平安福順如此難求。
心裏這樣想着,眼角也濕潤起來,此刻倒再沒有對徐至美的些微的怨,幾乎想把May和英的事情和盤托出,話欲出口,時宜不對,此時多美好,緩緩再言罷。
擡手悄悄擦淚,卻被猛然擡頭的徐至美看個正着,臉上微有詫異,卻在一驚之後化作笑意,“盯得眼睛發酸吧?剛開始,我也這樣,只一會兒眼睛就疼,練習好一陣子之後才習慣。”
季時年順勢也笑掩飾慌張,索性站起來抽一張面巾紙去洗手間,“真的是,您總繡花,自然比我功力深。”
徐至美看季時年拿着面巾紙離開,剛才還奮力工作的手停下來,平和的面色也露出疲憊和不寧,兒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她的确是不太清楚,但總歸不是什麽好事情,他們不說,她便不問,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多分擔一些,哪怕是為配合大家強裝笑顏。
季時年對着鏡子整理妝容,好半天才把紅了的眼睛遮掩過去,情緒穩定下來開門出去。徐至美仍然低着頭一刀一刀刻。端一杯安神潤燥的茶過來。
“伯母,下午還有些事情,我先出去,晚上過來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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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至美放下手中的活兒,抿嘴笑,“要早點兒回來,想起來喜歡吃什麽就打電話給劉嫂,晚上熱鬧熱鬧。”
季時年只能點點頭,拒絕了徐至美要給她派車子的好意。出門給李部長打電話。與李部長久未聯系,只是在拿到機票時發過一個短信告之自己要離開C城。
電話很久接起來,李部長似乎不太訝異季時年的來電,只是聲音急喘了些,很抱歉地說剛才陪領導走訪幾個單位,然後問她有什麽事情。
季時年覺得此時此刻的真是不合時宜,還是硬着頭皮問他知不知道最近風華發生的事情。
李部長沉吟片刻,“時年,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那語氣仿佛對她所求之事心知肚明。
“那您覺得又有多大可能性?”季時年咬着嘴唇緊張地等回答。
那邊李部長壓低了聲音,“這個我不好說,風華有多清白我可不知道。他這事情差點兒牽扯到秘書長,有人想利用這件事情大做文章,風華的事情沒有報,多是因為這個壓着,你以為風華有多大能量,如果不是方秘書長,周裕之和風華怕是風雨飄搖了?你不過是想幫周裕之,想幫風華,時年,你不是都打算離開C城,為什麽還要趟這渾水?別感情用事,同情救不了周裕之。”
“李部長,我不知道這裏面的是非曲折,您所說的黑暗和鬥争我也不太懂,我在風華也有半年工作時間,所謂的有償服務在那裏是嚴禁的。我可以為周裕之做保證,他不會幹這樣的事情。”
“時年,你未免太傻,周裕之和風華怎麽可以分開,他現在是風華的負責人,這件事情當然有他的份兒,是風華推出的他,他根本走不了。你看見了吧,風口浪尖上父子不是父子,你不過是他的女朋友,犯不着這麽樣兒。”李部長似乎怕生在域外的季時年不懂得這些,索性一股腦兒倒了出來。
“是他自己站出來的。”季時年低語。
“那就他也傻。怎麽就傻到一塊去了。”李部長忍不住皺眉頭,“那你打算怎麽辦?我是幫補上忙。”
李部長的冷言拒絕讓季時年心裏又陰沉了幾分,知道李部長在推拒,可是又有什麽辦法,還是硬着頭皮開口,“那……方秘書長還好嗎?”
