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得加錢 這麽喜歡這把匕首?

“為了什麽……”

寧娘子嘆了口氣:“攔妾身一個繡娘, 還能有什麽事?不過是想要下單子,讓妾身做衣服罷了。”

她話很誠懇,說有點煩惱自己這一手刺繡本事, 出了名聲,掙錢是掙錢,可是引的誰都來問, 但做繡活需要時間,簽了契, 得負責任的,旁的雇主就只能狠心拒絕了。

她細細把和檀盛見面的事說了一遍,獨隐藏了一件事——她撿了檀盛的玉佩,塞進了自己荷包。

姜玉成理解, 愛占小便宜的人, 就是忍不住這點心思,那都知道是占便宜了,怎麽可能直接跟外人說?要是讓還回去怎麽辦?

寧娘子配合答完話,見上面沒有在問,就小心的提出告辭:“……雖說夜了,不好刺繡, 但白日的料子總得整理, 五公主倒是好說話, 周嬷嬷就不行了,嚴厲的緊,別人一點便宜占不着不說,哪沒做好, 都是要扣工錢的……”

蘇懋和姜玉成不是無故為難人的性子, 幹脆的放了人離開。

“這個人……”姜玉成還煞有其事的點評, “底氣有點足啊,看起來就沒在皇宮讨過生活,覺得只要不關自己的事,就不用害怕?”

蘇懋:“她身上也不乏市井氣。”

有點自己的小心思,愛占便宜,對高門大戶裏的人隐隐有一種對抗姿态,不算是太仇富,但明顯非常讨厭這個人群裏以勢壓人,品行不好的人。

“說起占便宜……安恪侯的庶子單君陽也想占便宜,截住了寧娘子,五公主的周嬷嬷這麽使用寧娘子,未必沒有占便宜的心思,他們也缺錢?”

“不是缺不缺錢的事,錢再多,有便宜也得撿不是?”姜玉成扇子遮唇,笑的神秘,“這在人安恪侯府,可是家教呢。”

“倒也不全是。”

有腳步聲從屏風後轉來,是太子回來了。

姜玉成騰的一聲站起來,擠眉弄眼看蘇懋——原來我太子表兄不在的?

蘇懋也站了起來,給了小郡王一個隐晦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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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神龍見首不見尾,經常是不在的,你自己怕的不敢進來看,怪誰?

姜玉成:……

蘇懋已經開始問:“殿下聽到了我們方才的話?”

“不多。”

這兩人問話并沒有瞞着奉和宮的人,他一回來,鮑公公就迅速說了,從屏風後側門轉進來,剛剛好聽到兩個人的讨論:“但他們都不富裕,卻是真的。”

他掀袍坐下,慢慢飲了半盞茶,才又道:“去歲旱災,草匪盛行,真定一帶最為嚴重,安恪侯府産業大都在此,受損嚴重,傳聞入不敷出;前歲江南頻發水澇之禍,荊國公府損失頗大,他們家雖在京城,根基确在老宅;邊關戰亂雖已過去數年,所造成的虧空,并不是幾年休養生息就能補的全的,戶部談不上連年虧空,但絕對不富裕,做事有些畏手畏腳;連吏部調派官員,除考績之外,最先考慮的也是官員自身是否小有家業;就連後宮,因父皇近幾年癡迷煉丹,耗費過大,都要倡導節儉之風。”

這些話,聽不懂的覺得繞,不明就裏,聽得懂的就知道,太子就差直接點名了。

蘇懋看過原文,皇上昏聩,當年立崔皇後只是為了朝局大勢,為了權力穩定,并不喜歡她,崔皇後出身書香世家,身上有難得的正氣和理念,這些東西都跟皇上的享樂主義格格不入,利用完後就扔到一邊,不管不顧,對崔皇後生的太子,當然也不會真心關愛。

太子占着儲君名頭,甭管他自己是不是好,是不是能立的起,其他皇子都不可能喜歡他,內裏傾軋一直未曾少過。

邊關戰事起,朝無猛将,連皇上自己都帶着妃子往南邊跑了,太子擔起了責任,掌兵護國,幾十場大大小小的仗打下去,威名赫赫,但敵軍退卻,天子還朝後,不免迎來更多忌諱,這兵權,自也被皇上收了回去,收回去給了誰呢?如今兵部在看誰的臉色?

