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止淵很難得地,在衣櫥裏挑挑選選,而季懷之則被她抓着幫忙選衣服。

“這件行不行?”林止淵拿着一條紅色裙子在自己身上比着。

季懷之只是搖搖頭說:“太莊重。”

“那這件呢?”林止淵扔掉了手裏的紅裙子,拿了另一件季懷之看不懂的衣服。

“太怪了,是哪個名人設計師的作品嗎?”這種衣服只能穿去秀臺上走,平時出門穿不得。

“意見真多,那你來挑。”

“不就是你問我的嗎?現在又怪我挑了。”季懷之很不服氣,這人可能止不定有點毛病。

“那你也別光說評價,給點意見行不行?”林止淵看着床上大把的衣服,它們全都被季懷之評價為不合格。

“半個月了,我就沒見你哪次出門這麽挑過,你不都是随便抓一件就出門的嗎?”季懷之翹着二郎腿,雙手抱胸,皺着一張臉。

“好歹也是慶功宴,還是要表達一丢丢的尊重。”

又是這句話,最後還是季懷之從衣櫥裏拉出來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然後又從另一個衣櫃裏拉出來一件黑色的風衣遞給了她,說:“下半身穿牛仔褲就行,這樣既顯得你随性、知性又帥氣,還保暖。”

林止淵看着也挺滿意,不得不說季懷之的品味還是有的,雖然很實際,不過她很好奇,“為什麽我需要帥氣?”

“因為你是原著,原著就是需要一點帥氣。”

“我愛聽,你說多點。”

在季懷之翻了個白眼後,林止淵當着她的面,撩起了衣服一角,她甚至能看見她小小的肚臍,于是她眼皮往下聳,假裝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訊息,便走到了外頭。

“你先換,我回個信息……”

林止淵盯着她的背影,臉上倒是有了捉摸不清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惡作劇得逞的愉悅,還夾雜着些許遺憾。

如果有如果的話,其實不去慶功宴也沒什麽關系。

林止淵在房裏又拖拉了半個小時,等她出來時,季懷之這才明白她在幹嘛。

她居然化了淡妝!

“你這不是有點尊重,是超級尊重了。”

兩個星期了,這人出門從來都是素顏的,頭發也不怎麽打理,出版社那麽多人,她在裏頭溜達就跟在自己家一樣。

“畢竟有明星在場,還是化個妝比較好,被對比得太慘烈我無法接受。”

她有自尊心,也懂分寸,什麽樣的場合應該展現怎樣的自己她很清楚,出版社因為太過熟悉,所以她可以像在自己家裏面一樣随意,況且裏面也沒人會在意她。

“我們林大作家原來也在意自己的形象。”季懷之調侃了一句,便抓起了車鑰匙,“不過你要拿自己和明星做對比,這就有點……”

林止淵伸手捂住季懷之的嘴,兩個人同時都怔住了,季懷之的嘴不自覺就往內抿緊了,林止淵也有些裝作不在意地松開手,說:“話別那麽多……”

手心裏還有一點濕濕的感覺。

季懷之點點頭,解鎖了車子,坐進駕駛座。

她現在對自己的定位和認知有了一些偏頗,這兩個星期的日子很平靜、什麽也沒發生,預料之中的危機沒有到來,她不用去警局上班,每天醒來都是在林止淵的家,有時候她會想,自己是不是一個警察,還是她确确實實地只是林止淵的助理、房客、司機,而警察只是她的幻想。

但是手機通訊錄裏汪覺這兩個字實在是刺眼得很,就像是恨不得要把她紮瞎一樣,真真切切地提醒着她,她是一名警察,現在住在這裏不過是因為工作需要而已。

為了更好地向上面交代,汪覺讓她在固定時間報備,而她通常發出去的只有簡短的一行字:一切正常。

然後汪覺甚至都不會回複她。

慶功宴定在了某家酒店,她們抵達現場,接下來的過程除了投資方派代表人物上去演講,然後一輪輪輪到導演、主演等人,林止淵提前打過招呼,自己不上去,她只想安安靜靜吃東西。

在場的人都很識趣,懂規矩的都不拍林止淵的照片,不懂規矩的甚至都不知道她就是原著,只當她是某個來蹭飯的普通職員而已。

宴會進行到一半,季懷之手機響了,一看來電人是汪覺,她馬上就走到陽臺去接電話。

“現在來慶和碼頭,有行動。”雖然只說了短短一句,但是季懷之還是聽出來他很不情願

不情願中還帶着想掐死她的感覺。

轉頭看着會場裏和沈又言聊天的林止淵,兩個人頻頻碰杯,把貴死人的紅酒當水喝,她咬咬牙迎了上去。

“沈老板,如果這裏結束了我還沒回來,麻煩你送止淵回去。”

