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王妃固然是一心不樂意,奈何缙王和淳于钊本人都樂意,稍後,缙王便派出善言辯的文臣帶着侍衛一隊人馬,再次趕往京城,代替缙王先去向皇帝禀明、然後再去太皇太後乃至蘇家的鎮國公表明世子淳于钊願意繼續與蘇家結姻的意願。
皇帝聽完缙王派來的人的禀報,有些意外,又有些沮喪,有一種想要捉老鷹卻被老鷹啄了眼睛的錯覺。正思忖間,得了消息的太皇太後卻是一臉震怒地走了進來,怒聲說:“皇上!凡事不可太過出格,‘水滿則溢,月盈則虧’的道理,哀家以為皇上早就懂了的。”
皇帝不悅地說:“皇祖母一出口就是教訓朕,朕到底是哪裏做錯了,皇祖母只是向着別人,卻不肯聽朕說一句!”
皇帝和蘇氏各執己見,你來我往、各不相讓地說了一個時辰。蘇氏自知皇帝性子執拗,而且對缙王一家懷着深深的敵意,化解不了,也難以說服,不由得淚流衣襟,哀傷地說:“好吧,皇上沒有錯,都是哀家的錯。是钊兒和蘇家姑娘命相不和,才會出這個事,要怪就怪哀家失察吧。但是,钊兒還是初婚,叫他去和個牌位結親,叫哀家這個做祖母的心裏怎麽過得去?皇上,算祖母求你了,此事就到此為止,息事寧人吧。”
皇帝便退了一步,說:“那朕便看在皇祖母的面子上收回旨意,至于蘇家那邊,便叫他們自己退親吧。”
蘇家自然是不敢以已死之女來強與缙王世子結姻,便忙忙地将八字送還,自嘆福薄。那邊缙王則十分大度地收回了世子的八字,又說雖然天公不作美,世子不得蘇家小姐為世子妃,但是既然曾蒙聖旨指婚,亦是緣分一場,世子願以妻禮待之,守孝一年,以告慰亡靈。
蘇家感激涕零,此後私下裏便将淳于钊當作孫女婿看待,為後來的缙王奪位造勢頗多,這是後話。
淳于钊終于耳根子清靜了,一年的守孝期就意味着一年都不需為各種各樣的提婚議媒而煩心,自我感覺松了一口氣,又暗自慶幸那沒度量的皇帝堂兄鬧這麽一場亂子,反而助了自己,叫自己離着睿兒還不算遠。也許冥冥之中有天意,他和睿兒合該有緣分再見面。
後來的一年裏,皇帝将太皇太後可能會看中的為淳于钊指婚的對象一網打盡,要麽自己納入宮中充盈後宮,要麽就頒旨賜予他自己的兄弟或是倚仗的大臣家的子弟,沒個消停。
缙王只是冷眼旁觀這皇帝侄兒的幼稚舉動,心想:你還可以更過分一點!
王妃氣得不行,找缙王哭訴了幾回了,氣皇帝的天性涼薄不給面子,氣淳于钊的傻不拉唧自讨苦吃,也氣自己老公的袖手旁觀不作為,缙王只是漫不經心地說:“钊兒哪有你說得那般委屈?他要真難受,我給他送幾個絕色的丫鬟去。只是要悄悄兒地,別叫人家知道,好歹也還打着‘為妻守孝’的名義呢。”
這一日,淳于钊去給父王母妃定省之時,缙王說:“你那孝期也有半年了,對他們蘇家也算是給足了面子,依父王看,你也不必繼續自苦,我為你尋了兩個絕色的丫鬟來,又可服侍你又可取樂,這便領回去吧。”
缙王府內規矩極大,淳于钊作為嫡長子,從來都是循規蹈矩的楷模,為弟弟妹妹都做着表率。俗話說,長輩賜,不可辭。就算長輩給你的再不喜歡不合心意,也必須接過來,還要磕頭謝賞,淳于钊自然不會推辭,做出叫父王下不了臺的事情來,便恭順地答應了,接了兩個丫鬟回去,叫丫鬟們安排了兩個屋子給她們住下,束之高閣不理。
缙王那邊得到下人的禀報,知道兒子連着十多天未理睬過那兩個丫鬟,心裏納悶兒子是不是沒瞧上那兩個人的姿色,又另外物色了兩個色藝雙全的歌姬來賜予淳于钊。
這日,淳于钊正在書房裏看書,卻聽見外面傳來異常的聲響,還夾雜着女人的嬌斥聲,不禁心中納悶,他的書房的外面是有心腹侍衛把守的,向來鴉雀無聲,利于靜讀,怎麽今日竟然有喧嘩之聲?
