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故來相決絕
天色暗沉得緊,似要下暴雨。一向門庭冷落的鴻安镖局被數十名爛柯弟子包圍,為首的正是溫素秋與花知煥。
兩人站在雙龍戲珠影壁前,望着那殘破的镖局大門。“這匾額是孝帝親題的吧?有些年頭了。”溫素秋道。
“嗯。”花知煥雙手背後,“曾經不可一世的鴻安镖局,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但莫家積澱深厚,傳承未絕,師兄切不可輕敵。”
他身後站着一個方臉虬髯的漢子,正是桐子城那晚花知微護衛隊裏的曹征。他瑟縮着,畏懼地看着“鴻安镖局”四個大字,搓着雙手,眼裏充滿不安。
溫素秋推搡了下曹征:“一會兒知道怎麽說吧?”
曹征猛點頭:“一路上溫大俠叮囑多遍,不會忘記。”
“去叫門。”溫素秋對身後弟子道,“客氣些。”
弟子上前扣着銜環面獸上的銅環,老舊的大鐵門就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
“誰啊?”胡牛牛的聲音在門裏響起,接着便是沉重的大門“咔咔”悶響。胡牛牛開門,見鴻安镖局竟被包圍了。那些人身着統一的黑白子服侍。為首的兩人皆豐神俊朗,一人神情溫和,另一人卻臉色冷峻,都看着自己。
胡牛牛臉色劇變:“你們……找誰?”
“在下爛柯門花知煥與師兄溫素秋,前來拜會鴻安镖局宋女俠,請宋女俠出來說話。”花知煥朗聲道。
胡牛牛從小聽着爛柯門與鴻安镖局恩怨長大,臉色瞬間煞白,“嘭”一下關了大門,還把插銷也插上,扭着一身肥肉往裏屋跑,挨燙一般嗷嗷叫:“不好啦,爛柯門打上門來啦~”
巳時,天卻黑得如同黃昏,天邊黑壓壓的烏雲讓人有些喘不過氣。鴻安镖局大門外氣氛更是劍拔弩張。宋青梅一襲素白長衫,伫立在石階上,風袖飄飄,發絲飛揚,一身清冷。腰間多了一柄翠綠的毛筆,正是名震江湖的妙染坊竹芒。筆身由堅韌的毛竹做成,筆鋒為雪狼尾部最硬的毛湊成,着墨時力道遒勁,入木三分;幹透時纖長尖銳,鋒利如刀。伍智達和胡牛牛站在她身後,皆手持武器,毫無懼色地面對爛柯門人。
“鴻安镖局與爛柯門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二位這般咄咄逼人所為何來?要滅我鴻安镖局嗎?”宋青梅冷臉道。
花知煥抱拳道:“不敢。只是聽說刺殺幼弟的兇手就藏在鴻安镖局,還請宋女俠行個方便,把人交給我。”
宋青梅冷笑:“聽說?聽誰說的?站出來,我看是哪個不要臉的東西,想欺我鴻安镖局只剩孤兒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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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征灰白的臉更加難看,瑟縮着又把頭低了些。
“宋女俠莫激動。”溫素秋道,“當晚我師弟請鴻安镖局莫镖頭做護衛隊長,當時護衛隊裏還有三人,今日其中一人便在這裏。我讓他細講當日及以後發生之事,到底是不是污蔑鴻安镖局,宋女俠一聽便知。”
他轉頭拉曹征:“把你聽到的,和後面發生的事都說出來。”
曹征臉色晦暗,站出來沖宋青梅抱拳:“在下曹征,見過宋女俠。”
宋青梅斜了他一眼,鼻腔裏哼了聲,側身避過那一禮,神情冷傲。
曹征更加不安,但已騎虎難下,只得硬着頭皮道:“當晚在下與方常進、尹強坐在角落裏聊天,莫镖頭與粱掌門坐在另一邊吃茶。花魁出場跳舞時,尹強說她舞姿眼熟,像袁公公府裏那個叫歡兒的戲子。後來花公子被花魁殺害,在下幫着探查現場,無果,在下便離開了。”
