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條件。”

“你說。”

孫遠橋說得平靜,“首先,我要死得有尊嚴,我不用你的槍。我外衣口袋裏有把槍,你可以檢查一下,子彈只有一發,我有用它來動手。”

劉雁戈吩咐手下解了他的繩索,檢查了外衣,确定無誤後,點點頭,“還有?”

“我要跟楚危說幾句話。”

劉雁戈沉默了半晌,是現在他們之間流轉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理所應當,但你只有五分鐘。”

“OK。”

孫遠橋稍稍活動了一下骨節,然後走到楚危面前:“時間緊促,我只簡單地問幾個問題,可以嗎?”

楚危手不自禁地攢盡袖口的布料,眼中一陣酸楚,閉上眼點了點頭。

孫遠橋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孫家人的?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孤兒,為什麽不告訴我?是像黎哥說的那樣為了更好的賣了我嗎?”

他曾經有一把家傳的金鎖,後來被楚危拿走了。那段日子他們過得太苦,他原本是以為楚危是拿去賣錢,但如今看來,卻是被楚危托給了紅花會的人去調查。而那個人好死不死是警方安插在紅花會的現任,而又恰恰曾經是他父親的得意門生,很快就認出了這是誰家的東西。黎躍原本打算待機而動,楚危卻遲遲沒有後文。而後來……命運作弄,黎躍在那場火中認出了他,将他送回了孫家,并将這一單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孫遠橋。黎躍當時分析猜測楚危可能是想再等等,吊高了價格再将孫遠橋賣出去。但如今再看,他當初所以為的所有真相都需重新定論,只是當時,他卻已萬念俱灰。

楚危擡起手想摸摸他的臉,最後卻還是放棄。

他苦澀道:“……如果我告訴了你,你會為我留下嗎?”

孫家家大業大,家庭和樂,孫遠橋回去生活,遠遠要比跟他這麽個窮小子生活來得更好。這是一場賭,賭注對他太大,賭贏了,可能只是一切如常,賭輸了。他就将一無所有。

他根本不敢去賭。

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愛人去做賭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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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遠橋沉默了一會,緩緩道:“我會回去,那是我的家人。”

楚危張張嘴,攢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肉裏,他卻不覺得痛,比起這一星半點的痛,他心口的痛才是最難捱的。

他向來是被遺棄下來的那一個,無論何時何地。

他有些絕望的想。

“……但我會為你回來的,阿哥。”

這對楚危無疑是最美的情話,但是……他們卻早已沒有了時間。楚危聽了他的話,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卻沒有感到歡喜,只有無盡的悲傷與凄涼。

“在這個時候。我情願……你一輩子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楚危全身冰涼,他眼色凄苦,看着孫遠橋,聲音止不住的顫抖,“你明明知道……”

孫遠橋溫柔地捂住他的嘴,用手仔細替他挽了挽頭發,輕輕地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卻輕如蝶翼,轉瞬即逝。

“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阿哥。”他輕輕拭去楚危眼角不斷流下的眼淚,聲音輕得仿佛随時會離開,“有些話再不說,就是一輩子的遺憾。你別哭,我從來……沒有怪過你的。我知道你愛我的,我也愛你啊,阿哥……雖然,嗯,不是你對的那一種……我一直一直都愛你的。”

“就算以後……我走了,也是的啊。”

……

最後他就挺直了腰板,不再去看楚危驚恐凄惶的神色,看向劉雁戈。

“——可以了。”

黑黝的槍口,不自禁讓他想起一個月前的那一天,似乎也情此景,但是……卻大不相同。

他接過冰涼的槍械,抵住胸口,閉上眼,緩緩扣動扳機。

“嘣——”

槍響之後之秋後算賬·上

時間過去了一個星期,苦逼到了極點的孫警官終于從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繼續他苦逼的住院生涯。

這真是他令堂的人生何處不苦逼!而孫遠橋屋漏偏逢連夜雨剛從昏迷中醒過來,就從過來照料他的大堂姐孫文柔嘴巴裏接到一個消息。

——楚危倒下了。

當然這不是說他身負重傷不治身亡,恰恰相反,在那整場追捕行動中出了孫遠橋這只出頭鳥,大多數人都很健康,沒死沒殘沒重傷,就是劉雁戈也才剛被子彈擦了個胳膊。

但楚危不同,他親眼看着孫遠橋舉槍自盡,本就悲痛,又聽随隊軍醫判定孫遠橋還有氣,大喜大悲過後,又連着熬了幾天,加上楚危身體本來也不太好,終于是在孫遠橋醒來的前兩天病倒下了。

楚危身份尴尬,孫家人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好在醫院什麽不多,就是床位最多,最後變這樣折中處置了。

孫遠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只能讓孫文柔把他扶起來,凝目沉思,過了半晌,才軟綿綿地對着自家堂姐說:“我餓了,有吃的嗎?”

