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節

于理,對着他孫遠橋是一點把握也沒有。這讓孫遠橋不禁想起從前的楚危來。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會想起埋在心底最美好的事物,無論孫遠橋怎麽不願意承認,他六歲到十六歲的這十年裏,楚危都是他最可靠的臂膀。

楚危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打小住在離苗寨不遠處的既破舊又難以遮擋風雨的小木屋裏,生存已很是不易,卻還強咬着牙帶大了與他無親無故的孫遠橋。

這在當時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更何況那時的楚危不過十二歲的年紀。

而那時的楚危待孫遠橋也實在是好,無論怎麽艱難,只要他有一口吃的,就絕不會少了孫遠橋。而等到後來日子漸漸好轉了,更是像要把孫遠橋寵上天去。

也是虧得孫遠橋幼時家教好,才沒讓他嬌慣壞。

在當時小小孫遠橋的心裏,楚危簡直就是個無堅不摧的戰神。——他在自己最危難的時刻出現,又對自己始終不離不棄,已經對人事懵懂的小孩兒心裏就種下了那麽顆種子,時刻期待着回報楚危,哪怕是半分也好。

知恩圖報不是說着玩的,楚危對孫遠橋好,孫遠橋就變着法的對楚危好。小小的孩子在破舊的小木屋裏過早地獨當一面,阿哥出去了,小謹行就努力地認着課本上的字溫習功課、打掃房子、燒柴煮水……做一切自己能做的事,哪怕對方并未要求。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好,的确是要理由的。那十年裏,他們的日子過得再苦楚危也沒放棄孫遠橋,他們像是一對真正的兄弟,相互扶持,相互取暖,生死不離。

所以,經歷了那一夜的孫遠橋才會那樣難過、憤怒以及絕望。

那前所未有、深入骨髓的絕望讓孫遠橋之間回想起來仍會覺得痛苦。

割在心口的傷,會随年歲漸漸痊愈,卻永遠刻上了印子。孫遠橋自舊夢醒來,除卻麻木,再不知做如何表情。

而這已經是他被帶到這鳥不拉屎的別墅的第三十天,整整一個月。

在那場不愉快的會面後,孫遠橋再也沒見過楚危這個人,仿佛當日的一切不過是他的臆想。而楚危的出現,不過是一場幻夢。

孫遠橋到書房随便挑了本書正打算聊以□,卻在此時聽見了門鈴聲。

楚危以及家傭都有鑰匙,會按門鈴的人是誰孫遠橋是怎麽也想不出。楚危對他說放心放心,說不放心卻也的确。他可以到別墅一樓的花園裏去,但鐵制镂空的大門是緊鎖的,孫遠橋揣測着附近大約還有楚危布置的人……否則他是不會那麽放心放他一個人在別墅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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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遠橋悠游悠哉地去開了門才覺命運真是在不适當的時機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他大概知道這是哪了。

孫遠橋張張嘴,喊了個名字。

“阿塔朵阿嫲。”

鐵欄杆外站着個年紀約莫五旬的穿着百褶裙、頭戴銀飾的苗族老阿嫲,她聽見孫遠橋的叫喚,擡頭看到青年的臉,先是不容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又像怕自己眼花使勁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沒看錯後,一張臉瞬時笑成了菊花,口裏拿苗家土話說着:“阿謹你總算回來了!天寶之前跟我說這裏有人我還不信哩,回來多久了?怎麽不來看看阿嫲?”

孫遠橋看着鐵欄杆外的老阿嫲尴尬地笑了笑,想了想說:“我這不是剛回來嘛。楚……阿哥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把門反鎖了,我就不請您進來坐了,要不然過兩天又時間了我在跟阿哥過去苗寨看看您?寨老現在還好嗎?”

他幼時受了這位阿塔朵阿嫲諸多照顧,俗話說患難見真情,孫遠橋實在不願意去糊弄這位好心的老阿嫲。

自然,不糊弄,也不代表說實話。

阿塔朵笑眯眯地擺擺手,說道,“沒事沒事,老頭子身子骨好着呢……什麽時候來都行,我就是過來看看,過會就走哩。就是沒想到過了那麽多年竟然還能再見到阿謹你……你阿哥身體不好,你回來了多照顧照顧他,當年你不見那會他找你找的可瘋了,腿也不肯去治,拖啊拖啊的這會身體應該垮得差不多了……”

孫遠橋聽着不由得眼皮子一跳,有些不安了起來:“阿嫲您能再說得清楚些麽?”

阿塔朵顯然很意外,“啊?他沒告訴你嗎?”

