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止淵丢了魂一樣地簽着名,一開始她确實是抱着要送給粉絲的心态很用心在簽的,但是在簽了一千本後,心意早就被消磨殆盡。

終于在連續簽了好幾個小時後,林止淵手抽筋了,疼得她龇牙咧嘴,馬克筆掉在地上之前還不忘給她白色的褲子畫上一道黑痕。

“你這樣再過不久,就要有手疾了。”季懷之有些擔心地看着趴在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裏的林止淵。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像是哭了。

“給我,我幫你看看。”

林止淵依舊趴着,不過她把手往季懷之那裏伸過去,只見她五根手指頭像雞爪一樣僵硬地彎着,因為手指很長,看起來就是顧客眼裏最搶手的那一類。

她握着她的手,輕輕地揉壓按摩,慢慢地捏着她僵硬的手指頭往上掰,循環漸進,直到五根手指頭的筋完全松下來,她又順手按摩了一下她的手掌。

因為很舒服,所以中途林止淵就把頭擡了起來,眼睫毛濕濕的,看起來确實哭了。

“我看你也應該不是個會怕痛的人才對。”

畢竟她都可以光手掐煙了,抽筋簡直就是小兒科。

“我又不是死的,我有痛感神經的好不好。”

季懷之仿佛自己聽錯了一樣,她聽見她語氣裏隐隐透着些許委屈。

但也只是些許而已。

“我怕我肩膀也抽,要不你再順手捏一捏?”

“啪!”季懷之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手心,發出清脆響亮的聲音。

“完了完了,又抽了!”林止淵驚呼着,看着自己原本好透的五根手指,只見中指慢慢地又彎起來了。

季懷之下意識掰着中指不讓它彎下去,卻發現……

林止淵在騙她。

外頭突然有人闖進來,沈又言盯着面前過于神奇的一幕問了一句:“你在玩她的中指嗎?”

林止淵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在季懷之一臉懵逼的表情下做出回答。

“嗯,玩得可好了。”

“啧!大白天的……”沈又言真情實感地嫌棄了一秒,正準備留點空間給兩個人,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轉過頭來又說:“對了,你得加簽五百本。”

林止淵差點沒一口老血吐出來,她看着滿桌滿地的新書,瞪大了雙眼。

“我才剛要簽完!”

“啊,是這樣的,第一版的量在預購時已經售罄,我正準備加印,作為福利準備了五百本親簽。”沈又言伸出五根手指頭。

“你都不替我考慮考慮的嗎?”林止淵伸出抽筋的那只手,中指還彎着。

“不考慮,大不了你躺。”沈又言話中有話,此時電話響了,她接通了電話。

季懷之只聽見她對着電話那頭說:“對,沒下錯單,五十斤蒜香五十斤麻辣,總共一百斤……”

“你看,這就是勢力老板的嘴臉,要錢不要命,以後找工作可別找這樣的。”林止淵咕哝着,還瞅了一眼自己白褲子上的筆痕。

“回去我幫你洗。”季懷之看了一眼,問題不大。

兩個小時後,沈又言通過廣播號召有空的員工都去前臺領小龍蝦,大夥兒浩浩蕩蕩給各自部門領了好幾袋回去,又通過廣播讓林止淵去她辦公室一趟。

來到沈又言辦公室,就見到她已經把酒都開好了,另一張沙發上還坐着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楊蕾。

“嗨!我聽說新書大賣,知道一定有慶祝,就趕過來了。”

楊蕾優雅地晃動着自己的手指頭,塗上紅色指甲油的指甲在晃動中生出虛影,別人很難駕馭的顏色,在她身上倒是符合她的氣質。

“破紀錄了,慶祝一下嘛!”

沈又言“啵”的一聲,開了第四瓶啤酒。

季懷之意識到這是開給自己的,忙說:“我等下開車,就不喝了。”

“可以找代駕。”楊蕾已經對瓶吹,液體水平線已經來到了瓶子中段。

“我還指望着有人能把我安安穩穩地送到床上。”林止淵将她面前的酒瓶往自己的位置挪了一些,表示自己會替她喝掉。

沈又言聳聳肩,随即又變得有些莊重地挺直了背,說:“今天我們齊聚在這裏,是為了慶祝十二秋新書大賣,預購量破紀錄,首先恭喜你我他,然後也希望我們止淵未來多寫些好故事,繼續破紀錄!”