大皇子。

大皇子說是擅武,懂兵法,但他的厲害只是在皇上的認知裏,一些朝臣們的誇獎裏,武功他确實學了,兵法書看過不少,但和真正的帶兵打仗的本事差遠。他可是居長,比太子大了很多歲的,幾年前戰亂太子經歷過,他何曾沒有?他不是沒上過戰場,只是戰績不如太子,可這種實力之差,因為皇上的偏心,好像所有人都看不到。

不過太子說的不是這個,他說的是,兵部沒錢,等同于大皇子沒錢。

如果想要再進一步,做出點成績,大皇子就得努努力了。

再說戶部,有當年戰事後續影響,加之天災人禍,戶部不寬裕,錢不湊手,做事時難免畏手畏腳,不能為自己勢力整活,誰最難受呢?

答案可能很多人都猜不到,是六皇子。

戶部和東廠走的近,東西兩廠按理說都是皇上自己建的特殊部門,都只聽他的話,但這幾年後宮馮貴妃倍受皇寵,皇上只喜歡她一個,只信任她一個人,東廠裏都是公公,在後宮往來比較方便,慢慢的和馮貴妃搭上了眼,關系越來越密切。

你問皇上知不知道?皇上知道很多,他不問,不管,就是不想問,不想管。

馮貴妃無子,只有一個天天來請安,一日不辍,乖順的不得了的六皇子,你說戶部沒錢,不能幫忙整活兒,誰最難受?

遂六皇子現在,也逃不過一個窮字,他生母還是個宮女,背後沒有勢力幫忙,他的困窘和迫切,可謂是肉眼可見。

再說吏部,選派官員都得偏家中有産業的,為何?

因為你京城官員到了地方,是有權力,但以權壓人是辦不了事的,你人生地不熟,別的地頭蛇擰成一股繩對你對抗,你一個空有權的光杆司令,能幹的了什麽?還是得懂得打點人情,和當地人熟起來。

以往派官沒這條,是因為吏部有自己的暗裏規矩,可現在哪哪都沒錢,給不了你,你自己再沒有,接下來的日子怎麽過?天天上折子訴苦麽?煩不煩?

這吏部倒不用找跟誰近了,現在的吏部尚書,就是四皇子的舅舅。

所以作為宮中位分最高,目前來說最為尊貴的長信宮母子,其實手頭也是不寬裕的。

皇上就更沒錢了,煉丹玩都不夠,還提倡後宮節儉,不但不想給自己的女人花錢,甚至還想從自己的女人那裏搞點錢。

再往下扒拉扒拉,只剩兩個皇子,一個是才十五歲,什麽心眼都沒有,想什麽都寫在臉上的七皇子,他是奪嫡大軍中,除四皇子外,唯一親娘健在的皇子,奈何親娘只是個普通妃子,家世顏值都平平,做兒子的連個正經差事都沒有,當娘的更是沒家底,連摻和進局的心思都沒有,手頭自也是不寬的。

至于二皇子,雖說在太後那裏養過,腦子也聰慧,但他常年抵抗大皇子陷害,自己還是個藥罐子,沒時間也沒心思發展勢力,哪來的積蓄?

所以太子的話總結下來,就是蘇懋疑問的擴展,別說選驸馬的這幾個外人,宮中奪嫡大軍也是,有一個算一個,都窮。

姜玉成經常在宮中行走,這方面被點一點,立刻通透,但——

“這跟案子有什麽關系呢?”

對啊,就算所有人都缺錢,又跟命案有什麽關系呢?

……

和太子姜玉成一起吃過晚飯,睡覺時都在想這個問題,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迷迷糊糊,手摸上匕首,習慣性就想往臉上放。

微涼刀刃一貼臉,他一個激靈就清醒了,不對!他可是睡在太子門口的,會被看到的!

‘吱呀’一聲,正好門被打開,太子從寝宮裏出來。

太子垂眸看了看他手裏的匕首,再看看自己,最後沖他微挑了眉:“嗯?”

蘇懋立刻把匕首藏起來:“你聽我解釋,我不是要行刺——”

別此地無銀三百兩啊喂!

他深吸口氣:“我對殿下沒有任何惡意,就是不小心……”

太子眉目平直:“孤看到了。”

看起來不像信了的樣子。

蘇懋閉了閉眼:“我做噩夢了。”

太子:“做夢自殺?”

“是夢到了別人要殺我,我得自保!”蘇懋一咕嚕爬起來,轉身往外跑,“抱歉殿下,我先去收拾洗漱了!”

他跑得有點狼狽……

娘喂差點露餡,貴人面前手持兇器,這是大罪啊!還好太子沒計較,是沒計較吧?

