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病禮都沒
送,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若換了旁人定然會覺得太後太過冷情,只亭幽細細思來,覺得敬太後能在先帝晚年博得個後位,想來待人接物絕不至于如此低水準。
這日亭幽大好,往綠漪殿去請安。一路遇上三三兩兩來請安的嫔妃,看她的眼神都帶着一絲探索和好奇,并有絲絲說不出道不明的高高在上的愉悅感。
弄得亭幽即使再有自信,也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摸了摸頭上的玉冠。
待亭幽進得綠漪殿,殿內真稱得上華堂滿座,于賢妃同曾惠妃正同敬太後談天,那蘭昭儀在一旁一見亭幽進去,就笑了出來,笑罷還裝模作樣地拿團扇遮了臉,仿佛怕人知道她在笑一般。
芳嫔同那瑜貴人也都拿眼觑了觑亭幽,一見她看過去,又各自趕緊撇頭,仿佛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一般。
亭幽滿肚子疑惑不得解,也只能暫時放下。同敬太後問了安,又于衆妃見了禮。
敬太後沒搭理亭幽,見她問安,不過從鼻子裏噴出個聲音來,像是“哼”,又像是“嗯。”但亭幽顯然是得罪了她似的。
還是于賢妃心好,問了句,“聽聞敬才人近日病了,今兒可大好了?”
于賢妃這話一出,那蘭昭儀又“噗哧”笑出聲,見大家都轉頭看她,她這才“惶惶恐恐”地趕緊拿扇子遮了臉。
“多謝娘娘挂牽,臣妾好多了。”
一時無話,亭幽敬陪着衆妃坐了坐,更是不停有人拿眼瞧她,眼裏多為探奇,但也不乏幸災樂禍。
等衆妃散了,亭幽秉持着多交流少誤會的原則,賴在了最後。
敬太後見衆人都走了,這才拿鼻子“哼”了亭幽一聲。
亭幽乖覺地走上前,“可是亭幽做錯了什麽,惹太後娘娘心煩了?”這話說得委屈,再配上那故作的無辜大眼,霧蒙蒙、水玲珑,好不惹人憐愛,饒是敬太後也被瞧得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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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你,親近皇帝也是好的,可也犯不着……”敬太後長嘆一聲,顯然不欲多說。
作者有話要說:好,上回書說到龍軒帝軒奧惱羞成怒,事後他告到俺這兒,俺這幾個女婿都是人中龍鳳,俺就難免只能和稀泥鳥。
所以,再次特将“時空穿越月票”頒發三張送給龍軒帝,有效期三月。
小劇場(四)
天政帝見龍軒帝得意,難免心下不平,自己也要曬一曬。
天政帝:呵呵,我們家那位我讓她往東她不敢往西,讓她往西她不敢妄動,但凡我有個頭疼腦熱,她就着急得不得了,急我所急,想我所想。。。。。。
龍軒帝:呵呵,這倒是實話,聽說你想那啥時,你家那位就四處給你搜羅美女,果然是賢惠良德的楷模啊。
天政帝:(看我眼神,刀刀叉叉)我們家兮兮現在從不。。。。。。
龍軒帝:呵呵,昨晚你們家是不是又喊痛啦?
天政帝:(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是不是想打架?
龍軒帝:(早看你不順眼了)打就打。
俺們送什麽安慰獎給小衍衍?
