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話本

翌日, 蕭啓琮正在為永嘉作畫時,家仆過來通傳:“侯爺,沈大人奉陛下旨意來拜訪。”

蕭啓琮将筆放下:“先帶他去花廳。”

宣德帝還真會找人, 竟把沈非弄來當這個說客, 那張天生的笑臉,确實不好拒絕。

永嘉皺着眉,回想朝堂上姓沈的大人,還沒想起是誰就被蕭啓琮摸了下頭:“先歇着, 我回來再畫。”

永嘉目送他離開, 将窗戶打開,趴在上面嘆了口氣, 她如今哪都去不了, 又能做什麽呢?

洛北書還在北大營關着,不知道蕭啓琮有沒有又折磨他, 還有至今不知下落的燕龐。

……

蕭啓琮來到花廳,就見沈非擡了大箱小箱的東西來:“侯爺,陛下說前幾日讓侯爺白白受了冤,特讓我來送些物件,希望侯爺不要放在心上。”

蕭啓琮在椅子上坐下:“尊夫人沒什麽囑咐?”讓他接這麽個差事,沈夫人大抵正在府中愁得吃不下飯。

沈非大喇喇道:“侯爺這裏又不是虎狼窩,有什麽好囑托的。”

守在門外的家将擡頭望了望天, 沈大人還是太單純了, 這武陵侯府,其實和虎狼窩差別也不太大。

沈非喝了口茶水, 又道:“其實下官來侯爺這, 還有一點私心。”

蕭啓琮偏頭看向他, 想聽聽這清正廉潔到連家都養不活的沈大人有什麽私心。

就聽他說:“是關于柳家大小姐的。”

蕭啓琮問:“你們認識?”

“不認識, ”沈非連連擺手,道,“我雖姓沈,卻也和柳氏沾親帶故,算是……唔,沒什麽往來的窮親戚吧。不過後來還是柳家贈了我一百兩銀子,我才能安心上京趕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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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非說起這些并無窘迫之色,只是坦然道:“如今柳小姐北上議親,我就想來做個媒。”

蕭啓琮道:“那就請沈大人轉告柳小姐,蕭某救她只是舉手之勞,不必挂懷。京中多才子,希望柳小姐能早日覓得佳婿。”

沈非尴尬笑笑:“那就,就這樣吧,我一定如實轉告。”

送走了沈非,蕭啓琮又往院子裏走,他難得清閑兩天,剛好可以陪着永嘉。

走到院前時,只見桑桑正在院門前張望,像是在等什麽人。

或許是因為永嘉的緣故,蕭啓琮面對小姑娘時總會多些耐心,他走上前問:“是來找永嘉嗎?”

桑桑擡起頭,道:“不是的,我是來找大哥哥的。”

蕭啓琮帶她到亭子裏:“來找我做什麽?”

蕭啓琮看上去比宣德帝兇多了,可桑桑面對他時竟一點也不害怕:“大哥哥和公主姐姐吵架了嗎?”

蕭啓琮眸色沉了沉:“嗯。”

桑桑道:“可是公主姐姐已經知道錯了,大哥哥為何還要關着姐姐?姐姐會不開心的。”

蕭啓琮想起永嘉這幾日的模樣,确實沒精打采的,倒也不是生病的緣故。

可是,她真的知錯了嗎?

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不僅自小金尊玉貴,還養出了一身傲骨,城破那日寧願殉國也不要受辱。縱然成了階下囚,也一直不卑不亢,不屈不折。

這樣一個人,怎麽會知錯?又怎麽甘願被困于一隅,成為某個人的附庸?

這也是他為何盛怒之下,要在永嘉身上刺字,不顧意願地瘋狂占有永嘉,因為他知道,永嘉受不了這樣的折辱。

桑桑拉着他的手臂道:“大哥哥,你就讓公主姐姐出來吧。”

蕭啓琮不動聲色地收回手:“她教你這樣說的?”

