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談
蕭啓琮算得上一個朝廷新貴,在出兵燕國之前,他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孤兒,在燕國覆滅之後,他有了軍功傍身,卻也成了禦史臺的眼中釘。
宣德帝便是在此時論功行賞,準他繼承武陵侯爵位,并賜給他新的侯府。
下了朝,不少軍中子弟請他去紅袖招飲酒。蕭啓琮無可無不可,便在簇擁下去了。
請客之人出手闊綽,包下最大一間雅間,又喊來十幾個貌美嬌嗔的姑娘作陪。
絲竹之聲很快充斥整個雅間,女子的溫聲軟語更添了幾分迷亂之感。
不時有人前來敬酒,蕭啓琮一一飲下,不多時便沾染了一身酒氣。
倒酒的姑娘見他有些醉了,就将衣衫又往下褪了些,露出酥軟的肩膀和胸前的旖/旎風光,嬌滴滴地叫着他。
蕭啓琮淡漠的眸光從她嫣紅色的肚兜上掃過,不由得想起衣衫半褪的永嘉,那芙蓉色的肚兜下包裹的白皙肌膚歷歷在目,幾乎成了他的心魔。
女子見他不為所動,便伸出光滑的手臂,想要搭上他寬闊的肩膀,卻不知為何,被一把打落了下去。
蕭啓琮行伍出身,手勁大,女子手臂上當即紅了一塊。
在房事上粗暴的女子也不是沒見過,那點疼痛她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嬌嗔一聲,還想同蕭啓琮說話,卻見他目露兇光,頓時被吓一跳,便安分坐下,不敢再擅動。
一直到了夤夜,衆人都抱着美人三三兩兩離開之時,蕭啓琮還未能從那心魔中走出來。
女子依舊坐在他身旁,只是不敢言語,只擺出一副任爾采撷的嬌媚樣。
可蕭啓琮只覺她矯揉造作,并一次次不受控制地想起永嘉,那才是真正的天生尤物,僅僅是靜坐着,那清澈的眸子也讓人想起媚眼如絲這個詞。
在烈酒的不斷刺激下,蕭啓琮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擅闖皇宮。
就這樣,他在夜色中翻了牆,悄無聲息地來到這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卻繞過富麗堂皇的宮殿,獨獨來到荒涼殘敗的北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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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啓琮的眼睛已經适應了黑暗,推開門後就看到了永嘉屋裏的那些擺設——華麗、精致,擺放在這幾乎風一吹就倒的屋舍裏,只能讓人想起一個詞——不相宜。
在永嘉開口驚呼之前,他迅速關上房間,三兩步就從門口來到床榻邊,用手捂住了永嘉的嘴。
溫軟的唇瓣蹭在手心上,蕭啓琮一陣心猿意馬。好在一陣秋風從窗縫裏吹進來,把他吹得清醒了些。
蕭啓琮低聲道:“不許聲張。”
永嘉點點頭。
蕭啓琮松開手,她就立刻卷起被褥裹在身上,同時驚恐地往後退了退。她揪着被角,緊張地看着這個喝了酒的男人。
蕭啓琮屈膝坐下:“我的話你全然當成了耳旁風啊。”
永嘉沒有回答,文茂的眼神讓她不舒服,眼前這個人卻比文茂殘暴一百倍。
她不知道文茂的企圖,但至少,那人不會用人骨做成的扳指。
蕭啓琮輕笑一聲:“你知道歷來亡國公主的下場嗎?”
永嘉搖了搖頭。
蕭啓琮施施然道:“下場最好的,被納入後宮,在敵國君王身下承歡。又或者被賜給某位有功的大臣做妾,妾室是什麽地位,大宅院裏那些折磨人的手段,永嘉公主這麽金尊玉貴的人應當不知曉。”
“而下場最不好的,是被充為官/妓,千人騎萬人跨。像你這般姿色的,想來被調/教個三五年,也能争一争花魁之位。”
永嘉被吓得臉色慘白,咬着下唇不敢說話,這個男人總能用三言兩語勾起她心底的恐懼。
蕭啓琮對她的反應很滿意,從早朝時就一直壓抑的心情暢快起來:“還有那文茂,你知道他玩死過多少人嗎?他每每出現都是簇擁而來,你知道那群纨绔每日聚在一處鑽研什麽嗎?”
永嘉不錯神地看着他,連呼吸都是緊張的,她貧瘠的想象力猜不出是什麽,卻也本能地害怕起來。
蕭啓琮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告訴她:“文茂喜歡玩,尤其喜歡一群人玩。就說今年年初,他看上了紅袖招的新晉花魁,帶着十幾名纨绔在房間裏玩了三天三夜。據說那花魁慘叫聲不止,等到被擡出來時,渾身沒有一處好地方,下面更是直接撕裂,直到死去都在血流不止。”
“沒有官府管他們嗎?”永嘉身子輕微顫抖起來,她終于明白文茂的眼神是什麽意思,極度的恐懼湧上心頭,比腕骨被折斷猛烈百倍。
蕭啓琮簡直要被她的愚蠢氣笑:“官府從來都是給有權勢者開的。”
永嘉感到一種絕望。
蕭啓琮輕哼一聲:“你連他是人是禽獸都不知曉,還敢去勾引他,現在倒知道怕了?”
