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本郡王這麽牛逼的麽 特別定制的死法

陽光燦爛,面前人耀眼,相似的時光,總是能讓人不經意憶起往昔。

姜玉成搖搖扇子,扇去眼底不知道有還是沒有的酸意,看着陽光下灼灼發光的人:“我們進去看看?”

“小郡王請——”

蘇懋提袍,和姜玉成一同進了死者房間。

房間不大,擺設也不太多,靠着牆的一圈,整潔幹淨,井井有條,中間桌子,尤其靠近門邊,亂糟糟一團,撞歪的桌腳,踢倒的椅子,甚至還有不小心踢飛的鞋,空氣中有股淡淡的,似散未散的木香味道。

人們居住的房間特點,很能體現自己的習慣性格。

比如這個房間的主人,相對而言是比較愛幹淨的人,不然靠牆一圈的擺設不會那麽整齊幹淨,連牆角都一塵不染,中間這麽亂,也是東西看起來亂,實則仔細看,就會發現,地面仍然是很幹淨的,并沒有太多灰塵,給人的感覺只是亂,而非髒。

很明顯,房間的主人确實受到過驚吓,驚吓的程度還不低,讓他慌慌張張,亂了分寸,歪了桌角,拌到了椅子,甚至跑飛了鞋。

蘇懋一邊進入房間,一邊打量觀察,視線掠過窗子時,腳步頓住了 。

房間一共三扇窗,其中兩扇關的死死,靠北的一個,開了條縫。

“怎麽了?”姜玉成見他停下,“怎麽不走了?”

“沒什麽,”蘇懋回過頭,“先看屍吧。”

姜玉成:“屍體在哪呢?怎麽沒看着?”

蘇懋已擡步朝前走:“味道不是已經告訴小郡王了?”

“味道?什麽味兒?”姜玉成聳鼻子吸了兩口,“木頭?有點幹燥,焚燒過的……檀香?佛香?”

他跟着蘇懋腳步,跑到屏風後:“這顏色又舊又醜,我還以為是睡久了的床帳——屍體竟在這!還真有佛香!”

屏風後有一個黑色長方形小供桌,上面請了尊金玉佛,佛前放着鎏金三足異獸香鼎,鼎內未有插香,香灰将滿未滿,再往前便是供品盤,蔬果點心白肉酒,什麽都有。

供桌前有個蒲團,蒲團旁邊躺着死者,側卧,右手緊緊捂着左胸口,嘴唇微青,表情……不怎麽和善,看上去死的很痛苦。

蘇懋已經蹲下驗屍。

“死者右側卧,屍斑呈塊狀,俱在右邊肩膀,手臂,大腿,與地面接觸的地方,指壓完全消退,移開複現;屍僵嚴重,全身,角膜輕度渾濁……”

由此可得出兩個結論——

“死者死亡時間在四個時辰內,屍斑痕跡清晰,無有被搬動過的變化,死者應該沒有被移動過,不出意外,這就是第一現場。”

姜玉成心裏一算:“那就是說,他差不多醜時死的?”

蘇懋颌首:“……衣襟領口微硬,有淺白線痕,死者生前出了很多汗,面有黃疸,眼眶微陷,嘴唇幹燥,口唇和指甲皆有輕微發绀。”

“我聽說吓死的都這樣,喘不過氣,嘴唇發青。”

姜玉成看了眼桌上佛像:“你說這孫守勤是不是害怕了,才請了尊佛供在桌上?”他扇子遮唇,示意蘇懋往門邊瞧,“那門邊還藏着木棒呢,沒準就是做了虧心事,知道別人要回來尋仇,一直防着呢,可惜時也命也,還是沒逃過。”

有了蘇內侍這大寶貝,他和外頭那群人是知道了,根本沒什麽鬼拍門,就是有人裝神弄鬼故意吓人,可孫守勤不知道啊,遇到這種事怎會不慌不怕?

蘇懋卻搖了頭:“害怕确然有,請佛未必。”

姜玉成搖扇子:“怎麽說?”

“小郡王仔細看供桌,”蘇懋指着佛像,“若是情急之下請佛鎮宅,佛像該是怎樣的佛像,供桌該是怎樣的供桌?”

“那必是精心準備,擦洗幹淨……”

說着,姜玉成聲音就低了下去,桌子和佛像幹幹淨淨,一點都不髒,但仔細看就會發現,供桌髒是不髒,但明顯用了很多年,木頭縫隙裏有陳舊黑痕,這不是你愛幹淨,用心擦洗就能擦得掉的。

還有佛像,顯然用軟帕子小心清理過灰塵,可能日日不辍,同樣仔細看,也會發現佛像頭頂肉髻的雕刻紋路裏,也有陳舊黑痕,同樣不是愛幹淨就能擦洗得掉的,一點也不新。

再看桌上供品,蔬果糕點,白肉帶酒,哪一樣對小太監來說,都不易得,死者明顯用了心。

姜玉成扇柄怼着掌心:“——死者有禮佛習慣?”

