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手傷的,真是時候 好好的郡王爺,偏偏長了張嘴!

晨光燦爛,拉長了人的影子,越發顯腰細腿長,肌膚潤潤如玉,可一切跟折射着寒光的鋒利匕首相比,似乎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這匕首太鋒利了,随便用手指斜斜摸試,都能領會到它吹毛斷發的能耐。

這樣的東西放到下巴,還是以鋒刃相對的姿勢……

蘇懋絲毫不慌。

做法醫和做醫生一樣,首要就是手穩,醫生醫治活人,但凡手不穩都是對生命的威脅,法醫面對死者,任何時候的手不穩,都有可能破壞關鍵證據,致真相不能迅速還原,兇手不能及早歸案的每一刻,都是對社會其他普通人的威脅,也是對國家資源的損耗。

刀刃貼膚,微微傾斜,逆着毛發生長的角度……

蘇法醫手活兒好極了,靈活調整角度,鏡子都沒用,就着湖水倒映和手感預測,就把冒出頭的一點點胡茬刮的幹幹淨淨。

完事後手一摸,溜光水滑,觸手全是肌膚觸感,柔軟彈潤,不見絲毫滞澀,少年人皮膚就是好啊……

他低頭清理匕首上并不多的毛發殘留。

廢太子賞他這把匕首,意欲何為?那麽巧他需要一個工具,對方就賞了,難道——

不不,不可能。

蘇懋搖頭。

假太監這事太敏感,足夠挑動人神經,別說貴人們沒有替他隐瞞的必要,一旦知道,态度上必有不同。再者,他如今是不知道誰握在手裏的刀,幕後之人敢用這個秘密要挾他,很明顯是沒有敗露的。他和廢太子此前從未有過交集,這份‘賞賜’,大概率是陰差陽錯……

蘇懋仔細回憶昨晚所有,并不後悔自己未趁機行刺的決定,也不認為自己思考方向有誤,前路崎岖艱險,時時小心,步步謹慎就是。

放好匕首,吃了昨晚從亭子裏順來的肉脯,剛要準備去哪裏走一走,觀察觀察,外面就有人過來了。

徐昆雄面色不善:“你因何躲在此處,叫咱家好找!”

蘇懋視線滑過對方滿額的汗,沾着泥塵的鞋尖,知徐昆雄大概找了好久方才找到這裏,壓下翹起的唇角,一臉誠懇乖巧:“這不是徐門正說,奉和宮寬敞,随我自己尋地方休息麽?我瞧着這小亭子不錯,能賞星月交輝,能享湖色風晚,我甚是喜歡呢。”

叫你不給我安排睡的地方,活該你得自己遛自己!

徐昆雄一窒,果斷轉了話頭:“咱家在宮內這麽多年,就沒見過一個像你這樣,吹牛吹破天的,既然得了小郡王青眼,不知天高地厚,放話要查案,那就跟咱家走吧?”

瞧這陰陽怪氣,明明不服氣,又不得不來請的樣子——

蘇懋立時明白,昨天的高調表演沒有白費,這是跟着他提出來的方向,找到東西了:“嫌疑人?還是新死者?”

徐昆雄一滞。

蘇懋眉微揚,後者有沒有,都不會影響徐昆雄态度,看昨晚對方對屍體的态度就知道,見過太多,早已波瀾不驚,活着的嫌疑人麽,能讓對方這麽配合看重,大清早‘不辭辛苦’親自來請自己,怕是不簡單。

“徐門正同嫌疑人有龃龉,想看對方倒黴?”

徐昆雄:……

這種每一次還沒說話就被敵對方卡住脖子的感覺,這小王八蛋怎麽做到的!

長于解析案件之人,真的有這麽神?還是別人有什麽底牌,而他不知道……

徐昆雄冷笑一聲,率先轉身:“跟咱家這抖機靈沒用,蘇內侍,這就請吧?”

蘇懋笑出小虎牙,從容跟上:“有勞徐門正帶路。”

徐昆雄本想晾這小王八蛋一晾,高高擡着下巴,一路無聲,等着年輕人沉不住氣,求着問他進展,誰知走到宮門口,這小王八蛋還沒出聲,小郡王到了!