林止淵剛要喝上一口紅酒,她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有些不願意,問:“你要去哪?”音調高昂了不少。

“有點事要離開一下。”

林止淵看她的表情,就意會到了,所有人都只當季懷之是她的助理,沒有人知道她警察的身份,因為季懷之不讓說,所以就連和林止淵走得最近的沈又言和楊蕾都不知道。

“我借一下你的車子。”季懷之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便匆忙離開了會場。

驅車來到慶和碼頭,季懷之将車子停在了偏僻的路邊,步行過去,在路邊看見熟悉的黑色面包車,她上去敲門,裏面的人幫她把門打開了。

季懷之貓腰走進車裏,映入眼簾的全是熟面孔,整個刑偵一隊都在這裏了,汪覺扔給他一件防彈背心并遞給她一把槍說:“要不是局長臨時要求,我都不叫你來。”

“什麽情況?”季懷之脫了大衣,換上防彈背心,她動作有些生疏,也許是因為她從正式入職後,就再也沒碰過這東西。

“兩個人的犯罪份子,一周前殺了人,今天收到消息他們要偷渡。”說話的人叫李海,是整個刑偵一隊裏唯一一個對季懷之沒有敵意的人。

其他人就是跟着汪覺走,汪覺不喜歡她,所以他們也跟着汪覺一起讨厭她。

“這是照片,局長下了命令,必要時刻可以開槍射殺。”李海遞出來幾張照片。

季懷之快速看了一遍,照片裏的人她總覺得哪裏見過,可是時間不容許她思考過多,汪覺并不打算對她解釋整個計劃,所以季懷之只能自覺随機應變。

“再一個星期,一切正常的話就回警隊,不用把時間再浪費在一個被害妄想症身上。”汪覺終于開口了。

季懷之想反駁林止淵不是被害妄想症,但是她也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些什麽,只能低着頭沉默,裝沒聽見。

看來汪覺把她扔出去的行為被領導批評了,純純浪費警力資源的行為,季懷之早就要料想到,只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汪覺能把這件事拖三個星期。

“九點三十,對表。”所有人看着自己的手表,聽着汪覺說話:“三十分鐘後嫌疑人會坐船前往外海,在各自定好的地方埋伏等待,不要暴露,聽我指令。”

季懷之跟着李海來到指定地點埋伏,她握着手裏的槍,并不陌生,警隊裏規定每個人每一年要訓練多長時間,所以她為了完成任務也會到練槍室去開槍。

“你這段日子,一點線索都沒有嗎?”李海小聲問。

“沒有。”

唯一一次發生,就是在她住進去的第一晚,隔天打電話給小區業務,卻被告知唯一一臺能照到林止淵家的那臺監控早在兩個月前就壞了。

“監控壞了那麽久一直沒修?”李海皺着眉頭,這業務能力挺廢的。

“據說從兩年前就開始壞了,後來修過,但是修好後又被人惡意破壞,所以就不修了。”這些都是業務說的,他說這些的時候甚至有些理直氣壯。

“我覺得比起調查隐形人一樣的嫌疑犯,你還不如去查查這位作家有沒有精神病史,這樣至少能肯定其中一方的真僞,汪隊的話不全無道理。”

好歹也是同事一場,建議是提了,聽不聽那就是季懷之自己的事情了。

九點五十八分,一輛灰色的車子駛進碼頭,耳機裏傳來汪覺的聲音:“不要輕舉妄動,等他們走到指定位置……”

兩個男人提着行李袋下車,季懷之馬上就認出來了看照片時還沒多少印象,真人一出現,那一晚的記憶就都浮出來了。

她心裏突然就空了一下,氣聲問:“受害人長什麽樣?”

李海繃緊了神經盯着兩位目标的一舉一動,還不忘回答:“二十七歲女性,長得高高瘦瘦的,眉眼細長,留半長不短的褐色頭發,人還挺漂亮。”

季懷之低下了頭,這個形容幾乎符合那天晚上被騷擾的那名女生的樣貌,再擡頭時,她眼裏有顯而易見的怒氣。

這兩個人就像是破壞了她們那一晚的美好夢境一樣,原以為出手幫忙換來的就會是好結果,可沒想到不過是讓她們更清楚地意識到了某些東西。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終究不如夢境裏那般美好。

兩個嫌疑人站在碼頭中央抽着煙,其中一個人看了一眼時間,從口袋裏拿出手電,對着黑色的海面打出了三長三短的信號,回應他們的,是黑色的海面上二長一短的白色信號燈。

“我們只管這兩個人,海上的有海警配合。”李海捏緊了手裏的槍。

等船靠岸後,汪覺的指令終于傳來。

“行動!”

