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流年
蕭啓琮沒管她, 只吩咐道:“回北行宮。”
靜止的馬車再次行駛起來。
永嘉失魂落魄地倚着車壁,纖長的睫羽輕輕顫抖着,像是要哭泣一樣。
蕭啓琮放在膝頭的手攥緊了, 自己于她, 只是不得不承受的屈辱和擺脫不掉的麻煩。
等到馬車來到北行宮時,永嘉已經調整好了心情,她若無其事地随着蕭啓琮下了馬車,又往院子裏走去。
蕭啓琮走在前面, 頭也不回地問:“找我何事?”
永嘉原本以為是燕龐出了事, 如今見是蕭啓琮成婚,便也沒了疑慮, 只道:“在這裏待得悶了, 想出去走走,又去不了別的地方, 只能去找你。”
蕭啓琮對她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你自己要來的北行宮,如今不過數月,就又待不下去了?你若求我,我可以帶你走。”
永嘉對此敬謝不敏:“已經出去過了,現下不煩了,不敢勞煩侯爺。”
她篤定蕭啓琮過不了多久就要回去,因為那是柳家小姐, 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冷落的。
蕭啓琮來到院子裏, 看着已經凋落的海/棠花,不由得眉頭皺了皺。
原本還想着能同她一起賞花, 卻不想這些時日忙起來, 竟将花期完全錯了過去。
永嘉不知他在想什麽, 只在一旁站着, 等着他離開。
然而蕭啓琮只是站了片刻,就轉身進了屋坐下:“陪我下棋。”
麝煙轉身去拿棋盤,永嘉則不情不願地在他面前坐下,捏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中間。
他們連下了十幾局,永嘉原本就不如蕭啓琮心思深,前幾局還偶爾險勝一兩次。到後面心早就不在棋局上了,只想着蕭啓琮何時離開,以至于輸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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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朦胧時,蕭啓琮終于丢了棋子,吩咐道:“傳膳。”
永嘉吸了一口氣,只能又起身淨了手,坐下陪他用飯。
有蕭啓琮在,永嘉總是覺得格外拘謹,想着他一會就要走了,便只随便吃了兩口,等他離開再去吃些點心剛好。
蕭啓琮眉頭皺了皺,給她盛了魚湯,又夾了她愛吃的菜,冷聲道:“吃完。”
永嘉來到衛國後一直憂慮不斷,也未注意過吃食,只當蕭啓琮以折磨她為樂趣,根本沒注意到那些都是她愛吃的菜,每次都能多夾上兩筷子的。
好不容易用過晚飯,永嘉放下筷子,等着蕭啓琮離開,卻只聽他道:“自己洗還是同我一起?”
永嘉疑惑地看向他,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後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我,我自己。”
蕭啓琮就讓麝煙去準備熱水,自己則去了書案前坐下,随手拿了一本永嘉的書來看。
永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而後還是起身去了浴房沐浴。
待她洗完出來,麝煙又連忙進去收拾,重新添了熱水,換了巾子和胰子。
蕭啓琮放下書進去沐浴,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永嘉在他坐過的位置坐下,拿起書案上的醫書,找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地方繼續往下看去。
蕭啓琮洗漱後出來,見她還坐在哪裏,就把書從她手裏抽走,拉着她往內間走。
永嘉掙了掙:“今日是你大婚的日子……”
蕭啓琮把她按在松軟的錦被上,用膝蓋分開她的雙腿:“所以呢?”
永嘉呼吸緊了緊:“你不回去嗎?”
蕭啓琮扯開她的衣帶:“從下午就一直心不在焉,是盼着我趕快走嗎?”
永嘉雙手抵着他的肩膀:“蕭啓琮,你已有家室,再這麽做對得起你的發妻嗎?”
蕭啓琮眸子裏跳躍着怒火:“這麽巴不得和我劃清界限?我偏不。”
永嘉痛苦地悶哼一聲,轉身想要去躲,卻又被蕭啓琮拽住腳踝拖回去:“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永嘉當然不敢忘,只是她如今這樣,算是蕭啓琮的外室嗎?