姜玉成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打着哈欠,見蘇懋從奉和宮出來,兩只眼睛刷的就亮了,提着袍角小跑着過來,小嘴叭叭精神極了:“你再不出來我要進去請你了!聽說歸問山一宿沒睡,查出了不少東西,有具新屍,還有一連串嫌疑人,新屍尚在走流程,稍後才方便查驗,咱們一起去見見嫌疑人呗?”

蘇懋視線掠過小郡王睡眠不足的眼眶,憋着哈欠生成的生理性淚水——

果然吃瓜群衆力量無窮,為了看熱鬧,睡眠算什麽,完全可以犧牲掉!

姜玉成一邊說話,還一邊極為熟稔的掏了袋瓜子出來,順手分給蘇懋一大半:“沖着你昨夜分析,兇手只有西側行動方位路線,符合時間位置的,只有一個小偏殿,我尋思一路解決了,讓人把嫌疑人也叫到了那裏,正好一起看看。”

徐昆雄:……

好好的郡王爺,偏偏長了張嘴!

你這麽胡亂上蹿下跳你娘知道……長公主還真知道。

那你長這麽大沒被打死……哦,長公主慣的。

徐昆雄面無表情。

左右兩個,一個身份高貴惹不起,只能陪笑臉這樣子,一個小王八蛋運氣好,每回想怼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徐昆雄只能暫嘆自己倒黴——咱們走着瞧!

三人一同走,很快到了地方。

這個偏殿就很有意思了。

距離廢太子的奉和宮不遠,距離其它諸宮殿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位置偏僻的巧妙,面積也不大,給任何一位後妃都不合适,但做宮人們中間歇腳非常合适。

皇宮太大,宮人們伺候主子跑來跑去,如果不是那麽急的差事,總得想辦法讓自己也緩一緩,不然怎麽有體力伺候主子不是?這來往送東西的,端不住,中間也得停一停,別的倒好說,冰這個東西可是怕曬太陽的,要歇,就得尋個足夠方便的地方,順便扣點冰出來給自己享受,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

冰這種東西,總得有損耗麽。

蘇懋視線滑過殿內幾個空盆,落在門窗之上,唇角微勾,露出小虎牙。

姜玉成給他扇扇子:“如何,看出什麽了?”

蘇懋意味深長:“皇宮大內若有夜賊,肯定很喜歡這裏。”

姜玉成:“何解?”

“你看這裏的門窗,”蘇懋伸手指了指,“可瞧出什麽?”

姜玉成扇柄抵着下巴,認真瞧了瞧,眼睛一亮:“門朝南,東西北牆皆有窗,以屏風隔扇相阻,看起來不太大,實則別有空間——要是有心思的人做了什麽計劃,很容易悄無聲息的跑掉啊!”

“咦?”

蘇懋移開桌邊圈椅,蹲下來細看:“這裏有血跡。”

姜玉成也蹲到他旁邊,眼睛睜圓:“真的有!”

血跡非常明顯,就在椅子腳和地板的接觸面,明顯被擦拭清理過,周邊很幹淨,只椅子腳殘留了一些。

蘇懋退後,傾低身體,側臉幾乎貼着地板,觀察擦拭清理過的範圍:“……有人在這裏受過傷?”

不算大,看上去血量有限,所以是沖突,争執……打架?

姜玉成:“可是昨晚死者身上并無傷口……”

何止沒有傷口,連血跡都沒有。

蘇懋仔細觀察過殘留血跡,站起來,拍拍手:“行了,請嫌疑人進來,給我們解釋解釋吧。”

姜玉成剛想問怎麽就篤定別人會解釋這個,一看進殿太監手上包紮的繃帶,就閉了嘴。

一行三人進殿,前面兩個是太監,年紀看起來都不太大,一個二十左右,一個十六七,年長的走在前面,身上衣服款式略有不同,袖口衣角有銀線刺繡,一看就是品級略高。

走在最後的人着侍衛服,修眉長眼,肩背筆挺,兩腿修長,從站姿上看就有股不俗氣質,就是似乎沉默寡言了些。

三人站定,徐昆雄看向姜玉成。

這裏小郡王身份最高,問話最合适。

小郡王掏出蜜餞,眼刀子過去——沒見我正忙着呢?沒空!

