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公主

雖然楊家的事情已經結束,但溫沐還是非常擔心楊公子的事。

她特意問過羁源,楊公子到底在什麽地方,不可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最起碼把屍身找到,可羁源卻漫不經心,甚至懶得回應。

溫沐對他軟磨硬泡,他才稍稍透露幾句。

不過說的也是雲裏霧裏,溫沐總覺得,楊公子的事沒這麽簡單。

趁着羁源不注意,溫沐在吃完飯後,悄悄把靈溪拉到一邊。

她見識過羁源的殘忍,這幾日他一直留在寺裏,溫沐總覺得不放心,若是有人能看穿他的身份,或許還能有個防備。

靈溪以為她又有什麽鬼主意,寵溺道:“怎麽了?是想吃什麽好東西了嗎,你說吧,師兄都給你做。”

“不是的。”溫沐左右看看,确定沒人才放下心來。

其實她不怕被人聽到,只是怕被羁源聽到。

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保住小命,萬一被羁源發現自己一直防着他,惱羞成怒真動手就不好了。

太子哥哥的神識還沒拿回來,沒有他也沒人能護着自己,溫沐可不想不明不白把小命交待在這個地方。

“師兄,我和你說一個秘密,你別害怕。”

她模樣生的實在太無辜了,認真的時候也會讓人忍不住想摸摸頭,起不到一點威懾的作用。

靈溪笑了笑:“好,我不害怕。”

溫沐皺起眉頭,有些氣鼓鼓的,她可看出來了,靈溪師兄根本沒在意她的話。

本來還擔心大家害怕,這下溫沐倒是希望他露出些驚恐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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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說,現在留在寺裏的楊公子,他其實是鬼王。”

“……”

靈溪臉上的笑意瞬間凝住,他愣愣的看着溫沐。

溫沐有些小得意,有了一種自己真的懂得很多的錯覺。

他擡起手,探了探溫沐的額頭,然後又探了探自己的,随後自言自語道:“沒生病啊。”

溫沐氣的直跺腳:“師兄,我說的是真的,你怎麽不相信我,楊公子他真的是……”

“是什麽?”

這幾日羁源都不在寺裏,不知怎麽突然就出現了。

溫沐完全沒注意到他也在身後,瞬間手腳冰涼。

她忍不住看向靈溪,咬着牙道:“楊公子來了你怎麽不告訴我。”

靈溪笑道:“你放心,他剛來。”

怎麽可能放心下來,誰知道鬼王會不會有順風耳什麽的,百裏之外的聲音或許他都能聽得到。

溫沐自是心虛,靈溪又不相信她的話,她咳了一聲,尴尬地捂着頭。

“我頭好疼,好像有點生病,我先回去休息了。”

溫沐轉身,卻被羁源攔住。

她笑了笑,準備從另一個方向走,可羁源卻又走到她面前。

他似笑非笑道:“靈空小師父,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溫沐心髒都被吓得驟停了,她頭都不敢再擡,閉着眼睛,跌跌撞撞離開了現場。

望着她的背影,兩人都笑了起來。

注意到靈溪,羁源的笑容收了回去,他厭惡地皺起眉頭,冷聲道。

“你又在玩什麽。”

這不是疑問,而是一句肯定的斥責。

靈溪覺得奇怪,可又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便道:“今日寺內雜事繁多,若是玩樂,恐怕沒有機會。”

羁源冷笑,走到他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

“別玩過火。”

他左手搭上靈溪的肩膀,一股霸道的靈力從肩膀灌進來,逼地他雙腳發軟,就這麽重重跪在地上。

羁源嘲谑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清晨下了雨,天還黑蒙蒙的,溫沐賴在床上,不肯去上早課,說是昨夜吹了風,身子不舒服。

靈溪一眼就看出她在偷懶,平日裏雖寵着她,可在原則問題上,他還是不會退讓。

羁源悠哉悠哉地走到了房間門口,靠在窗邊看着兩人說話。

溫沐倒是沒注意,一心只想把早課賴掉。

她捂着頭,假裝昏沉地搭在床邊,軟糯糯道:“師兄,你就心疼心疼我,我真的好難受。”

困的好難受……

靈溪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你呀,真是頑皮。”

他伸出手:“走吧,快去梳洗,今日又給你做了好吃的。”

靈溪師兄是寺裏最好說話的人,他性子溫和,對自己也寵愛,若是好好哄一哄,偷個懶也是可以的。

玄昭寺這個小破地方,寺廟不大,規矩倒是挺多,每個人都板正端肅,無趣的很。

她來這裏這麽久了,倒是從沒聽過這寺廟從何而來,是誰而建,寺裏的僧人又是如何聚在一起的。

溫沐拽着靈溪,試着轉移話題,讓他忘了早課這件事,等時間結束,他想讓自己去也來不及了。

“師兄師兄,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靈溪為難地看着她:“我的故事?”