桑桑卻上前一步,把他的胳膊拉得更緊了:“不是的,是我想讓公主姐姐開心。”

蕭啓琮把她推開:“我知道了。”

桑桑還想跟上,蕭啓琮卻已經直接進了院子,她只能撇撇嘴,自己回去了。

蕭啓琮進去後,就見永嘉趴在敞開的窗子上,正将手從裏面伸出來夠窗邊綻放的紅梅。

雪白的玉腕露出來一截,半隐在鮮豔欲滴的紅梅間,顯得愈發冰肌玉骨。

蕭啓琮下意識上前,握住了那冰涼的手腕。

永嘉被吓了一大跳,就想把手往回收。

蕭啓琮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而後直接将她從窗子裏抱了出來。

永嘉大驚失色,雙手抓緊了他的肩膀:“……放我下去。”

她越是這樣,蕭啓琮就越不想放手,反而用這個抱小孩的姿勢将她抱得更緊了些。

永嘉生怕自己摔下去,只能雙手撐着他的肩膀,緊張地道:“太高了。”

“摔不了。”蕭啓琮這樣說着,還是将她放了下來,“想出去嗎?”

永嘉自然是想的:“帶上桑桑一起。”

說完又補充:“我想将她送回安王府,也算全了安王妃的遺願。”

蕭啓琮那點好心情頓時沒了,他捏住永嘉的臉:“你怕我害她?還是你覺得,我尚且不如那個老淫賊。”

安王在燕國就有風流之名,到了衛國更是一連納了十幾房姬妾,安王妃又不在,他怎麽可能善待桑桑?

可即便如此,永嘉還是要将桑桑送回去。

被識破心思的永嘉只能硬着頭皮道:“那畢竟是她的生身父親,她若留在侯府,總歸名不正言不順。”

蕭啓琮道:“你是想說我将你強留在侯府名不正言不順吧?”

永嘉:“……”倒真沒這層意思。

蕭啓琮腹诽:“我何時這樣敏感了?”

他口是心非道:“你若想送就送吧,剛好将那兩個婢女一并送走,省得在侯府礙我的眼。”

永嘉點了點頭,不敢再提其他的事。

當日下午,蕭啓琮去了北大營,永嘉則乘馬車,帶桑桑去了安王府。

一路上,桑桑既興奮又憂愁,她抱着永嘉:“以後公主姐姐還會來看桑桑嗎?”

永嘉撫摸着她的頭:“會的,桑桑一定要聽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快些長大。”

桑桑認真點頭:“我不會讓公主姐姐擔心的。”

安王府

家仆并沒有對她們的到來有太多詫異,只是帶她們去了會客廳,就說要去向王爺回話。

永嘉帶着桑桑坐下,一等就是将近一炷香,就在她耐心即将告罄時,醉醺醺的安王終于左擁右抱着出來了。

他看到桑桑後眯了眯眼,好一會才道:“是桑桑啊,回來就好。”

永嘉突然有些後悔把桑桑送回來了,但這裏到底是個遠離是非之地,只要青瑣和香茵能照顧好桑桑,總比待在武陵侯府強。

她對安王道:“叔父,我已将桑桑送回來,還望您能照看好她。”

“有勞永嘉公主……”燕卓打了個酒嗝,“公主放心,她是我的親閨女,我怎麽可能虧待她。”

永嘉道:“既如此,我便回去了,叔父也少飲些酒罷。”

“恭送永嘉公主。”安王抱着美人送她出去,又吩咐道,“給郡主收拾個住處,挑最大最好的來……”

永嘉聽着他的話,想着到底是親生父親,雖會有疏忽,但應當不會苛待了去。

她一個人踏出安王府,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到底是一個人了。

馬車裏也空蕩蕩的,來時是四個人,現在就剩她一個,還要回到那冷冰冰的武陵侯府,面對蕭啓琮。

路上,永嘉聽到有人叫賣話本,還是江南一帶流傳最廣的,就掀開簾子,道:“我要一本。”

她其實沒看過這些東西,從前是有人管着不許她看,她也因着某些原因對這些情愛之事沒什麽興趣。

如今卻想着到底是個消遣,至少不用整日對着蕭啓琮。

侯府的家将得了蕭啓琮的吩咐,聽到她說要,立刻買了一本遞上去。

另一個家将瞥了他一眼,用眼神道:“不要命了嗎?什麽話本都敢往上送!”

那家将一臉看好戲的表情:“這樣才有意思啊。”

永嘉接過那話本,只見上面畫着才子佳人深情相擁的圖畫,不由得臉頰一紅,将話本卷起來放進了袖子裏。

她一路上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瞧見了,一直回到卧房才松了一口氣。

給她買話本的家将伸長了脖子,直到她回了屋才疑惑道:“這反應不對啊,難道是還沒看?”

另一個人拍了他一巴掌:“等着侯爺罰你吧!”