☆、心有千節唯卿解
亭幽踏出綠漪殿的正殿時,弄筝很自覺地就找了個借口去了西翼。
亭幽回了叢玉軒,不多會兒就見弄筝走了進來,臉上明顯帶着怒色,她見了亭幽,嘴唇一張一合,足足過了小半盞茶功夫才啓了口。
“她們說才人為了狐媚皇上,連下面見了紅都還不自愛,生要纏着皇上。”
亭幽聽了,臉紅得滴血似的,手指抓在引枕上,掐了好大個坑兒,她倒沒猜錯,宮裏确實起了關于自己的謠言,只是這謠言太過惡毒,簡直不像也不該是宮裏貴婦間該流傳的,簡直比市井下三濫做的事兒還下流。
“是從哪兒傳出來的?”亭幽咬牙問。
“常姑姑說先是從蘭昭儀身邊傳出來的。”常姑姑是太後宮裏的人,只是敬太後的身子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又是同皇帝那般不對付,一旦敬太後去了,她們這些人在宮裏只怕日子馬上就要難過,即使亭幽目前也在風雨裏飄搖,可能抓住根稻草也是好的。
而亭幽又何嘗不知這些道理,彼此一拍即合,讓她在宮裏也不用當個瞎子聾子。但這謠言實在太過難聽就沒人敢傳給她。
亭幽吸了吸氣,見今日蘭昭儀那模樣,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笑什麽,這般腦瓜子,能想出這樣惡毒的招數只怕還是高看了她。
可同時亭幽又實在鄙薄這些宮妃,什麽陰謀陽謀不好使,偏偏傳出這樣淫言穢語的話來,還連帶上了定熙帝。
“不知皇上那兒知道不知道,你去跟常姑姑說一說。”亭幽對弄筝道。
這說一說,說什麽,就需要弄筝去體會了,她自然是個伶俐的。
這廂亭幽氣得胃疼,不僅恨那傳流言者,更恨那始作俑者。這哪裏是她上趕着去……可偏偏這流言她辯無可辯。
因着這件事,亭幽自然得盡量少出門,免得給別人添了笑料,氣了自己。
好在定熙帝不負亭幽所望,很快就給西苑那些女人們制造了新的話題。
這個話題亭幽覺得既神秘又爆炸,但顯然宮裏其他的妃嫔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
這皇帝後宮裏的女人,可以是選秀而來,也可是采選而來,無論妃嫔還是宮女原則上都算皇帝的女人。但,宮外的女人要毫無緣由地接進宮,無名無份地存在,這可不是正常的事情。
偏偏亭幽聽說定熙帝微服私訪一日游後,帶回了個
女子,就住在紫瀚宮附近的連理堂。
連理堂不僅名字取得好,那獨一無二的地理位置也好,可即使是高貴如于賢妃,受寵若曽惠妃也都只能望而生嘆,偏偏一個宮外來的野丫頭無名無份就住了進去。
最最讓人不放心的是,即使是亭幽手裏的太後宮裏的消息靈敏人士,也無法滲透入連理堂一絲一毫,那裏顯然是定熙帝的自留地,容不得他人窺視。
這如何能讓深閨寂寞的亭幽不好奇,心裏跟貓爪似的。偏她去太後宮裏問安,就連平素最張揚的蘭昭儀都仿佛烈陽下的柳葉,蔫巴了。
亭幽旁敲側擊了幾句,這些個嫔妃顯然都沒精神讨論連理堂的事兒,反而一副見怪不驚的模樣。
同時,宮裏的氣氛居然高度協調了起來,今日太後宮裏居然湊足了兩桌牌。連亭幽都在受邀之列。
這等氣氛,讓亭幽不得不想,只怕那連理堂的進來的野丫頭該是宮裏女人的天敵,平日不管內鬥得多厲害,這會兒都統一了戰線。
但最最奇怪的是,陰謀陽謀一大堆的女人,居然對連理堂的事充耳不聞,連個試探都沒有。
亭幽的好奇敬太後如何不知,到最後也只有她好心地給了亭幽建議,“連理堂的事兒你最好別上心。”
亭幽顯然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這宮裏許多東西都容不下,尤其是好奇心,那真是能要命的。
日子轉眼就到了十月裏,每年這時候便該是回禁宮的時候了,但今年這事兒到現在也沒提,原因大家也明白這是敬太後同定熙帝鬧上了。