“……我沒有勾引他,”永嘉握住蕭啓琮粗砺的手,那鐵鉗一般的手臂竟給她帶來一種安全感,她有些慌張地問:“我該怎麽辦?”
酥軟微涼的手覆在手背上,蕭啓琮神色微凝,肺腑間的酒氣好似在翻滾。
他打掉那只手,冷聲道:“與我何幹。”
永嘉習慣性依賴別人,一時心情激蕩竟忘了眼前的是什麽人,她收回手:“确實與你無關。”
蕭啓琮見到她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狂躁就攪着酒氣翻湧而起,他讨厭這個柔軟怯懦的女人,多待哪怕一刻都會讓他忍不住想要撕碎她。
蕭啓琮大步離開,直留下敞開着的門扉,冷風正源源不斷地湧進來。
永嘉打了個寒噤,而後起身将門關上了。
蕭啓琮在清冷漆黑的街道上走了小半個時辰,來到了記憶中的武陵侯府。
武陵侯去世後,這裏就被收回,荒廢了數年,而後被宣德帝賜給了新科狀元,更名為謝府。
他匮乏的記憶裏只有坐在父親肩頭,伸手去夠母親的場景。母親笑得很開心,父親則偷偷拉起了她的手。
蕭啓琮時常會懷疑,這不過是他的一場夢,其實從未真實存在過。
自十一歲那年之後,這些溫情和愉悅便與他無關了,他孑然一身,無家無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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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心中惶惶不安,等到再擡頭時已經天亮了,她一夜未眠。
這是來到北三所的第三日,她不知道還有什麽在等着她,沒人能庇護她,也沒人能同她商議,她唯有靠自己。
永嘉惴惴不安了一整日,并未見到文茂,直到暮色四合時,她終于松了一口氣,房門卻毫無征兆地被人推開。
是文茂,身後還跟着三五個形容猥瑣的世家子弟。
從前永嘉看不懂時只覺他們目光怪異,如今她看懂了,那是赤/裸裸的欲/望,他們看着她,就像看一件可以随意亵玩的精美物件。
永嘉坐在簡陋的床榻上,寬袖籠罩下的手指攥緊了生鏽的剪刀。
文茂對她露出慣常的笑,人畜無害地朝她走近:“绾柔,這裏無趣得緊,我帶你出去轉轉如何?”
永嘉緊張道:“我不能出去。”
文茂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绾柔今日怎麽對我這樣冷淡,是知道了些什麽捕風捉影的荒唐事嗎?”
永嘉不敢聲張,她靈機一動,讓自己放松下來,而後用手揮開折扇,毫無心機地說:“你我男女有別,不宜如此親近。”
文茂哈哈笑了起來,這樣美貌又這樣心思純淨的人,他還是頭一次遇到,心中立刻生出了其他的念頭。
他對永嘉道:“我向皇後請了旨,要盡盡地主之誼,帶你到宮裏四處轉轉。”
宮裏有宮禁,永嘉就是再傻也不至于被他騙了,堅持不肯出去:“我累了,只想歇息,不想出去。”
文茂揮了揮手,堵在門口的那幾個人就退了出去,還順帶将房門關上。
文茂掃視房屋,發現連個能坐的地方都沒有,只能站在一旁。
他并非不敢在此處亂來,只是覺得這裏簡陋,玩的不夠盡興。
至于現在,既然這小公主如此單純,那他就好生調/教一二,哪日将她調/教得淫/蕩不堪,那才是真真有趣。
永嘉看着他,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文茂笑吟吟道:“绾柔,自你來到這北三所,我幫了你許多。那麽,我若讓你做件事,你會忤逆我嗎?”
永嘉皺眉問:“你想我做什麽?”
文茂把手伸進衣袖,慢條斯理地摸出一只小瓷瓶,在永嘉的注視下倒出一粒嫣紅色的藥丸,他放到永嘉唇邊:“把這個吃了。”
永嘉不敢張嘴,只擡頭疑惑地望着他。
文茂哄道:“放心,只是一粒滋補的藥丸,不是毒藥,更不會對身子産生損害。”他話鋒一轉,“還是,你想随我們一同去夜游皇宮?”
永嘉別無他選,只能張開嘴。
文茂看着她吃下,笑道:“真乖,那你就好好歇息,我便不打攪了。”
文茂說完竟真的離開了,永嘉親眼看着他們出去後,侍衛将宮門再次落了鎖。
她有些不可置信,同時也松了一口氣,以為這一關就這麽過了。誰知還未來得及走回房間,身子就發起熱來,骨頭也一陣酥軟。
作者有話說:
蕭啓琮:媳婦兒的心眼都是被我吓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