他繼續道:“年前,在下突然收到方常進寄來的一封信,他在信裏說,他和尹強要做一件大事,若事成,定來與在下把酒言歡;若時至來年三月他和尹強沒有來找在下,便說明他們皆已遭遇不測,請在下将他藏在照月湖東面樹下的東西挖出來,送到爛柯門……”
“等到三月,在下沒見他們前來,想着好歹共事一場,當為他們盡最後一點微薄之力。”曹征有些焦急地辯解,“若早知藏在樹下的東西會害了莫镖頭,在下無論如何也不會替他送的,鴻安镖局皆是在下敬重之人,在下……”
“好了!”溫素秋打斷他,冷聲道,“下去吧,沒你事了。”
曹征緩緩站起,愧疚地看了鴻安镖局老弱婦孺一眼,落寞地退到最後面去了。
“宋女俠,方常進那包東西就在這裏,你要不要看看?”溫素秋拿着一個黑布包,遞給宋青梅。
宋青梅懶理他,微微偏頭,伍智達便上前接了黑布包,回到石階上遞給宋青梅。“打開。”宋青梅冷臉吩咐。
伍智達連忙打開黑布包,裏面有一封信,還有一塊袁福芝的私印。
“念。”宋青梅手背後,清瘦的身體立如風中翠竹。
伍智達打開信,念道:“我方常進,與尹強暗中調查花公子被刺殺一事,因證據不足,一時未敢向爛柯門提及花魁舞姿似袁公義子歡兒,若此事為尹強誤判,引起爛柯門與袁公公嫌隙,我等豈非罪過。我與尹強思來想去,先去拜會袁公。袁公一聽我等來意,立即派在下二人協助捉拿歡兒。為保我等一擊必成,袁公特賜私印一枚,就近調派駐地精銳協助我等捉拿歡兒。”
“臘月二十九,照月湖畔,眼看我等就要将歡兒生擒,林中突然有高手相幫。我等迫不得已只得撤手。事後探查,那暗中相幫之人竟是莫遠歌。我等拿着袁公私印調派了機弩隊,若今晚我等遭遇不測,皆為莫遠歌所為。”落款方常進,建安十五年臘月三十。
伍智達念完,花知煥道:“照月湖深山野林,人煙稀少。收到此信後,爛柯門派人去了照月湖,現場屍橫遍野,那些軍中精銳皆已化作枯骨,方常進和尹強的屍首也在其中。”
“宋女俠,前不久有人看見,莫镖頭帶了一個受傷的少年回鴻安镖局。”花知煥道,“宋女俠襟懷坦蕩,乃通情達理之人,還望能把人交給爛柯門。爛柯門絕不為難你們孤兒寡母。”
宋青梅冷笑:“就憑這一封死人信,就妄圖闖我鴻安镖局。爛柯門這些年也真是狂妄到頭了!”
溫素秋面含愠怒:“宋青梅,念你女流之輩,別逼我動粗!”
宋青梅面含蔑笑,斜了他一眼:“小子,當年宋某闖蕩江湖時,你還在你師娘懷裏撒嬌。要動粗,你還不夠格,去叫花白露來。”
“你!”溫素秋怒極,手已探入懷。
“溫師兄且慢。”花知煥按住他手,看着宋青梅:“爛柯門與妙染坊祖上結了姻親,若論輩分排行,宋女俠的确與家父一輩。我等自當敬重,也望宋女俠莫倚老賣老。”
宋青梅看了一眼花知煥:“既然如此,那以理論之,方常進追捕的是歡兒。他可有确鑿證據或者話留下來,證明歡兒便是花魁?我若沒記錯,他只是說尹強覺得歡兒舞姿與花魁相似。袁公也沒有說過歡兒就是花魁的話。”
她面含冷笑看着二人:“即便方常進信中所言句句真實,也只能證明我兒幫了歡兒。我兒俠義心腸,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再正常不過。他不知歡兒身份,壞了袁公的事,鴻安镖局自會向袁公交代。”她輕蔑一笑,“何時輪到爛柯門趟這渾水?怎麽,你們眼饞那戲子?”
溫素秋吃癟,閉口不言。花知煥卻道:“宋女俠說得在理。但既然信中提及歡兒舞姿與花魁相似,還請宋女俠把歡兒交給我,我自會辨別他是不是那花魁。”
“人不在镖局。”宋青梅道,“我兒去走镖了,沒帶過什麽少年回來。二位請回吧。”
她這軟硬不吃的态度徹底惹怒溫素秋,指着宋青梅怒道:“宋青梅,別給臉不要臉!就你們三個老弱婦孺,也想跟爛柯門作對,找死!”
宋青梅冷笑,抽出腰間竹芒直指溫素秋:“那你便來試試!”