因禁宮裏敬太後先時住的慈聖宮三年前走了水,後來敬太後才搬到了現在的慈寧宮。慈寧宮不僅名字不如慈聖宮來得王氣外漏,連規制也低了許多。
敬太後一直想重修慈聖宮,但戶部總是哭窮找各種理由推脫,敬太後打心底認為這是定熙帝與她離心離德,連個寝宮都不願為她重修,這兩月正鬧得厲害。
其實敬太後鬧得也不算沒道理,三年前不修,戶部可以推脫是國庫空虛,可這幾年定熙帝治河有功,近三年更是風調雨順,國富民強,區區五十萬兩修繕銀子,要說拿不出來,還真沒個理兒。
亭幽翻着手裏九月裏的邸報,見晉南巡撫王睿卿遷嶺西巡撫,總督蜀中、嶺西、嶺北三省軍務一條,心裏忽然覺得有些觸動。
“抱琴,你将定熙二
年到定熙九年的邸報摘抄翻來我瞧瞧。”這摘抄是亭幽的習慣,但凡邸報裏有她當時看不明白的消息或者極重要的消息,她總是愛拿本子摘抄下來,有空就翻一翻,偶爾某一個瞬間就能貫通許多以前不明白的東西來。
這王睿卿的名字亭幽可是極為熟悉的,因為他的經歷實在古怪。他是定熙二年的二甲頭名,天子門生,何其榮耀。偏這等資歷居然沒進翰林,沒點庶吉士,反而外放了知縣。此其怪一。
再看後來王睿卿三年兩遷,很快就從七品知縣提成了四品知府。可再後面便仿佛運氣用盡一般止步于四品知府。從定熙五年至今,一直是四品。表面看只當他不得聖眷,但他這知府從南做到北,從東當到西,幾乎都調了一遍,次次都是天子欽點。此其怪二。
有這兩點已經足夠亭幽記在心上了。今日陡然見他由四品知府越遷從二品巡撫,領都察院右副都禦史銜,提督三省軍務。這讓所有看到這月邸報的人都該大大吃驚。
亭幽從自己摘抄的邸報看王睿卿的履歷,想着他定熙五年任舒州知府,當時正是越蠻兵叛北上之際,舒州乃是門戶。定熙六年轉任匡西知府,七年轉任齊北知府,定熙九年至川蜀,處處都是不平之地。
當時亭幽就猜測,這是定熙帝對王睿卿的考驗和歷練,想必一旦重用,必然是大鵬展翅,只沒想到定熙帝對他的重用居然如此破格。
蜀中、嶺西、嶺北,亭幽的腦子裏頓時浮起今朝的輿圖,仿佛一個大蘋果被人咬去了一口似的,而蜀中、嶺西、嶺北正是這蘋果缺口之處。
定熙帝從登基開始,這些年便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治河富民,到定熙七年方大顯成效,而出治世之風,成中興之帝,接下來這三年……
亭幽眉毛一挑,再看武官的調動,這三省的參将、指揮使、宣慰使,幾乎都有一個調整,無一不是簡在帝心的幹将。
亭幽的手指在桌子上無意識地劃着那蘋果的缺口,想來定熙帝是要大動幹戈了,十年富民強兵,只怕這一日早就在籌劃了。
而戶部哭窮,只怕也是因為這個。
無論是為家為國,亭幽都不能不去勸勸敬太後。她其實也鬧不懂敬太後的想法,母子和,乃天下平,她既沒有武曌之能,又沒有高宗之寵,偏偏行事失了分寸,到最後只怕唯有呂氏之禍。
這日亭幽到綠漪殿,滿心都是怎麽勸敬太後回宮之事,但是
宮裏其他的女人,乃至敬太後卻有其他之事。
這些時日,宮裏的氣氛越發詭異起來,連喜怒不形于色的于賢妃臉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更不提以前受寵如今倍受冷落的惠妃、芳嫔之流。
實在是定熙帝寵幸那連理堂的野丫頭太過了,兩個月來硬是沒臨幸其他妃嫔,如果不是宿在連理堂,便是歇在紫瀚殿。讓亭幽都一度為定熙帝的專一感到害怕。
這宮裏的女人不患皇帝多情,只怕他專情于一人。
敬太後宮裏這一個月也着實熱鬧,平素定熙帝一方的妃嫔這會兒倒是記起敬太後的好來了,殷勤侍奉,處處周到,就盼着這位婆母能說句公道話。
其實定熙帝的床第私事兒關敬太後什麽事兒,按亭幽的意思她就不該管。可她又是一宮太後,如今不管,只怕這些個不省心的“媳婦兒”未來更是與她離心離德了。
“敬才人,今日你代哀家走一趟連理堂,把這砀山貢梨送去,就說是哀家的一片心意。”一旁大宮女清婉的手上已經端來了一盤黃嫩嫩的水靈大梨,賣相十分誘人,可寓意就有點兒寒碜人了。