所有人動作一致從隐身地現身,四面八方将中間的兩個人團團包圍,可是他們的第一反應卻是拿出武器,在汪覺還來不及念宣言時就開槍反擊,面對犯人的無差別掃射,所有人只能找掩護。

“他們怎麽會有槍!”

鞭炮一樣的槍聲在碼頭裏帶來回音,耳機裏汪覺在咆哮:“小心,找機會!”

季懷之藏身在一個集裝箱後頭,在子彈剛掃過來之後就馬上探出身子,瞄準犯人的腿開了一槍,他的另一名同伴見狀,槍口瞬間就瞄向季懷之的方向連開了好幾槍,季懷之及時躲過,可是手臂上突如其來的劇痛讓她手裏的槍差點脫手。

李海一看季懷之的反應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你中彈了?”

“擦傷。”忍着疼痛,季懷之繃緊了手臂神經準備再一次伺機開槍。

但是其他人終究是比她老練,三下五除二打配合就把兩個犯人射倒在地,幾個人迅速上去給他們上了手铐念了逮捕宣言,這場抓捕行動宣告結束。

季懷之捂着自己被子彈擦過的手臂,血液沾濕了她的衣袖,貼在她的手臂上,她手動把衣袖往外拉,免得血幹了之後貼在傷口上。

“自己去趟醫院。”汪覺只是看了一眼,便指揮着收隊。

“我送你?”李海問。

“不用。”

季懷之感覺傷口已經有些痛麻了,她坐進車裏,抽了紙巾捂住流血的傷口,很快就将白色的紙巾打濕了,像一坨紅色的爛棉花一樣,把手心的血漬擦幹淨,她打開了關機的手機,屏幕顯示林止淵打了三次電話給她,于是她回撥,卻無人接聽,轉而打電話給沈又言。

“沈老板,你們還在會場嗎?”

“不啊,已經回家了呢……”沈又言的聲音聽起來慵懶得很,看起來是睡着了又被她的電話給吵醒了。

“止淵呢?”

“嗯……你放心,我看着她進家的,比我還清醒。”

季懷之還沒來得及繼續問下去,就聽見電話另一頭傳來了呼嚕聲。

又一次重撥了林止淵的手機,在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後,她啓動引擎就往她家開去。

她的心跳比平時快,不知道是因為受傷導致,還是因為擔心林止淵。

車子停在門口她就迅速下車往屋內趕去,大門好好地鎖着,她抖着手拿出鑰匙開了門,黑暗中她什麽都看不見,左手摸索着牆上的開關一按,剎那間亮起的燈光讓她本能眯起了眼,等眼睛逐漸适應後,她才睜開,這才看見林止淵就趴在客廳的地板上。

“林止淵!”

季懷之踉跄着跑上去,鞋子也沒顧得上脫掉,将林止淵翻過身來,任憑她怎麽呼喊拍打,林止淵都沒有任何反應,她的手腳冰冷,将耳朵緊貼着她胸口一聽她的心跳,異常地快。

林止淵不是喝醉了,是昏迷了。

季懷之抱起林止淵往外趕,塞進車裏就迅速開往醫院,醫護人員一檢查就說是休克了,連人帶床火急火燎給推進了急診室,季懷之不明白林止淵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但她還是冷靜地詢問了後續事宜,又順便讓醫護人員處理了自己的傷口。

急診室外頭人來人往,季懷之就坐在角落裏盯着入口處,直到一個小時後醫生出來,她才從無盡的呆滞中回過神來。

“從患者的血液中檢測到,是飲酒後吃抗生素引起的雙硫侖反應,幸虧你送來及時。”

季懷之愣了一下,就這?

但随後她就強壯鎮定,道謝之後被護士帶去辦理了住院手續。

林止淵醒來時,面對的是季懷之那滿臉怨念的表情,她撇開了視線,啞着嗓子問:“你幹嘛?”

“我幹嘛?”季懷之用極具嘲諷的語氣罵:“我以為你一個寫小說的,書架上既然擺了醫學書,就該知道喝酒後不能吃藥。”

“什麽啊……我吃什麽藥了?”林止淵忍着惡心的感覺,她現在心情很不好,感覺太糟糕了。

“鬼門關回來一趟就全給忘了?”季懷之見對方臉色不太好的樣子,也不忍心罵了。

“有事說事,不要陰陽怪氣。”林止淵少見地露出厭煩的表情。

季懷之雙手抱胸,她會有一些被年齡壓制,對方比她大兩歲,她就覺得自己說話不應該那麽沖,得客氣一些。

“醫生說你是雙硫侖反應,昨天被我發現的時候你都已經休克了。”

林止淵一聽,反而皺起了眉頭說:“我沒有吃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