“幹杯~”不知道為什麽也被恭喜的楊蕾率先舉起了酒瓶子。

季懷之一看她這架勢,那半瓶酒準是保不住了。

然後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季懷之就這樣剝着小龍蝦吃着小龍蝦,然後看着兩個喝高興的中年女人醜态百出,幸好對外的窗口拉上了簾子,就是不知道隔音好不好。

林止淵喝醉之後,整個人顯得更沉悶了,她低着頭,看着手心握着的綠色酒瓶子,季懷之低頭看她她也沒發現。

她的眼睛明明睜着,卻不像是在看這個世界,仿佛是透過了某道不知名的屏障,去看另一個世界一樣,身邊是兩位老板高昂的歌聲,而她卻築起了圍牆,将所有的喧嘩和熱鬧都隔絕在外頭。

所有人都在外頭喊她出去,說外面多好多棒,只有季懷之親手敲了敲她的門,走進了她的圍牆。

“在想什麽呢?”

林止淵微微擡起頭,眼神迷離,說:“想一些小時候的事情。”

“說來聽聽。”季懷之調整了姿勢,手臂撐在沙發椅背上側身看着她。

林止淵張開嘴,卻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來,最終那欲言又止的雙唇又緊閉了回去。

“沒什麽好說的。”

小時候很多美好的記憶放到現在說出來都只不過是在提醒她,現實有多殘忍。

季懷之看了一眼時間,她還以為到晚上了呢,其實也才不過傍晚。

“要不要回家?”

“嗯。”

回家途中,林止淵一直盯着自己的手看,她輕輕地揉搓着自己左手拇指和食指,上頭的指紋已經被她長年累月掐滅煙頭時給燙壞了,新生出來的皮膚結成又厚又硬的疤。

外頭夕陽的餘晖總尋找着機會從建築物間的縫隙撒下,要将行人身上照出光來,林止淵閉着眼,也能清楚看見陽光試圖透過她的眼皮子鑽進她體內。

車裏在門口停下,季懷之熄了火,說:“能走路嗎?還是我扶你?”

然而林止淵只是反常地問了一句:“現在幾點?”

季懷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上正顯示六點二十分。

“不要進去。”林止淵将肩膀脖子縮起來,将自己縮進座椅裏。

“為什麽?”

季懷之不明白,為什麽到家了還不進屋。

“再等一下,等多一下……”

林止淵背對着她,她将臉埋進了陰影中,讓季懷之看不見她的表情。

季懷之只能看見她左手拇指用指甲生硬地摳着食指的疤,力氣大到像是要把整塊疤都摳下來一樣,她下意識伸手去握住了。

林止淵身體一僵,過了許久也沒再繼續摳,就這樣任由季懷之握着。

季懷之的尴尬終于姍姍來遲,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假裝沒事一樣說:“別摳,會流血的。”

過了許久,才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嗯”。

季懷之心想她也許是累了,就任由她在車裏休息一下,自己側過身子去玩起了手機。

沒過多久,就聽見了林止淵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來,她側身去看,側一點看不見,所以她又挪過去湊近去看,卻看見林止淵猛然睜開眼睛問:“你對我有想法?

季懷之百口莫辯,自己現在這個姿勢确實是辯了也無用,只能往後退回去說:“以為你睡了,正準備把你拖下車。”

“我覺得你可以溫柔一些,用背的,或者是公主抱。”

林止淵揉着眼睛,伸手抓着季懷之握着手機的手往自己那裏偏了一下,看了一眼熒幕,說:“扶我一下,我走不直。”

季懷之看着640三個數字在幾秒後熄滅,屏幕恢複成一片漆黑的模樣,她收起手機,認命地下了車,站直了腿還被人拍打了一下說:“低一點。”

林止淵手臂挂在季懷之肩膀上,季懷之被迫曲着膝蓋走路,明明林止淵幾乎把體重都壓在了自己身上,可她卻沒覺得有多重。

林止淵給她的初印象除了頹,還有瘦,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但也不像是營養不良的瘦。

雖然裏面怎麽樣她不知道。

“我沒有洗澡,不能躺床上……”林止淵幾乎是被拖着走的,兩條腿踩在地上卻又像什麽都沒踩一樣,一瞬間就被季懷之帶到了沙發邊上。

“那你躺沙發吧!”把人放下後,季懷之也不想管她了。

反正喝醉後睡一覺就會好。

季懷之伸了個懶腰,卻聽見林止淵說了一句:“喂……季懷之,你能不能幫我脫一下……”

“脫什麽?”季懷之一看,這該脫的都脫了啊,鞋子襪子什麽的。

“內衣……我在家不穿……”

季懷之紅着臉,她尴尬到腳趾頭都摳出一座皇宮來了,林止淵這個人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讓剛認識兩天的人幫她脫內衣。

這年頭有壞心思的人太多了,她就這麽不設防的嗎?萬一她就是那個有壞心思的人呢?

“我又不是你保姆,自己脫去!”

“手,伸不過去……”

最後季懷之還是好心幫她脫了,她讓她趴着,然後自己隔着衣服松開扣子,林止淵就這樣趴着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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