李部長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時年,我說你怎麽就那麽軸,我都跟你說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風華差點兒連累了方秘書長,他好不容易擺脫嫌疑,你這不是找事兒嗎?再說,你和秘書長之間發生什麽事情我不知道,你最好別有這樣的想法。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能過去就過去,不可能的,你不要強求,執着未必是好事情。”
季時年捂着電話,向李部長道謝,心裏的主意卻比剛開始還要堅定。回頭看邊走路邊打電話,已經将周家公館遠遠地抛在身後。深呼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撥方戰的電話,卻被告知電話已經轉接至小秘書服務臺,問她是否要留言。季時年挂斷電話,自然明白方戰的電話轉移的原因,也知道他此時必定是帶着手機在身邊的,因為方戰曾經告訴她這個號碼是少數幾個人知道的號碼,有想法大可以放心地通過這個號碼告訴他,不需要秘書做二傳。
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她要做什麽。可是她還要做。
猶豫半天還是發出一條短信,“方秘書長您好,好久沒有問候,知道您忙,冒昧發信,希望您不介意。我在蘭亭茶社,會等您到七點,如果方便,希望見一面。”
季時年知道大年三十的下午約別人出來是太不禮貌的事情,可是想到周裕之,想到徐至美,心口就一跳一跳地疼,再無禮她也要争取一下的。茶社在市郊,這個茶社曾經聽方戰提起過,誇贊這裏的茶藝一流,茶好,功夫好,泡出的茶恰到好處。
氤氲的茶香飄滿屋子,居然也有幾桌客人,季時年要一個包間,要一壺茶,拒絕服務人員的表演,直到喝了幾杯之後身體才暖和過來,抱着茶杯定定地出神。
對于方戰,季時年從來沒有認真想過,包括他對自己的想法,自己對他的感情。最初也無非是因為工作的關系才走近,自然方戰留給她極好的印象,再到後來結識了不少官員,依舊是出類拔萃的,甚至更讓人敬佩他的為人,作派品行行事的确沒得說。如果不是後來那些敏感的細節,她或許把他當成一個不錯的朋友。
被一個優秀的男人愛慕,季時年承認自己也有小小的虛榮心。記得一次無聊看電視裏的心理訪談節目,一個漂亮優雅的女子就是因為被一個大自己十多歲的成功人士愛慕追求而迷了心智,以為遇到真正的愛情,幾乎放棄家庭,執拗地要離婚,丈夫愛她愛得厲害,萬般無奈之下求助電視臺。那女的淚眼婆娑,最後在主持人的詢問之下才承認,其實已經和成功人士分手,那個男人在開始幾個月的追求之後,面對她真正要離婚的問題時,突然退縮。
女的也是極高傲的,職業好,長的漂亮,人也詩情畫意,頗有才氣,否則丈夫也不會愛她到這種程度。雖然後來那男人再度找她,女人算是理智也算是自尊,卻不肯再回頭續情。因為有了感情的游離女人也斷斷不肯原諒自己再昧着良心欺騙丈夫,不願因為那個人付了自己,又回頭找舊的窠臼,索性決定懲罰自己到底,離婚算了。
季時年當時覺得荒唐,那女人和丈夫也是校園情侶,上學時候校風嚴謹居然還可以偷偷摸摸早戀,結婚了,任誰都以為成正果了,反而不堪一擊。她以為是那女人太虛榮,可當後來方戰透露出這樣的情緒時,她在最初的小欣喜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也是虛榮了。這種虛榮與金錢物質無關,是一個驕傲的女人對自己魅力的虛榮。
如果不是想起那宗節目,季時年未必可以謹慎而退。憑心而論,與周裕之相比,方戰的魅力并不差到哪裏,反而因為閱歷沉穩,也因經歷的人世有着中年男子的些微憂郁而産生的醇厚,這甚至比年輕陽光吸引人。這樣的男人站在那裏,即使不說話,不做事,對很多女人,該是有瘾的毒藥,何況他還溫柔地關注你的一切。
季時年聽過男人對女人的論調,有的男人喜歡女人想擁有,想成為女人的丈夫,有的男人喜歡女人只是想占有,将女人收納為情人。方戰對她又是哪種心态?而如今,她又打算以哪種心态來面見方戰?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
現在很好,春節去了西藏,陽光真好啊,絕對是療傷級的。
謝謝你們等我,安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