淳于钊起身出去一看,卻是一個衣着十分妖嬈的女人手裏托着一個填漆描金的小托盤,托盤上面則是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瑪瑙盤子,盤子裏盛着十來個黃橙橙的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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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見了淳于钊就如同見了救星一般,水汪汪的大眼睛委屈地一眨一眨地,描畫細致的大紅櫻唇微微撅出一個誘惑的弧度,才嬌滴滴地說:“世子——”
淳于钊皺着眉頭看了看她,轉而對侍衛說:“怎麽回事?不是和你們交代過本世子看書的時候不得打擾嗎?”
侍衛戰戰兢兢地說:“卑職們是這樣和她說的啊,可是,她非要進來——”
侍衛一邊擦着汗,一邊在心裏為自己喊屈:這女人是王爺賞賜給世子爺的歌姬,可是,傳聞說是世子爺壓根就沒有碰過她,那就當不得一句“夫人”,又不能像伺候世子爺的丫鬟那般喊一聲“姐姐”,于是,勸便不好勸。此外,拉又拉不得,畢竟是世子爺未來的房內人,他們怎麽敢放肆呢?偏生這女人很會歪纏,非說世子爺看書或是疲累了,她要去送點鮮果什麽的,侍衛們又不好像對付其他的亂闖的人一般直接丢出去了事,所以,才鬧成這一副模樣,實在怪不得他們啊。
淳于钊薄唇微啓:“叉出去!”
侍衛們就要動手,那女人卻哭叫起來,說:“世子,是王爺要賤妾來服侍世子的,為世子端茶遞水送鮮果不正是賤妾本份該做的事情嗎?”
淳于钊自是不屑于與她說話,倒是一旁的侍衛看着世子爺鐵青的臉,小心翼翼地說:“世子爺要你服侍的時候自然回去傳你,不叫你服侍的時候你就老實呆着,別招爺煩心啊。”
那女人一張芙蓉般的玉顏上挂着淚珠,哀哀地說:“可是,賤妾已經來了一個月了,世子爺從來也沒有傳過賤妾來服侍啊!”
淳于钊冷冷地說:“好個沒廉恥的!沒傳你來,你就要跑來自薦枕席嗎?”
女人羞憤之心大作,很想說:“既然世子爺看不上賤妾,就請将賤妾退回給王爺吧,也免得賤妾日日枯守。”卻又不敢說,便掩面大哭不止。
淳于钊冷哼一聲回了屋內,想了想,拿定了主意,歌姬不比丫鬟,原本知道些風月之事,是不甘寂寞的,留着她們,不定還要鬧出什麽名堂來,惹人非議。父王賜予的女人雖然不可退還,但是,可以轉贈他人。
淳于钊便在次日找了個名目來嘉獎心腹侍衛張爽和陸遙,将兩個歌姬賞給他們兩人了。
王妃聽了此事,又打聽到淳于钊雖然留了前次缙王賜予的兩個丫鬟,卻是一次也沒有碰過,便在心裏将這些事情掂量過去又掂量過來,得出一個結論:丫鬟啊歌姬什麽的,怎麽能和将來指婚的大家閨秀相比呢,想來是钊兒嫌她們粗鄙,不屑要她們陪伴。
王妃想了幾天,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又跑了來找缙王嘀咕,憂心忡忡地要缙王再想辦法,別叫钊兒憋屈出什麽病來了之類的雲雲,最後說得缙王不耐煩了起來。缙王說:“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咱們钊兒是有大抱負的,個把女人,他哪裏在意了?就算蘇家的那個沒福氣的姑娘,也不過是幌子罷了,你真以為他有什麽情意了,不過是為着叫蘇家的人感咱們的恩德罷了。還要沒完沒了地唠叨!”
從此,王妃再不敢抱怨了,淳于钊也托賴着父親的權威,有了一段清靜日子。
這日,淳于钊得到張爽等人從姑蘇探來的消息:林默正在遍處搜尋一株千年靈芝,據說是林老爺不行了,急需一株千年靈芝來保命。
淳于钊想道:林默眼下正是科考的關鍵時刻,若是不出意外,他将要參加今年的會試和殿試,一展才學和抱負。但是,若是林如海亡故的話,按照“守孝之人不得在孝期參與科考”的規定,林默将無緣今年的科考,那該多可惜!還有,若是林默科考成功,一般會留京任職,做什麽翰林院編纂之類的閑職,那麽,自己就離得他近了,也就時不時地有了見面的機會,那些美好的機會豈不是也要泡湯了?
想到有機會再見到林默,淳于钊覺得自己全身的鮮血都要沸騰了一般。淳于钊原本以為随着時過境遷,自己對睿兒的感情就會漸漸地淡下去,但是,現在淳于钊發現自己對睿兒的思念卻是越來越強烈了,就如同是壓抑在土下面的種子,現在越來越不受控制,眼看着就要破土而出了!
淳于钊馬上動手,去幫林默找那一株珍貴的千年靈芝,想方設法為林如海續命,怎麽樣都要叫他拖到林默科考後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