·
夜沉似水,粗重灼熱的呼吸聲也漸漸平息了。
永嘉伸出汗濕的手,摸到了姜溫玉給她的小瓷瓶。
她用顫抖無力的手打開,剛要倒出一粒身旁的人又突然壓了上來,手也被攥住了。
永嘉啞着聲音道:“是避孕藥。”
如今蕭啓琮已經成婚,更不能讓她有孩子了。
蕭啓琮的手攥緊了些:“我知道,可誰說現在就結束了。”
永嘉已經筋疲力竭,原本就是強撐着吃藥,她低着聲音道:“我累了。”
蕭啓琮低頭吻住她,将她的雙手按到枕側:“我會讓你打起精神的。”
·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巳時,永嘉偏過頭,看到那只打開過的小瓷瓶還靜靜躺在床榻裏側,她伸出手,摸到一顆藥放入口中。
苦澀的藥丸在唇齒間化開,永嘉忍着疼痛咽下去,而後又阖上了眸子。
過了快一炷香,永嘉才再次醒來,啞着嗓子讓麝煙準備熱水沐浴。
北行宮遠在京郊,又消息閉塞,永嘉不去刻意打聽,日子便又如從前一樣恬靜。
蕭啓琮依舊會時常來找她,和她在床榻上抵死糾纏。閑時會坐下陪她下棋,忙時要過上好幾日才來。
永嘉偶爾也會打聽燕龐的消息,只從蕭啓琮語焉不詳的回答中推斷出燕龐很平安。
她漸漸适應了這樣的生活,适應了蕭啓琮給她帶來的種種恥辱。
心平靜了,日子就過得特別快。
春去秋來,轉眼便是一年多的光景。
永嘉給一個婦人把了脈,又開了一副藥讓林景宣去煎。
婦人道了謝,捂着肚子坐到一旁去等。
永嘉往外看了一眼,只見夜色濃稠。
她呵出一口白氣,起身去将滾沸的湯藥倒出來。
林景宣上前道:“殿下,我來吧。”
“不用,”永嘉穩穩端住托盤,“別燙到你。”
她說完端些藥進了院子,又推開廂房房門。
姜溫玉擡起頭看了一眼,悶悶咳嗽兩聲才道:“我真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永嘉把藥端給她:“北行宮簡陋,到了冬日格外寒冷潮濕,最近不少人都病倒了。”
姜溫玉接過藥喝了:“我們的藥材還剩多少?”
永嘉道:“還有我呢,你好好養病。”
他們的藥材不多了,但永嘉也沒太擔憂,無非就是去求蕭啓琮,再被羞辱一番而已,她已經很坦然了。
安置好一切已經是亥時末,永嘉将藥材收好,才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
麝煙拿來大氅給她披上:“天冷了,公主當心着涼。”
永嘉摸了摸厚實的氅衣,又從肩頭拿了下來:“給姜夫人送去吧。”
麝煙面露猶疑:“可這是侯爺……”
永嘉眉頭一皺:“讓你去就去。”
麝煙不敢再問,抱着氅衣折了回去。
永嘉一個人走在寒涼的夜裏,看着夜空中朦胧的圓月想:“馬上又是新年了,不知今年能不能再見到阿龐。”
那次見過一面後,他們就再也沒見過了,永嘉偶爾會繡了帕子托蕭啓琮送去,以此來試探他的近況。
今年無論如何,她也要求蕭啓琮讓他們再見上一面。
回了院子,麝煙連忙生起炭火,又把提前熱着的酥酪端過來:“公主暖一暖身子。”
永嘉從午後就一直在忙,晚飯也只随便吃了兩口,可聞着奶香濃郁的酥酪時卻泛起一陣惡心。
她擺了擺手:“拿下去吧,沒胃口。”或許是聞了一天藥味的緣故。
麝煙勸道:“公主又瘦了,侯爺見了又要不開心。”
永嘉撩起熱水淨手,聽了也只是道:“這兩日北行宮受風寒的人太多,侯爺還是不來的好,免得染了病。”
麝煙道:“侯爺身強體健,公主多慮了。”
這幾日蕭啓琮似乎又很忙,已經許久沒來了。
永嘉沒再想這些與她無關的事,她累了一天,只想躺下歇息。
翌日,永嘉聽聞外面有守衛也感染了風寒,此事想來是驚動了蕭啓琮,當日下午就有成車的藥材和兩名女醫送了進來。
永嘉給每人都發了一碗驅邪的湯藥,又去看一直發熱的那個小女孩。
這小女孩不過六七歲,從昨夜開始起熱,到現在都沒退燒。
永嘉來到房間裏,只見她的小臉燒得紅撲撲的,嘴唇也幹裂着。
林景宣道:“灌了好幾服藥了,一直不見退熱。”
永嘉掀開她的衣袖,想要給她把脈,突然發現那纖細的手臂上有幾個不甚明顯的小紅點。
永嘉眉頭微皺,想起這次風寒的細節,似乎是前兩日的下午突然爆發的。
而後人數激增,一直都沒停過,就連那些整日風吹日曬的守衛也病了。
永嘉開始去查看其他病人,見其中一兩個身上也起了小紅點。
她沒經歷過瘟疫,可她在醫書上看到過症狀,和這些大同小異。
“都出去,”永嘉道,“派人去通知侯爺,北行宮……”
她遲疑起來,擔心是自己判斷有誤,就轉身出去找姜溫玉确定。
可等她進去後,卻發現早上精神頭還不錯的姜溫玉已經又起了燒,再去看胳膊,竟比小女孩身上的紅點還多。
永嘉不敢再耽誤,當即道:“派人通知侯爺,北行宮出了瘟疫。”
屋內幾人一聽就慌了。
“景宣,你先回自己房間。麝煙去通知所有人,待在自己屋內不許走動。”永嘉有條不紊地安排道,“先不要透露瘟疫之事,免得引起慌亂。”
麝煙聽後連忙小跑着出去通知。
永嘉則用帕子遮了臉,對女醫道:“有勞二位與我一同想個藥方出來。”
作者有話說:
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