徐昆雄便看向蘇懋。

他也不想請示一個來路不明的小王八蛋,但誰叫小郡王現在跟人親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懋笑眯眯從姜玉成手裏拿過幾顆蜜餞,顧自啃着,意思很明顯——我也忙着呢,沒空。

徐昆雄心裏哼了一聲,算你懂事。

他正了正頭冠,相當矜持地上前,正對着領頭太監:“說說吧吳永旺,昨晚到底怎麽回事?”

姜玉成拉了拉蘇懋袖子,湊過去耳語:“你給這姓徐的抖威風的機會,他也不會謝你。”

“怕什麽,”蘇懋理直氣壯,“我有小郡王您呢。”

姜玉成噗的笑了,生怕笑的太大影響氣氛,還拿了扇子遮,比蘇懋還理直氣壯:“那是,不是跟你吹,我身邊的人,沒有過的不好的!就是少有人慧眼,願意往我身邊來。”

要麽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喜歡的別人不喜歡,別人還要勸他不要玩物喪志;要麽被家裏人管束着,這個不可以,那個不能做,放不開,無趣的緊;要麽只會吹捧谄媚,有什麽意思?

可見高山流水,知音難覓,他現在可算懂了,為什麽伯牙要有子期,這個蘇內侍好玩,說話也有趣,可為知己啊!

袖口繡銀的太監吳永旺撐着受傷的右手,很是無辜:“徐副門正此話何解?昨晚什麽怎麽回事?”

徐昆雄冷笑一聲:“別跟我說,昨晚死了人,你不知道,”他視線下移,盯着對方受傷的手,話音意味深長,“你這手,傷的很是時候啊。”

吳永旺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咱們宮人前前後後的跑,有多忙,您是知道的,這偶有疏漏,不小心傷到自己,并不鮮見。”

說着話,他淺嘆一聲,似有些懊悔:“忙時情緒不好,偶也會傷到別人自尊心,若咱家知道那王高會因此承受不住,跑去自殺,定不會那般苛求。”

徐昆雄眉梢壓眼,陰陽怪氣:“這不是知道誰死了?”

吳永旺:“宮裏規矩大,死人并不鮮見,前幾日奉和宮不是死了兩個,還是徐副門正你親自擡出去的,你好像也沒當回事?咱家并不知您問的是這個。”

徐昆雄視線有意滑過小郡王,盯向吳永旺:“你很清楚咱家在說什麽,手怎麽傷的,昨晚發生了什麽?”

吳永旺跟着他視線,知道他在以什麽壓迫,對小郡王行了個禮,道:“手是咱家不小心自己劃傷的,與旁人無關,至于昨晚死者……咱家确是知道,此人名王高,年十四,近來在咱家手底下學規矩,這孩子是五年前進的宮,腦子不怎麽聰明,眼裏沒活兒,心裏沒事,差事總是不能很好的辦完,總在領罰,咱家領着調|教的活兒,這些年不知教出多少好孩子,總不忍放棄哪一個,總覺得都能教出來,昨晚也是,王高差事沒辦好,咱家罰了他,也沒重罰,就是罰跪,讓他長長記性,奈何他不懂咱家拳拳苦心,頂嘴氣人,咱家這一生氣,拍了桌子,不小心拍到匕首,這才傷到了……之後他們便跑出去,替咱家拿藥和繃帶包紮。”

徐昆雄眯眼:“他們?”

“當時在這裏的,有小童,童榮,”吳永旺指着站在側後方,眉眼有些陰郁的小太監,“喏,就是他,還有另一個小孫,叫孫守勤的,不過小孫今天在娘娘殿裏當差,現下過不來。”

蘇懋突然問:“當時是什麽時辰?”

吳永旺頓了一瞬:“人定時分,剛響了梆子。”

人定時分,便是亥時,亥時正,宮內值守換崗,蘇懋被歸問山帶着,剛好走到奉和宮前。

當時死者正在受罰,還活着,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他就挂到了奉和宮門口。

而殿中的這三個人,正好能為彼此做不在場證明?

督主法醫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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