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辰
一夜春雨過後, 天氣暖和了起來,暖融融的日光灑在身上,曬得整個人懶洋洋的。
永嘉坐在廊庑下, 看着他們将那棵粗壯的梧桐樹挖出去, 又将幾株含苞待放的海/棠樹移進院子。
那棵梧桐樹不知長了多少年,下面的根系錯綜複雜,院子裏的泥土幾乎被松動了一遍。
林景宣從外面小跑進來,繞過滿院狼藉來到永嘉面前:“公主, 娘讓我給你的醫書。”
永嘉好幾日不曾去找過姜溫玉, 就讓麝煙将醫書放進屋內,而後和林景宣一同出了門。
她來到庭院裏, 看到姜溫玉正在翻曬藥材, 就上前去幫忙。
姜溫玉看了她一眼,閑談般問:“你見到小陛下了?”
燕帝燕後去世後, 才十四歲的燕龐就在戰亂和逃亡中繼承了皇位。
永嘉點了點頭:“今日是他的生辰。”也不知他收到自己的帕子沒有。
姜溫玉道:“小陛下是燕國唯一的希望,不會一直被關在北大營,到底要有個最終的歸處。”
當然,對于宣德帝而言,殺了才是最放心的。
永嘉的手頓了頓:“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真出了事,她只能去求蕭啓琮。
傍晚時,蕭啓琮從北大營過來, 直接在永嘉這裏用過晚飯, 又去浴房沐浴。
永嘉正看着醫書時,突然感受到一股濕熱的水汽逼近, 手中的書也被抽走了。
她擡起頭, 只見蕭啓琮換了一身廣袖常服, 微敞開的衣襟下露出結實的肌肉和交錯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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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啓琮看着她削瘦的下巴, 将醫書放到一旁:“夜深了,明日再看。”
永嘉站起身,和他一同往裏間走去:“手帕給阿龐了嗎?”
蕭啓琮眸色微沉:“給了。”
永嘉便不再多問,唯恐惹蕭啓琮不快。
兩人在床榻上躺下,蕭啓琮擡手熄了燭火,而後轉身抱住她。
正要入睡時,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親衛喘着粗氣道:“侯爺,有急報!”
黑夜中,蕭啓琮睜開鋒利的眸子,起身下了床。
他走到院門外停下,親衛這才敢開口:“侯爺,宮裏來了一頂軟轎,将燕王接走了。”
蕭啓琮的手指收緊了些,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院落,道:“進宮。”
永嘉從窗戶探出身子,卻只見蕭啓琮匆匆離開,她問從外面回來的麝煙:“侯爺要去哪?”
麝煙道:“有急事要去宮裏一趟,侯爺讓公主先睡,不必等他。”
永嘉将信将疑地關了窗子,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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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啓琮一路縱馬疾馳,可還是晚了一步,讓那軟轎進了宮。
他停在緊閉的宮門前,英氣的長眉皺成一團:“讓人去找太子殿下,就說我要進宮。”
親衛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但還是只能聽命行事。
李灼被人從睡夢中吵醒,只能穿了衣服出去,不悅地問:“他又要做什麽?”
貼身太監道:“好像是陛下……讓人擡了燕王進宮。”
“又是為了永嘉。”李灼埋怨一句,還是穿好衣服,去了宮門處。
他對禁軍道:“孤有要事與武陵侯商議,還不快放他進來。”
禁軍雖只效忠宣德帝,可到底要忌憚這位大權在握的太子殿下,只好放了武陵侯進去。
蕭啓琮一踏入宮門,就要直奔宣德帝寝宮,李灼将他拽到牆角後:“你又作的什麽死?皇宮禁地,一個外臣深夜闖宮門也就罷了,還要去闖建章宮,你有幾個腦袋?
只要你敢踏入建章宮,便是被禁軍當場亂箭射死,我都沒什麽話說。”
李灼甩開他的肩膀,想讓他清醒一點。
蕭啓琮想起答應過永嘉的事情,還是道:“無論如何,我都要去一趟。”
他說完就不再管李灼,只身往建章宮而去。
李灼站在原地,吐出一口濁氣,還是跟了上去:“算你欠我的。”
蕭啓琮道:“來日殿下繼承大統,我必傾全力保殿下江山無恙。”
李灼知道他一向說到做到,心中那點怒火便也稍稍平息了,管他龍潭還是虎穴,便陪他走這一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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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德帝并非好男風,只是心血來潮,又見那燕龐長得像極了燕後,遲疑多日後,還是将人接進了宮。
燕龐深夜被帶進建章宮,沒有見到宣德帝,而是被人帶到浴房沐浴。
那些太監将他清洗幹淨,又為他換上絲綢做的寝衣,這才請他出去。
燕龐已經隐隐覺出不對來,可他環顧四周,竟毫無應對之策。
內侍見他走向換下的衣物,就道:“王爺不必管,自有人去清洗。”
燕龐并未搭理他,只是走過去,從衣物間翻出永嘉給他的生辰禮,握進了手心。
內侍道:“請王爺出去面聖。”
燕龐攥着那方繡着“平安”二字的手帕,他今夜怕是不能平安了。
在內侍的簇擁下出了浴房,又被人引着進了內間,就見宣德帝正站在那裏。
宣德帝看着剛沐浴後的燕龐,眸色沉了沉,眼前的少年膚色白皙,雙頰因為沐浴而泛着紅暈,披散的長發還有些潮濕。
少年單薄的軀體遮擋在順滑的絲綢之下,小臉緊繃着,倔強的模樣和永嘉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宣德帝想,他的雲兒對他到底算不上狠心,還給他留了這兩個念想。
燕龐遠遠站住了,抿着唇,并不想同他說話。
宣德帝緩步走向他:“燕王對朕的賞賜不滿意嗎?怎麽也不見來謝恩?”
燕龐冷聲道:“我不是安王。”可以對殺害手足血親之人奴顏婢膝。
“這脾氣和你姐姐真是一模一樣。”宣德帝道,“可惜啊,若也是個女孩子就好了。”
燕龐眉頭皺了皺,露出震駭的神色,他若此時再不懂宣德帝意欲何為,那真是傻到家了。
燕龐道:“你若有事,不妨白日再召我。”
他說完就轉身想走,卻被那些內侍攔了去路。
“讓開!”燕龐喝了一聲,可他到底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少年人,那些內侍根本就是有恃無恐。
“春宵苦短,燕王殿下先別急着走。”趙騰細着嗓子道,“還不請燕王殿下回去?”
那些內侍得了命令,立刻上前來按燕龐,燕龐想要掙紮,卻被他們按了手腳推進了內室。
他被推到松軟的床榻上,手腳随之被人用紅繩綁在床頭,被擺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眼睛也随之被人蒙上,燕龐陷入未知的恐懼中,手裏攥着皇姐給他的手帕,無助地喊道:“你要做什麽!放開我!”
宣德帝揮手讓人退下,而後上前撫摸燕龐的臉頰:“要怪就怪蕭啓琮吧,他不肯把朕想要的人送來,朕就只能讓你替她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