溫沐道:“就是你是如何來到玄昭寺的,是生下來留在這裏,還是後來看破紅塵進來的?”

對于寺裏的每一個人,溫沐都頗為好奇,尤其是這位師兄。

羁源靜靜聽着,也沒想讓溫沐發現自己。

靈溪低下頭,良久都不發話。

溫沐以為自己提起了他的傷心往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嗫喏道:“師兄,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此話一出,溫沐又覺得不妥,她趕忙找補着,說道:“這樣吧,我和你說一個故事。”

羁源被她笨拙的動作逗樂,饒有興趣地湊近了些。

靈溪搖頭:“不是不想說。”

他并不是不想說,只是不知該從和說起,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又如何有故事呢。

溫沐眼波盈盈,像倒映着桃花的春水,讓人忍不住心都跟着她動。

看她難得這麽有興致,他也不願意打斷她,就道:“你說。”

這個故事可是她最擅長的,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故事內在的含義。

“從前,有個小公主……”

溫沐悄咪咪看了靈溪一眼,他一直都在認真聽着。

這樣的表情讓她想起了從前的羁源,一開始為了讓他信任自己,她也是用許多小故事把他騙得團團轉。

那時候他才九歲,正是最好騙的年紀,後來長大了,自己再也騙不到他了。

溫沐驕傲地仰着頭,像只初生的小獅子,整個人都帶着耀眼的光輝。

羁源心一痛,好像想起了什麽。

溫沐繼續道:“小公主有十一個哥哥,哥哥們英俊又尊貴,對小公主也十分寵愛。”

跟着她的話語,幾乎是同一時間,羁源也無聲說道:

“可是好景不長,小公主的父王娶了一個壞皇後,皇後十分讨厭小公主和她的哥哥們。”

溫沐專注的看着靈溪,充滿情緒的說道。

“皇後把小公主送去了貧苦的鄉下,讓她受了許多苦,又用巫術詛咒小公主的哥哥們,把哥哥們變成了十一只野天鵝。”

靈溪問道:“什麽是天鵝?”

“哎呀。”溫沐嘆了口氣,怎麽都喜歡問這個問題,當初羁源也是這麽打斷了她。

“就是會飛的鳥。”

說着還做了個撲騰飛的動作,靈溪笑的肩膀都抖了起來,第一次沒那麽拘束地去和一個人相處,不知不覺就放松下來。

她坐回床上,繼續道:“後來小公主回到皇宮,壞皇後怕她受到皇帝的寵愛,就用巫術掩蓋了小公主的樣貌,讓她變得又醜又臭,被所有人嫌棄,小公主很傷心,一個人離開了皇宮。”

靈溪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小公主很想找到哥哥們,于是她很努力地尋找,之後終于和那十一只野天鵝相認,一個老奶奶告訴小公主,如果她用荨麻織成十一件衣服給天鵝們穿上,那天鵝就可以變回王子的模樣。”

“為了能救哥哥們,小公主用她柔嫩的小手拿着刺人的荨麻,赤着腳把每一根荨麻都踏碎。”

靈溪心疼的看着溫沐的手,不自覺把她代入成了小公主。

“織荨麻衣服的時候,她不能說一句話,不然就救不了哥哥們,小公主沒日沒夜地工作,後來有個皇帝愛上了她,但是為了哥哥們,小公主沒辦法告訴皇帝她的愛,她忍受着內心的痛苦和愛人的誤解。”

“別人都說她是妖女,要燒死她,小公主不能解釋,快被燒死的時候,還在為哥哥們織荨麻衣服。”

“不過幸運的是,她最終還是解救了十一只野天鵝。”

靈溪完全聽了進去,眼眸蘊上一層哀傷,輕聲道:“小公主真的很愛她的哥哥們。”

溫沐眨了眨眼:“當然啦,小公主為了哥哥能付出一切,我也是,靈溪師兄你就是我的哥哥,我會為你做任何事的。”

靈溪猛然一驚,整個人仿佛受到了什麽沖擊,看着溫沐誠摯美好的笑容,他能感受到心髒在猛烈地跳動。

溫沐仔細觀察着,靈溪的表情完全和五百年前羁源的表情一模一樣,看來這個故事真是百說不厭。

她正在暗暗高興,全然沒注意到陰沉着臉走進屋子的羁源。

溫沐只覺得手腕吃痛,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羁源從床上拽了下來,他提着溫沐的手腕,粗暴地将她囚進懷裏。

“你怎麽會知道這個故事。”

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那麽冰冷,好像浸着鮮血,讓人渾身發涼。

擡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瞳孔裏,映着毛骨悚然的殺意。

亦如百年之前,他掐着自己脖子時的模樣。

溫沐心灰意冷地意識到,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自己說這個故事,那是五百年前的蘊柔才會說的。

除了她無人知曉。

羁源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說:

野天鵝,出自《安徒生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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