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褲子破了 小郡王,你要堅強

夜色寂寂,無星無月,連宮燈都很遙遠,宮巷內偏僻角落獨成空間,只能容納彼此的存在,不被任何人窺探。

蘇懋卻并未意識到這點暧昧,他看到了破空而過的寒芒——

是暗器!

沖着他剛剛前行的方向,如果沒有太子拉他一把,他縱不死,也要沒半條命。

他還是……太小看這裏的人了。

“抓緊。”

一只大手引他勾住寬闊肩膀,順勢滑下去,箍住了他的腰,下一瞬,騰空的失重感傳來,視野陡然轉動——

太子帶他翻了牆!

蘇懋:……!!

當真是藝高人膽大,牆下陰影幢幢,牆頭可是離宮燈不遠,這個角度照的清清楚楚,再悄無聲息,殿前司或禁衛軍輪值的人都會看見吧!

太子幹脆利落,翻完牆就算,對他做出噤聲,不得妄動眼神,放開了他,二人停留在原地,沒有動。

像是在靜待。

等什麽呢……

蘇懋聽着牆後面的動靜,是等追兵過去?

腳步聲慢慢近了,遠了,又近了……直到最後,消于寂夜,再無聲響。

太子轉身:“走吧。”

蘇懋默默跟上。

宮裏的牆都是很高的,白日隔開天光,看不到日出日落,只能見一小片天,夜裏隔遮燈月,落下厚厚陰影,視野不清,偶爾走的遠了,蘇懋看不大清太子背影,可自始至終,都能聽到太子的腳步,伴随着一點光滑衣料的摩擦聲。

危險暗潛的長夜,靜到極致的宮巷,這聲音一點都不吵,反而帶着隐隐慰藉與溫暖。

君子貴雅,太子一直都風度有加,許也非有意體貼,只不過是幼時就形成的習慣罷了。

不僅僅有君子風度,他還文武雙全,朝堂上折服過外族使臣,沃野裏橫兵滅敵三萬……太子穿戰甲的樣子,應該也很帥?

宮巷悠長,蘇懋一點都不緊張,呼吸也早已平複,看着地上自己和太子的影子,慢慢的走路,越來越安心。

“小郡王……”

“他知道怎麽走。”他剛提了個頭,太子就說話了。

看來是知道他們今天晚上幹了什麽好事,沒準連翻牆都看到了。

蘇懋清了清嗓子:“殿下怎會來此處?”

太子單手負在背後:“散步。”

蘇懋才不信,垂眸看着太子流雲衣角:“殿下身份,不該涉險。”

“孤的身份,”太子聲音融在夜色裏,不像自嘲,也不像在為難別人,只是普通的,簡單陳述的不鹹不淡,“廢太子麽?”

蘇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偶有失誤跌落凡塵,更當珍重自己,若不小心卷入別人的麻煩圈,反遭危機,豈不無辜?”

“孤的麻煩,豈是因別人連累。”

太子回眸,淺淺淡淡看了蘇懋一眼:“能走到孤身邊的,都是想殺孤的,恐懼無用,想來的終會來,阻不了。”

蘇懋:……

他想到了自己的刺殺命令,太子難道……

可又不像,如果太子什麽都知道,為何沒處理了他?這話有‘習慣了’的味道,針對的,大概不是他。

太子……是遇到什麽事了麽?

蘇懋壓低了眉眼:“殿下……可是難過?”

“将死沙場,王死社稷,小人死算計,不過各憑本事,談不上難不難過。”太子尾音微長,意有所指,“你今夜話有些多,很高興?”

蘇懋是有些放松了,巨大危險過後的安靜,讓人情緒上過大反差,總想抓住點什麽确定點什麽,不過太子今夜情緒也有些不大對勁,雖很安靜,卻不如以往那麽平和,肯定是遇到了什麽事。

他不想探人隐私,想了想,道:“殿下今夜呢,高不高興?”

“還不錯,”暗夜掩了太子眸底冷霜,融入深深墨色,“每次快到初一,孤都很高興。”

所以初一到底是個什麽日子?

蘇懋直覺這不是個好話題,立刻打住,再好奇也沒問。

他也沒問方才都知監裏,小郡王明明對那一幕氣憤,為什麽沒管。

因為雙方都不想鬧大。

都知監發現有人暗潛,認為有風險,立刻分工追了過來,但追過來的人沒有年紀特別小的太監,大都對宮內地形熟悉,且追的很謹慎,并沒有大聲呼喊,連腳步聲都放的很輕,顯然不想被殿前司或禁衛軍上報天聽。

姜玉成是小郡王,表露身份的确能壓住,但如此事情必然鬧大,蘇懋不信小郡王查案這事別人不知道,宮裏沒有秘密,不過貴人們知道小郡王性子,大約看他是小孩子頑皮過家家,才沒管,事情鬧大就未必了,哪個宮裏沒有伺候的太監,哪個太監不是都知監出來的,事情一大,誰能脫開身?怕是數不清的宮鬥路數要借機生事,鬧個不得安寧了。

而且亮破身份就一定能立刻制止麽?幾息後平複些沒問題,但當下沖突,可不保證不會受傷……

神思不屬的結果是,蘇懋沒發現前面的人停了,一頭撞上了太子的背。

太子身體頓了一瞬:“看路。”

“對不起。”蘇懋摸摸撞了有點疼的鼻子,默默看了眼別人的背。

都是一樣的人,為什麽有的人肌肉能這麽硬?

太子垂眉:“在想什麽?”