“師兄,慢!”花知煥話剛出口,溫素秋便怒不可遏地一招炮火連天,數枚白子如離弦之箭襲向宋青梅。
炮火連天,狼煙四起,寸草不生。白子在空中排成一列,最後一粒白子在空中迫着前一粒,前一粒又追擊更前面一粒,将力道由後往前推進,最前面的白子積攢數枚白子的力道,快過閃電,可瞬間洞穿鋼板。
宋青梅避無可避,迎着白子便是一招妙筆生花,手持竹芒于胸前劃過,形成一圈無形氣牆牢牢護住己身。筆過生嫣,夢有佳境,必是柔情,乃妙染坊幻水功的守招。白子瞬間弱了勢頭,在宋青梅身前三尺處遭遇氣牆阻攔,“滋滋”地眼看就要沖破氣牆。
“當!”一聲脆響,伍智達銀槍頭擋了一下,第一枚白子瞬間落地。電光火石之間,第二枚白子也到了面前,宋青梅又是一招妙筆生花。在伍智達的幫助下,兩人快速擊落剩下的幾枚白子,累得氣喘籲籲。
開脈境正宗的炮火連天,果然不是江千夜用陰極功那照貓畫虎可比的。
宋青梅多年未出門,竟被一個小輩一招逼得如此狼狽,瞬間怒極,柳眉倒豎。不等伍智達反應,便是一式滴水成冰。女子如水,至善至柔,水凝成冰,卻冷硬鋒利。手中竹芒行雲流水劃過空中,千萬根雪狼豪瞬間炸開,如絢爛盛放的煙花,透過千萬根狼毫凝聚空中水汽,瞬間凝結無數細小冰絲。
手中竹芒一揮,霎時漫天冰絲以肉眼難見的速度襲向溫素秋等人。冰絲如牛毛細針,一入空氣便如泥牛入海,根本看不清,防不勝防。溫素秋和花知煥同時動作,瞬間無數黑白子同時打出,在身前形成一張巨大的棋盤,棋子顆顆相連,牢牢護住衆人。
此招名為天羅地網,此陣一經布下,牢不可破。只聽“叮叮叮”無數細冰絲撞擊在棋盤上,瞬間破碎,化作水霧散去。
天羅地網抵消傷害極其耗費心神,花知煥和溫素秋兩人合力才能布下這防守陣法,但宋青梅的滴水成冰卻源源不斷,一式用到底,很快便有棋子不支被細冰絲擊落,兩人連忙補上。一時間逼得二人手忙腳亂,無法撤手更無法攻擊,着實憋屈。
爛柯門兩大弟子竟被一個女子逼得如此狼狽,溫素秋心中火起,對花知煥道:“師弟,你撐一下,我去殺了這女子!”
花知煥目光暗淡,溫和的眼中隐現殺機,雙手撐陣:“莫傷她性命!”
溫素秋得了空騰出手,一招過河卒子,手中三枚白子快如閃電同時襲向宋青梅三人。
過河卒子,永不回頭,唯有拼命向前。棋子為天工巧匠精雕細琢,暗藏無數細鋼砂,在距離敵人三尺處炸裂開來,避無可避。
伍智達眼見溫素秋用此招,眼裏微光一閃,調轉銀槍頭,一招氣貫長虹,手中銀槍尾瞬間化身銀蛇迎着白子而去,“嘭”一聲悶響,白子徑直鑽到槍杆裏炸開,震得伍智達虎口流血,鋼珠盡數被精鋼槍身所擋。他攔下了其中一粒白子,卻來不及攔截另外兩粒。
電光火石間,宋青梅及時撤手拉着目瞪口呆的胡牛牛就地一滾,“呯呯”兩粒白子在空中炸開,随即聽到胡牛牛慘叫“啊~”竟是沒完全躲過,被炸開的鋼珠紮進屁股。
宋青梅狼狽一滾,雖躲開鋼珠,卻已頭發披散,狼狽不堪。
眼見胡牛牛哭嚎起來,宋青梅眼中冷厲之色一閃而過。一式筆走龍蛇,手中竹芒猛地刺向溫素秋門面。溫素秋剛側身避過,竹芒化刺為挑,從下往上劃過他身軀。溫素秋躲閃不及,被筆鋒劃到衣衫,瞬間衣帶盡開狼狽不堪。
他在弟子面前一向威嚴,此時形容狼狽讓他頓覺顏面盡失,怒道:“找死!”一掌襲向宋青梅腹部。
“當”一聲,伍智達銀槍及時襲來,擋下那一掌,三人瞬間戰做一團。
胡牛牛見宋青梅和伍智達被欺負,生怕花知煥再加入,忍痛咬牙持着斧頭便朝花知煥而去,幫宋青梅和伍智達拖住他。
斧頭帶着“呼呼”風聲砍向花知煥,剛猛十足,只可惜連花知煥半點衣衫也沒沾到。胡牛牛不懂武功招式,只是猛攻猛打。花知煥手背後只躲閃,并沒對他出手,片刻之後胡牛牛便累得氣喘籲籲。
爛柯門的弟子們也沒閑着,趁宋青梅和伍智達被拖住,立即強行破門而入。元寶“汪汪汪”地沖着他們狂吠,卻因脖子上拴着繩子,根本阻攔不住衆人魚貫而入。孩子們吓得瑟瑟發抖,被爛柯門弟子持刀轟着往外走,卻沒見玉玉。