“死亡四個時辰內,供桌上白肉未變質,可見呈上去時是非常新鮮的;屋內八仙桌上,有一碟未吃完的點心,沒有異味,但顏色已不新鮮,若我猜的沒錯——所有供桌上這些供品,稍後會變成死者的吃食,他要先敬佛,然後是自己。”

所以,當然,蘇懋颌首:“死者不僅僅有理佛習慣,還非常虔誠。”

姜玉成跟着點頭:“也是,他這都被鬼拍門兩三天了,想做什麽也來不及啊。”

“我剛才就想問,”蘇懋看小郡王,“此事既已持續兩三日,小道消息神神秘秘的遍地都是,為何并未透露孫守勤的名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姜玉成搖着扇子,一臉到小爺表演了的驕傲:“這宮裏頭的人從上到下,都講究一個體面,孫守勤雖然遭了‘鬼拍門’,不是還沒死麽?他沒出事之前,別人就算聽到了,也不好直接把他名字透出去,不然被找事了怎麽辦?孫守勤又不是随便可以欺負的小太監,或許以前是,但他現在有了前程,馬上就要去西邊了,小太監們誰敢惹?”

“再瞧他這房間位置,在最裏邊,真正能看到的無非一二鄰居,道聽途說的只會瞎編內容,不會編名字,遂這動靜瞧着是大,實則沒人會說,最多鄰居在辦差時偶遇孫守勤時,下意識離遠點,眼神不敢正視,這才兩三日,還真來不及發生更多。”

“再說,這幾天外頭不是有更新鮮刺激的事?”姜玉成扇子掩面,眼角暧昧,“奉和宮的新寵跟門正鬥法呢,不夠他們嚼舌頭的?”

蘇懋:……

他穩重轉移話題方向:“現在呢,可能有鄰居願意給口供?”

姜玉成收了扇子:“那必然啊!現在人都死了,還有什麽可隐晦的,不說話,是想引火燒身,讓別人懷疑自己麽?”

他‘哦’了一聲:“你想問話是不是,等着,我馬上給你叫人進來!”

很快,房門口多了一個人,說是住在隔壁的鄰居。

蘇懋就問他:“昨晚天黑到現在,你在何處?可有見過誰進過死者房間?”

小太監很老實:“昨日申時中,我差事就辦完了,回了房間,因天氣燥熱,我一直開着門,如若有人經過,我定會看見,但都沒有。”

蘇懋:“死者什麽時候回來的?”

“天剛黑的時候。”

“此後‘鬼拍門’,他可有動靜?”

“好像……開了次門?但好像也只有一次,也沒聽見有別人的腳步聲。”

“你确定只有一次?”

“差不多能确定吧……他的門壞了,只要開合,動靜都很大,傍晚過後,我只聽到這聲音兩回,一次是他回來,一次是鬼拍門很久後,他應該是吓的不行開門看看?不過後半夜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了……”

蘇懋問完,就讓小太監下去了。

姜玉成觀察他神色,狐疑開口:“你又有所得了?”

蘇懋還真點了頭:“此前我曾在外與孫守勤偶遇,淺聊了兩句,他給我的印象很愛幹淨,很從容,也很機敏,加之今日觀察了解,我感覺此人膽大心細,謹慎有加,‘鬼拍門’來的突然,他可能會受到驚吓,但兩三天,不足以讓他的認知系統崩潰,他絕對不是吓死的。”

“其二,迄今為止,我們發現了兩具屍體,兩樁命案,并對都知監起了疑,孫守勤曾對我說,這事我管不了——不管是善意提醒還是惡意威脅,此一事上,他都必然知道很多。 ”

姜玉成懂了:“你的意思是,他被滅口了,沒準就是都知監幹的!”

“再就是這個佛香——”

蘇懋眼梢微眯,想起了醉後飲水仙水中毒死的李柏。

兇手的殺人手法顯然很有針對性,是特別定制,知道李柏好酒,愛飲,且易醉,知道李柏在為貴妃娘娘養一盆水仙,每天都得記挂,知道李柏飲水量大,什麽時候都不能少了水喝,才制定了這樣的殺人計劃,這個計劃只對李柏有效,對付別人沒用。

那這一次呢?會不會也是利用孫守勤的行為習慣?

比如知道孫守勤謹慎聰明,也知道他禮佛虔誠,那怎麽悄無聲息的弄死他呢?需得先破解他的心防,用點什麽東西驚吓,最好是神秘的所有人都解不開的恐吓,心裏再強大的人也會慌張,會慌張就會手忙腳亂,就會失去平時的理智和判斷力,孫守勤既信佛,這種時候會不會請求佛祖保佑?

屍體的狀态,口唇幹燥發青的樣子,臉上的黃疸……

蘇懋揚眉,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很熟悉的東西。

“香灰!”

姜玉成見蘇懋突然轉身走向供桌,也跟了過去,看着蘇懋謹慎地,仔細地觀察了那并未燃香的鎏金三足獸鼎香爐好半晌,并未從裏面挖一大勺香灰出來,而是尋了張紙,小心的從中間開始,把表面一小層香灰鏟到了紙上,再分出三分之一,移到另一小片紙上,遞給他——

“去捉幾只耗子來,我們就能知道死因了。”

“哈?捉耗子?”

姜玉成扇子都忘了扇,這是個什麽路數?

跟他說……是讓他親自捉?換了別人是不是不行?

比如他身上有什麽特殊味道,皇室貴氣加持,大福運披身——

豁!本郡王這麽牛逼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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