“小郡王……”蘇懋回,“也不知他回去沒有,兇不兇險。”

太子音色微冷:“宮中行走,沒點本事,活不到這個年紀,不必憂心。”

道理蘇懋都懂,小郡王不可能在宮中出事,就算真惹了什麽麻煩,看在皇上和長公主的面上,別人都不可能對小郡王真的怎麽樣,可好歹是一起出去的,牆是一起翻的,戲是一起看的,禍是一起闖的,今夜時機不對,沖着他來的人,可能沒法再探,但他實實在在脫險了,小郡王和歸問山……

心下着急,蘇懋腳步就下意識加快。

然後他就發現,太子是不是越來越慢了?之前他還得緊追慢趕,才能跟上太子的影子,太子要不停,他連撞都別想撞,可現在他得時時提醒自己注意太監規矩,不要越路走到貴人前面,才能勉強墜在側後。

太子一直未有說話,也未有任何情緒顯露,好像這速度就是非常普通非常正常的頻率。

蘇懋檢讨了片刻,不再想其它,專注跟着太子腳步,很久很久過後,才回到了奉和宮。

還好,小郡王還真回來了!

姜玉成看到蘇懋也很驚喜,小跑着過來:“小懋懋你沒事吧?受傷沒?快讓我瞧瞧!我回來搖人幫忙,小墩子不懂事,太子太子找不到,鮑公公鮑公公找不到,還非要扯着我先更衣,現在是更衣的時候麽,這不是耽誤事兒呢!你是不知道剛剛有多驚險,我這一路跑的喲,鞋子差點跑丢,那追過來的人離我就差這麽點,這麽點!”

他話又急又快,伴随手舞足蹈,最後掐了一截小手指比劃距離,還生怕蘇懋不信,湊的特別近——

然後就看到了太子的臉。

雖一如既往平淡從容,看不出什麽表情,小郡王還是憑借小動物般的敏銳直覺,看到了太子表兄眼底的霜色,透着不爽,不善,不高興。

吓的他趕緊行了個禮,委委屈屈張口:“太子表兄……”

掐着波浪花的撒嬌在母親那裏無比管用,在這不行。

小郡王立刻撸袖子,亮胳膊:“表兄您看,我都受傷了,您就饒了我這一回,好不好?男兒該要頂天立地,不畏艱難,怎麽說我這也是為了查案子,正事,我真不是故意闖禍,真的!”

蘇懋看了眼這只軟乎乎白嫩嫩的胳膊,上面的确的有一絲血線,應該是之前翻牆的時候劃的,小郡王養的金尊玉貴,皮白肉嫩,有一點點痕跡都會很顯眼,但這傷真不深,連血都沒往外流,以蘇法醫的專業眼光,藥都不必上,更別說包紮了,最多消個毒。

太子:“是受傷了。”

姜玉成眼睛噌的一亮,話還沒說出口,太子下一句又來了——

“孤若是回來再晚些,怕都痊愈了。”

姜玉成:……

禍是一起闖的,蘇懋大膽清咳一聲,幫小郡王轉移話題:“歸副司使呢,沒同小郡王一出?”

姜玉成什麽人,每天哄長公主花樣翻新,不要太能察言觀色,不過這技能尋常人不配看到,得他認可才行,他觑了眼太子的臉,立刻正色道:“回去了,清查案情重要,他應了的差事,怎敢不管?今夜收獲不少,他說稍後尋你。”

他還悄悄朝蘇懋快速眨了下右眼,意思是人沒事,不必擔心。

蘇懋點了點頭,又道:“小郡王的扇子丢了,要不要緊?”

“丢了就丢了,我那還有幾把一模一樣的,你放心,別人認不出來,”姜玉成手背在背後,那叫一個穩如泰山,“認出來也沒事,小爺的扇子昨日就丢了,若今夜出現,必是賊人幹的,同小爺有什麽幹系?”

蘇懋:……

這裏是闖了多少回禍,才有如此絲滑的預案準備。

“不過你這朋友夠意思,我交定了!”姜玉成圍着蘇懋轉了一圈,眼睛亮亮的,“但咱們話說在前頭哈,朋友是朋友,生死是生死,再有這時候,我要先跑了,你可別怪我—— ”

太子似乎有點沒眼看,直接轉了身。

姜玉成:……

蘇懋:“知道,你會去幫我搬救兵,定不會讓我有事。”

“就是!”姜玉成立刻眉開眼笑,搭上蘇懋的肩,“要不說你該是我朋友呢,你懂我!”

他有點想朝太子得瑟,瞧見了沒瞧見了沒,這是我的朋友!他懂我!才不會怪我!我們有義氣的!

但又不大敢,只能氣哼哼跺腳:“這群王八蛋,在宮裏搞這種事,我都能瞧見,私底下不知道能黑成什麽樣!還敢追咱們,哼,等着瞧,早晚有一天,小爺要把他們倒挂在樹上,拿沾了鹽水的小細鞭子,一個個挨個抽!”

小郡王話放的很狠,表情也相當兇,連轉身姿勢都透着霸氣側漏,有氣勢極了,就是後衫裂開了一半,剛好露出翻牆時撕裂的褲子,口子挺大,能看到亵褲的顏色。

剛坐下的太子:……

蘇懋:……

蘇懋看了眼太子,唇啓無聲:要不要……提醒小郡王?

太子幹脆轉開頭,眼不見心不煩。

蘇懋就不敢多嘴了,只是憐憫的看了小郡王一眼。

男兒該要頂天立地,不畏艱難,小郡王,你要堅強。

反正這裏是奉和宮,丢人也丢不到外面。

姜玉成感覺氣氛不大對,皺了眉:“你因何這般看我?”

難道是小爺霸氣測漏,太過震撼,被吓到了?

小懋懋你這麽崇拜小爺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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