大門口,伍智達和宋青梅已現疲态。伍智達年邁,一招沒跟上,銀槍竟被溫素秋奪去,人也被一腳踹出老遠,倒在地上張口就吐血了。
近身作戰,爛柯門半點便宜也讨不到,但有銀槍在手,溫素秋瞬間占盡利勢。趁宋青梅分心看伍智達的功夫,“噗”一槍紮進她腹部,随即狠命一旋,再猛地抽出。
宋青梅瞪大眼睛,張口無聲,手中竹芒“當啷”掉地,捂住腹部血洞,身子緩緩軟下去。
“家主!”伍智達驚喊。正在猛劈花知煥的胡牛牛瞬間扭頭:宋青梅倒在地上皺眉抽搐,血慢慢從她腹部血洞流出,染紅了她的白衫。
“家主!”胡牛牛哭着朝宋青梅跑去。镖局的孩子們被趕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紛紛哭喊着湧向宋青梅。
“師兄!”花知煥臉色一變,他只想制住宋青梅,沒想到溫素秋竟痛下殺手。
溫素秋丢了手中銀槍,愣愣地看着倒地的宋青梅一聲不吭。
“敏之!”一聲蒼老的驚呼,兩人回頭一看,陳顯忠和玉玉一老一小正沖過來。
玉玉見宋青梅正被衆人圍着,血流了一地,驚叫着沖過去跪在宋青梅身邊哭了起來。原來,他竟是去搬救兵了。
陳顯忠見伍智達和宋青梅雙雙受傷,手持長槍,目眦欲裂,大喝一聲“大膽狗賊,納命來!”一式游龍驚夢,游龍一擲乾坤破,孤槍九連國境絕,手中長槍晃出數道虛影,如蛟龍出海,直刺向溫素秋。
溫素秋卻直愣愣看着他,又看向玉玉,雙眼竟充滿驚恐。花知煥見他不知閃避,縱身一躍一把将他拉開,被陳顯忠的狠厲不絕的槍影逼得狼狽不堪就地滾。
溫素秋終于回過神來,兩人身形迅速分開,趁着陳顯忠分神看向伍智達的間隙,兩人心有靈犀地喊了聲“撤!”
莫遠歌不眠不休狂奔,疲倦不堪,随時可能倒下,渾身要散架一般,心裏火燒火燎。他踉踉跄跄,遠遠能看見镖局的影子,沉悶的天空突然一聲炸雷,雨噼裏啪啦迎頭澆來。
莫遠歌心中焦躁,伸手抹了一把眼睫上的雨水,嘴唇凍得發紫,咬牙拖着疲憊的身軀朝家門跑去。
遠遠聽見風雨聲裏摻雜哭喊聲,莫遠歌心一沉,快步繞過高大的影壁,眼前的一幕如晴天霹靂,雙膝一軟便跪倒在地:宋青梅躺在莫如黛懷裏,蒼白的臉不見一絲血色,腹部血肉模糊,血混着雨水将她下半身染紅。
莫遠歌只覺眼前一黑,腦子裏“嗡”一聲,伸手推開一雙雙試圖攙扶他的手,什麽也聽不見,哆哆嗦嗦,手腳并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爬到宋青梅面前,張嘴喊娘,卻怎麽也喊不出。
宋青梅蒼白的臉被淋濕,一息尚存,努力睜眼,眼裏是此生少有的溫柔:“兒啊……”
“娘……我回來了。”莫遠歌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伸手握住宋青梅冰冷的手。
“娘對不起你……”宋青梅的血快流光了,卻堅持到莫遠歌回來,“你是娘此生最牽挂之人,但娘卻把最壞的一面留給了你,總是打罵你……還被人蒙騙,把你送上天闕城,害得你終身服藥……好在,我不負秋哥所托,總算把你養大成人……”
淚剛流出眼睛就被大雨沖刷去,很好的掩蓋了悲拗。莫遠歌搖頭,把那只冰冷的手貼在自己臉頰,微笑:“我還沒長大……總犯渾,要娘一直管束着。”
宋青梅慘然一笑,似風雨中凋零的花:“我一生自困樊籠,怨天尤人,總算要解脫了……一輩子活在仇恨怨念裏,片刻不得解脫,再不願被仇恨裹挾……我死後,任何人不得為我尋仇……”
風雨中,莫遠歌笑得凄苦:“兒不用去尋仇,娘長命百歲。”
伫立數百年的鴻安镖局在凄風苦雨裏飄搖哭泣,傲雪伫立的梅,終飄零遍地,在蒼茫茫的天涯路盡頭,流盡今生最後一滴清淚:“妙染坊的花又開了……好美……”
天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閃電撕開沉悶天幕,雨像箭一樣射下來,狠狠刺穿薄霧,劃下一道道殘酷,疾風驟雨的世界,猛然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