孫文柔道:“吃的沒有,葡萄糖很多,要不要給你打一瓶?”話雖則如此,她還是撥了外賣叫了份粥,拿起一個蘋果削了起來,“醫生說你現在只能吃少量流食,正好了,我吃完你再給我把渣吃了。”

“哦……我爸媽呢?”

孫文柔馬上意會:“大伯好像知道了,不過阿爺和大姨還瞞着。至于慎言……他估計也知道了,畢竟你倆還是雙胞胎。謹然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不過估計還在準備答辯的事。”孫文柔給他數下來,說話語調也陰陽怪氣起來,“你也真行啊,居然敢把槍往胸口堵。要是晚來醫院個十分鐘,你現在肯定就死翹了……孫謹行啊,你腦子是哪根線不對?要不要姐姐給你修修?”

孫遠橋聽見她這樣說話就慫,勉強笑了笑,卻不說話。

當時情勢太多緊急,如果他不這樣做,恐怕連半成活路也沒有。現在雖然受點傷,但至少撿回了條命,他覺得很值得。孫遠橋從楚危別墅裏發現的槍,雖是真貨,但裏頭填的,卻是麻醉彈。

在這場豪賭之中,劉雁戈給了他兩條路走,一條是必死無疑,并且恥辱的死路,而另一條,雖仍是兇險,但至少還有一線生機。與其凄慘地死去,不如賭一賭。

好在最後他賭贏了,想到這裏,他問道:“紅花會的案子什麽時候庭審?”

孫文柔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才醒這麽一會,消停消停行不行?啧,那早着呢,這麽多年,紅花會的勢力早就盤根錯節,連着雜七雜八的事情,就是等到下個月也不一定能行。對了,你那對頭還活着,庭審的時候你要去?”

孫遠橋剛要開口,門口突然傳來一陣‘篤篤’的敲門聲卻打斷了他的話,孫文柔看了他一眼,對着門口說:“門沒鎖,請進。”

進來的人是楚危,他穿了一身藍白條的病人服,臉色蒼白,緊抿着唇,移動着輪椅慢慢進了病房。

孫文柔對楚危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只當是走錯了病房的病人,微微皺了皺眉,說:“這位先生你……”

孫遠橋咳嗽一聲,等楚危走得近了,對孫文柔道:“沒關系,這是楚——”

“啪——”突如其來的巴掌聲打斷了孫遠橋未盡的話語。他整張臉被打得偏到一邊,直直磕上冰冷的金屬制管。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立即變得一點血色也沒有,孫遠橋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完全沒預料到楚危會是這個反應。

但他呆愣了,不代表孫文柔也一起傻二了,大姑娘好看的眉眼即刻就炸開了,“你幹什麽!?他才剛剛醒呢!誰讓你進來的?醫生!醫生!”

楚危完全不理會她,他緊緊盯着孫遠橋,像那天在舊工廠一樣,氣得全身發抖,聲音都像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喑啞難聽。

“你以為……你那麽幹脆的去死了,我就能活了嗎?孫遠橋!你憑什麽說愛我、憑什麽去死?!我們這一筆爛賬還沒算完……你以為你這樣就能結束一切?我告訴你,我寧肯自己去死,也不想看見你受到一點傷害!你能不能稍微想想……我要怎麽辦?”

楚危全身都抑制不住的顫抖,渾身像泡在冰水裏一樣遍骨生寒。只要想到那一天的情景,他就無時不刻不在後怕,他不畏死,卻無法接受孫遠橋在他面前死去。

子彈沒入胸膛濺出的血花幾乎刺瞎了他的眼,那星點不斷擴大,幾乎掩蓋了他所有的視線。

他既無法去哭,更沒有勇氣去觸碰孫遠橋,他甚至什麽都不敢想,仿佛那樣就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

過去從前,他至少還會絕望,而這時,他就是連絕望也感覺不到,內心一片空乏,像行走在冰天雪地裏的人,熱源被一分一分剝奪,淩冽的寒風幾乎要将他活活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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