太子看着小東西遠去的背影,匕首折射着太陽光芒,更顯光滑鋒利,這麽喜歡這把匕首?

還是……一直在防備,從沒覺得哪個地方是安全的?

蘇懋這天眼睛一直跳,從早上醒來就不對,感覺一定會出事,最後果然,因為沒完成‘刺殺太子’任務,再次被扔了紙條。

紙條從天而降,在他走路途中,四周沒有人,只有高高宮牆。

蘇懋豎着耳朵聽了片刻,沒有任何聲響,猜測傳紙條的人還沒走,眼底微轉,迅速有了主意,最後兩步靠着牆,揚聲道:“有些事欲速則不達,我有更好的建議,尊駕可願一聽?”

沒有人回應,好像他在跟空氣說話。

他也沒有退,繼續:“操作這麽熟練,我猜我應當不是尊駕找的第一個人,前輩們是否都失手了?太子殿下擅武,對陌生人懷有戒心,只是靠近大概不行,只要多給我些時間……我可是太子在人前出聲相護的人。”

這種隐意非常的話一出口,果然對方就有了回應:“你以為你是誰,真能做太子愛寵?”

蘇懋當即怼了回去:“不看好我,還把我送到奉和宮?”

牆對面安靜了片刻,才以更低啞的嗓音,更陰陽怪氣的語調道:“那你可要珍惜機會,貴人主子嘗個鮮還有興趣,時間久了,珍珠也能成魚目,不要妄想能在人身邊呆多久。”

這是同意了?

蘇懋笑:“那就別跟個狗似的,三五不時要聞聞味,我這人呢,最讨厭別人催了。”

牆對面顯然不怕他的狠話,怪異的笑了兩聲:“既然你這般能幹,只行刺殺豈不屈才?這樣,你再順便左右一下皇子們奪嫡吧。”

蘇懋:……

“這目标是不是大了點?”他果斷道,“得加錢。”

牆對面毫無聲息,一看就是被震住了。

蘇懋:“勾引太子得要一定姿色吧,交際皇子得要渠道人手吧,你不借點本錢,我怎麽搞事?”

“自己想辦法,”牆對面鐵石心腸的很,“在這宮裏,你要能搞得到錢,我還能高看你一眼,以後任務速度,你說了算。”

之後就再沒聲息了。

蘇懋除了記住對方的聲音,并沒有看到樣貌,或者身影。

但毫無疑問,這才是捏住他秘密,驅使他做事的人。

上一案裏,吳永旺只是氣他阻撓辦案,對他下手,那夜那個殺手可能也是吳永旺派的,為什麽不自己動手,因為沒必要,也因為興趣所向,吳永旺喜歡自己挑選被害人。

現在麽,他基本可以确定,暫時沒有其它危機,也不會有生命危險,不會有人追殺,他只要想好下次的應付方案話術即可。

可是錢……所有人都缺錢?

蘇懋突然想到了一個方向,如果有一個機會呢?在所有人都缺錢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賺大錢的機會,豈不是都會趨之若鹜——

再回想所有人都支持查案的态度,明顯有些心照不宣,表态一致。

這件事很明顯,屍骸是有人引導,重現天日的,這個人是誰,又是誰知道死者身份,誰猜到了死者身份……經年過去,屍體消解幾乎殆盡,如果認出來,是憑什麽,通過哪裏認出來的呢?

蘇懋不知道,沒有人有任何表露,他猜不出,但有件事是非常明顯的。

屍體被埋于土裏至少七年,如果事關‘掙錢機會’,那這個機會七年前就已經存在,且當時可能發出了争搶,甚至有人付出了很大代價,但仍然沒找到。

如果找到了,這件事包括屍體一定會掩埋在時光裏,不會有人讓它重見天日,就是因為沒找到,現在又缺錢缺的迫切,所以才有了重現的機會。

蘇懋再往裏細究,如果有人知道這個機會,知道屍體是誰,那為什麽要讓其現于衆目睽睽之下,自己吃獨食不就好了?給別人分,這麽大方的麽?

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一個理由——

這件事,自己一個人做不了。或是條件不充分,或是其它原因,需要借別人的力來找出關竅所在。

一個個念頭冒出,充斥在蘇懋腦子裏,他提起袍角就往回跑,回到奉和宮,找到太子,問七年前是不是有這樣一樁大事,或者有重要的東西?

太子還真知道,放下刷了顏料的筆,道:“有,西域商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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