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誓師将畢,大軍即将開拔,恰在此時,忽然風雲四起,天空陰晦,房屋上的瓦片紛紛被吹落,咫尺之內不辨人,北風震吼,旌旗搖動,出行的将士們激越的情緒瞬時冷凝,轉而面如土色。
林默和一群謀臣站在臺下,聽見旁邊兩位都長着長胡子的人竊竊私語:“這是怎麽回事?剛才天色還好好地,怎麽忽然就變天了?”
“莫不是……”
接話的那人雖然沒有接着說下去,林默卻很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在這幫子沒啥科學知識的人的眼裏,忽然變天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兆頭,他們不會從房屋質量、天氣情況上找原因,只會認為是老天爺反對缙王出師,反對去造現任皇帝的反,故而降下警告,若不遵從,只怕老天爺怒了,這一萬多人出師不利,就會一去不複返。
站在臺上的缙王父子也有些發慌,怎麽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時候,老天爺來這麽一手啊?這不是砸場子嗎?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個清朗響亮的聲音響起來:“真龍飛天,一定會有風雨相随;現在瓦片落地,恰如老天爺在為大軍出征奏響禮炮,正是大吉大利的預兆!”
衆人的目光紛紛轉向發聲的地方。淳于钊不用看也知道是林默,他那最聰明睿智的小情人總能在關鍵時刻發揮急智,起到安定軍心、定海神針的作用,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驕傲之情:我喜歡的人是最棒的!
謀臣們紛紛響應附和,一下子刮大風掉瓦片的不祥之兆居然被說成了上天支持缙王出征讨逆的鐵證。
小兵們很好糊弄,他們沒有多少文化,沒見過老天爺,也沒見過皇帝,上級說什麽他們就信什麽。再說,多年以來,他們早就習慣于缙王的號令了,即便這一次出了些小意外,可是現在既然有了這麽好的解釋,他們也就信了,就如同當年一次又一次從這裏出發北征塞外一樣,即使不獲大勝,也從來都是全師而還,多年來跟随缙王作戰,他們都對缙王有着充分的信任。
又過了一會兒,東方雲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就嶄露了出來,天地之間一片清明。
将士們的心也随之豁然開朗:看來這的的确确是吉兆,激戰之後,大家都将迎來如今天這般天清地徹般的光明前途。
林默是文臣,不用出征,只需和別的謀士一起在王府內靜候佳音便是,再說,就算可以随行,淳于钊也不許他一個文弱書生去血雨腥風的戰場以身涉險。于是,林默和留守的人一起,站在道邊,目送大軍離去,軍容肅穆,兵甲铮铮,一切盡然有序。
缙王路過林默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作勉勵。
淳于钊只是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眼神既幽且深,似乎要将心上人刻在心裏一般,手指似乎無意中擦過林默的手背,貪戀般地按了一下,随後對着林默笑了笑,笑容就如同揮灑天地間的陽光一般俊朗帥氣,揮一揮手,帶着林默手上蹭到的那一點溫度離開了。
背影亦如本人一般挺拔迷人,漸漸消失在林默的視線中。
接下來,對林默而言,就是難捱的等待和默默的祈禱了。缙王善戰,可是畢竟只有不到兩萬的兵力,其中幾千人還是淳于钊從投降的魯南守軍中整編而來的,這幫人算是不穩定因素,會不會在戰場上忽然又叛變到朝廷那邊去了也說不準,可是,林默現在除了等待無計可施。
一個時辰過去了……兩個時辰過去了……一上午過去了……下午也過去了……天亮了……第二天也快過去了……
終于,在夜色降臨時分,傳信兵飛奔入內來報:“我軍大捷!王爺已将敵軍主帥周長春生擒,斬于午門,枭首明告天下。”
缙王府內一片歡騰!
魯南的警報解除了!
缙王的讨逆大軍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
夜晚,凱旋而歸的淳于钊和揪心般等了兩天一夜的林默在一起。
林默瞟了一眼房中伺候着的丫鬟們,悄聲問:“我和你住在一起沒問題嗎?”
淳于钊臉上略有疲色,懶洋洋地看了兩眼整理着床鋪被褥的丫鬟,也悄聲地回答說:“只要不引起別人的疑心,就沒問題。我父王還經常和他的謀士一起抵足而眠呢,何況咱們打小一起長大的,親密些也是正常的,誰會沒事瞎想?”
林默便放了心,又忸怩着說:“今天王爺說的那個什麽……”
淳于钊悶悶地說:“不用說了,我知道的,又不能怪你。只是……”淳于钊話語一頓,悄悄地說:“真想把你藏起來,你的風華只許我一個人看。”
林默撇撇嘴,心裏卻跟喝了蜜似的,為着情人的知心。林默又表決心似地快速說:“我明兒跟王爺說,我還在服父喪呢,不能結婚。”
淳于钊唇角微微勾起,敲了一下林默的頭,說:“給你個棒槌你就當針了!就算你能結婚,我妹妹還不能呢,我皇祖母去世,我們兄妹幾個都要服喪一年。”
林默撫着胸口,表示“我安全了。”
淳于钊見丫鬟們都出去了,湊到林默的耳邊,說:“要是別人,我就要飽揍他一頓,哼,居然看不上我妹妹!是你的話,我該怎麽罰你呢?”最後一句話說完,便往人家耳朵裏吹了一口熱氣,挑逗意味十足。
林默扯下面具,笑嘻嘻地看着他,說:“悉聽尊便。不過,我記得剛才某人說了的,要服喪一年,是不是?”
這晚上,兩人只是手牽着手睡了一個安心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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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王及王妃的卧房。
缙王妃臉色有些僵,雖然此時正殷勤地為王爺張羅着換了家常衣服,還讓丫鬟們斟了極好的貢茶上。
缙王瞟了她一眼,淡淡地問:“有話要說?”
缙王妃惴惴不安地開口說:“臣妾聽說王爺出征前給媛兒許婚來着?”
缙王微微點頭,說:“是有這事兒。怎麽?”
缙王妃的聲音略大了些,說:“我們的女兒,王爺怎麽能許給一個微末小吏?據說長相亦是平平。”
缙王“嗐”了一聲,說:“我是沒來得及和你說清楚,你就道聽途說地,還不樂意。你知道那人是誰嗎?是金睿啊,往日在咱們府裏給钊兒做侍讀的時候,和钊兒好得難舍難分。那孩子相貌你知道的,萬裏挑一。學問也好,探花不探花的倒在其次,一般的腐儒我才看不上。我是覺得他會變通,那天出征的事情你是不知道,真真是聰明絕倫,将來一定能成大器。”
王妃“哦”了一聲,有些羞愧,還是堅持着說:“臣妾也相信王爺的眼光必是好的,可是,咱們媛兒現今是郡主,将來是公主,身份何其貴重!那孩子再好,也是個庶子,爹媽都死了,家裏也沒個助力的,怎麽配得上咱們媛兒?臣妾琢磨着媛兒的夫君還是以王公大臣的嫡出子孫為宜。”
缙王嗤之以鼻,道:“婦人之見!這一場戰事下來,今日之王公大臣,明日就是我的階下囚!倒是這睿兒,和钊兒自幼相得,等钊兒當了太子,他就是東宮詹事,等钊兒登基為皇,他便有從龍之功,屆時名列三公,豈不比你說的什麽王公大臣家的纨绔子弟強過數百倍?”
王妃沒話說了。
缙王最後做了個總結,道:“不過,一切尚待來日,媛兒有家孝在身,不能完婚,再說吧。現在也沒空操心這個,先把仗打贏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