他們現在這樣的狀況,見了面只會是兩相對峙,故友重逢互訴衷腸這樣的事,又怎會發生?孫遠橋只能勉強道:“這……您也知道我阿哥他那性格的……”

“哎,也是,他那性子就是倔!……”

送走阿塔朵,孫遠橋搖搖晃晃進了大廳,深吸一口氣,腦中卻依然亂如雜草。

一片紊亂,什麽也想不到。

他并不是沒有注意到楚危的腿,只是憤怒的心情壓住了理智的運轉,他根本不肯去追究這裏更深層的原因。

七年前那場大火的場景仍歷歷在目,他還記得在一片火海中自己的悲鳴絕望,兄長帶着劉雁戈決然離去的場景。

無論他喊多少聲阿哥,楚危都沒有回頭。

他肯定是聽見了的,孫遠橋甚至跟楚危對視過。

可最後……他仍然是放棄了他。

如果不是潛伏在紅花會的與孫家交好的警方暗線恰巧認出了他,那麽此時此刻的孫遠橋,早就葬身火海,成了一堆無名焦炭。

那一夜後死裏逃生的少年回到了孫家,又從暴露了的警方暗線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楚危很早之前用孫遠橋随身攜帶的長生鎖拜托過他尋訪孫遠橋的親人,在得知了孫家的消息後卻又不知為何作罷。

被當成商品待價而沽、被兄長背叛……各種錯綜複雜的現實接連向孫遠橋襲來,壓得他無法喘息,甚至夜不能寐。

起初他還帶着一絲僥幸,覺得一切都是誤會,但月後的一次雲南之行,徹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他跟着兄長到了雲南苗寨的故居求證,而到了地方卻發現原來破舊的小木屋不複存在,焦黑的土地證明了一切,孫遠橋當初就暈厥了過去。孫遠風送孫遠橋去了酒店,自己去做了一番調查,才發覺自家弟弟口中的楚危,此時……由于親入火場救出了紅花會的少主而成了紅花會老大劉陽眼前的紅人。

……一切都是噩夢。

再無法僥幸的孫遠橋收整了心情,随着兄長離開,此後再未踏足苗疆之地一步。

而如今,再聽聞楚危殘廢的所謂真相……叫他如何能信?

——他一句都不信。

似真的謊言

似真的謊言

——謊言再真,都是假的。

孫遠橋開始籌劃着逃跑。

他曾仔細探察過,楚危的別墅裏的門窗全都被焊死,就算是蚊子也一個也別想飛出去。唯一沒有被鐵圍欄跟欄杆圍住的只有別墅背面、面朝森林的一隅。

這一塊地方的天臺并沒有被鋼化玻璃包圍着。沿着牆壁爬下去就能逃脫。三層的小洋樓,對孫遠橋并非什麽大問題。他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最近日益加強的警衛。

楚危憎惡生人進入別墅,所以請來的家傭也是定點到定時離開,但這并不表示楚危別墅附近的警衛松弛。相反,別墅附近都有楚危特地請來的雇傭兵駐紮。孫遠橋自己有幾斤幾兩自己自然清楚,跟這些受了專門訓練的雇傭軍硬碰硬他是絕對讨不了好處的。

但他也不打算智取——他的目的只是逃跑,能不跟他們打上照面就盡量不打照面。

而最近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楚危發生了什麽事,周遭的警衛逐漸加嚴了許多,孫遠橋擔心自己再拖延下去就徹底失去了時機,當下等着家傭離開後,便在整座別墅裏翻找起來。

他這一去吉兇未蔔,自然要多做準備。孫遠橋搜了一遍別墅,甚至把別墅裏唯一上了鎖的門給撬了。那大概是楚危私人的房間,孫遠橋翻翻找找,居然在壁櫥裏翻出了把槍。

雖然早知道楚危幹的不是正經生意,但切實看見的時候孫遠橋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他小心把槍收好,打算把一切恢複原樣時不知碰到了什麽機關,壁櫥裏竟然彈出了一個小櫥櫃子。

孫遠橋把裏頭的東西拿出來才發覺是個素描本。

他并不是個好奇心重的人,但此時此刻卻對這麽個本子起了興趣。楚危那麽寶貝地把這本子藏在這裏,姑且也算是有些珍惜的意思。人總是有些犯賤的劣性根,看見人家的寶貝總想去動動,孫遠橋盯着本子看了一會,最後還是覺得犯犯賤沒什麽,一邊安慰自己一邊把本子打開了來。

然而在他翻開第一面,其中就輕飄飄地掉下了一張紙。

他微垂下頭看了一眼,頓時就愣住了。

……那是一張已經漸漸開始泛黃的老照片。

在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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