永嘉是确定四下無人時才将話本子打開的,看了一頁後才發現不對勁——這裏面的将軍正是蕭啓琮,才女則是江南書香世家的大小姐。

她阖上話本,見到右下角用小字寫了一句:霸道将軍和江南才女的傾城之戀(壹)——真實故事改編。

永嘉想着或許會有些用處,就又翻開話本往下看去。

這話本寫的是蕭啓琮少年不得志時曾救過柳月一命,柳月自此對他傾心,可蕭啓琮認為自己配不上柳月,一定要功成名就,才能向柳月求娶。

兩人就此分離,蕭啓琮回到京城,一次又一次上戰場,每每拼命厮殺都是為了盡早回去迎娶心愛之人。

柳月則自此之後郁郁寡歡,在江南枯守多年,每每對着北方望眼欲穿。

終于,五年後,蕭啓琮凱旋而歸,馬上封侯,柳月也守得雲開見月明,決定北上尋夫。

之後寫了兩人在京城的多次擦肩而過,直看得人抓心撓肝。終于——就在他們要見到彼此時,故事戛然而止,只留下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永嘉将話本放下,過了一會還是覺得心有不甘,總想看他們重逢之後會發生什麽。

麝煙在外間問:“公主,晚飯備好了,要現在用飯嗎?”

“不用,先放着吧。”永嘉正了正神色,而後出了房間。

那家将一直在院子裏值守,看到她心事滿滿地路過時,突然低聲開口道:“公主第一本看完了嗎?屬下這裏還有第二本。”

永嘉眼前一亮,但到底不好意思開口。

家将十分體貼,直接從懷裏掏出來,塞進她手裏,神神秘秘道:“這本送你了,這可是珍藏版,市面上買不到的,公主可得放好了。”

永嘉抱着書,紅着臉回了屋。

她翻開書,看了幾頁後臉頰直接燒了起來。

可能是由于著書人不同,相比于第一本的細膩和愛意缱绻,第二本簡直直白的不像話。

相遇時的熱吻、寺廟裏的私定終身、書房裏的挑逗和熱情、馬背上的耳鬓厮磨……幾乎每一章都有一段細致入微的描寫。

永嘉看得臉紅的要滴血,卻又忍不住繼續往下看,她從不知還能玩出這麽多花樣,更不知兩情相悅之人水乳交融是這樣美好的一件事——至少書裏寫得很美好。

正忍不住往下翻時,手裏的書突然被人抽走了,蕭啓琮拿着那話本道:“什麽書看得這樣歡喜,晚飯都不吃了。”

“別看!”永嘉想要伸手去搶,卻被他側身擋住,同時蕭啓琮已經一目十行地看過了上面的東西。

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去,永嘉縮到一邊擋着臉,不敢去看他。

翻動書頁的聲音清晰可聞,永嘉想着上面的內容,覺得臉都快烤熟了。

片刻後,蕭啓琮逐字逐句讀道:“蕭啓琮将書案的上筆墨紙硯掃到地上,又把柳月壓在書案上,擡手褪去她的衣衫,露出珠圓玉潤的誘人胴體。

蕭啓琮喉嚨一陣發幹,咬着她的耳垂,低聲道:‘我想要你。’

柳月輕顫一下,勾住他的肩膀,又擡腿纏住他的腰,紅着臉頰道:‘侯爺……’”

蕭啓琮停了下來,沒再去讀後面不忍直視的內容,他捏着永嘉的下巴:“這話本哪來的?”

永嘉抓緊了繡着芙蓉的錦褥,緊張道:“自安王府回來時買的。”

蕭啓琮目光沉了沉,想不到這話本竟已在京城流傳了起來,偏偏永嘉還在看,她在看什麽?

看他有多少風流韻事?看他能否娶別的姑娘,好就此放手?還是想再在他眼皮子底下謀劃什麽?

永嘉觑他神色,就知他生氣了,起身就想往外走,卻被蕭啓琮一把抱了起來。

永嘉抵着他的肩膀,因為緊張心口一陣悸動。前兩日她病着,蕭啓琮難得對她溫和些,但她絕不會忘記那夜的屈辱。

蕭啓琮道:“寺廟離得太遠,來不及去了;夜裏太冷,馬背上又颠簸,公主肯定受不住;溫泉北大營有,來日可以試試……今夜不如就在書房。”

永嘉擡頭看向他,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蕭啓琮看向攤開在地面上的書頁:“按這上面寫的,一步都不能錯。”

作者有話說:

錯別字能改的會改,但有些章節……還是錯着吧,好不容易發出去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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