亭幽恨不得以手撫額,這種讨打的事情,為什麽太後總是忘不了她。
“何勞敬才人走這一遭,臣妾正巧要回宮,願為太後走這一遭。”蘭昭儀這個“木秀于林”的人立馬就想搶了差事,要知道到目前為止,宮裏可還沒人見過連理堂那位“貴人”。
近來亭幽才算是探聽明白了。俗話說家花沒有野花香,定熙帝尤其喜愛野花,每年要不摘個兩三朵進來放放,那是過不了年的。
有或者進來個三、五日的,也有十天半月的,一個月以上的幾乎沒有。這些野花,也有最後落到後宮土壤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長歪了惹了帝王厭,後來就再沒人提起過。
這宮裏雖然衣食無憂,富貴至極,但大約是精神壓力太大,每年總要躺着擡出去那麽兩三位,所以亭幽進宮這半年并沒見過當年的野花。
也有一度風流,最後出了宮的,由不得亭幽不為那些野花叫一聲好,這才是明智的選擇。
但苦就苦了宮裏的這些女人,到如今看起來仿佛不過是定熙帝采花間歇裏的候補一般,再怎麽得寵,也好不了多少去。先時也有那為難野花的,可恨帝王心,那裏從來沒有什麽一夜夫妻百日恩之說,傳聞裏二皇子和三皇子的母親都是栽在這上頭的,其他
人如今怎麽敢去捋虎須。
如今真是人人恨不得自己怎麽就不生在那農家商戶,讓這帝王采了去才好。
蘭昭儀如今這般急迫搶了差使,乃是想着頂着太後懿旨去瞧瞧究竟是什麽小妖精,迷得定熙帝七暈八素,久久不來這後宮的。
“你急個什麽,左右不過是沒名沒分的,你一個昭儀豈不是自貶身份,便是讓敬才人去都是委屈她了,只是她素來穩妥,哀家才讓她走這一遭的。”敬太後瞪了蘭昭儀一眼,她這才悻悻而閉嘴。
亭幽果真是個穩妥之人。太後宮裏誰不說她的好話,再加上上回那起子流言,那般惡毒,她都能忍了下來,大事化了,且亭幽着意籠絡敬太後,敬太後如今如何不高看她一眼。只是亭幽萬萬沒料到,敬太後果然高看她,高看得什麽事兒都要指派她。
連理堂麻雀雖小,但五髒俱全,堂前闊臺上堆了座菊臺,當先就是敬太後最喜歡的名品“流雲淡綠”。便是宮裏也沒能養活幾盆,這兒就放了三盆,可見其主人的得寵。
而亭幽也完全沒料到這位得寵的主人居然是那樣一個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出版的事情我解釋一下:我寫一章更一章,這本書到現在不足五萬字,根據jj和衆多出版社的要求5w一般才投稿,所以到目前這本書從未聯系過出版,暫時還沒有出版一說。
更新慢,是因為,咳咳,心理壓力太大後游戲發洩,最後長歪了。
上回書說到天政帝的獎勵,咳咳。
咱們送他一本書,“更小、更細、更短”
小劇場
話說龍軒帝、天政帝大秀恩愛之際,定熙帝還沒來得及插話,楚律與韓琛路過少不得插上一腳。
盡管韓琛話少語寡,但為了七七的名聲,總要掙上一掙。
寒碜:呵呵,我沒什麽要說的。我們家七七既淘氣又嬌慣,成日裏就愛纏着我,連我去更衣,她都恨不能能跟着,讓我每日裏好生煩惱。
話音未斷,左右眼就各挨了一拳。
珰珰媽表示:唉,你們這是怎麽着啊,怎麽能動手打人呢?
龍軒帝:撲閃這桃花眼(為什麽我家的要跑?)
天政帝:撲閃這桃花眼(為什麽我家的都要我去纏?)
楚律:撲閃這桃花眼(為什麽他把他們家七七都虐死了,還能有這待遇?)
寒碜:無妨無妨,他們這也是心裏不平衡,朕饒恕他們就是了。
“diangdiangdiang”
☆、山裏春花牆裏笑
宋春花圓圓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圓圓的嘴巴,圓圓的腰肢讓亭幽看得眼睛也圓圓的了。
亭幽的眼角抽了抽,心裏才明白,自己在定熙帝的眼裏根本夠不上豬肉的級別,最多只能算根兒蘿蔔。
但無可否認,宋春花雖然皮膚黑了些,粗糙了些,但端的可愛,帶着一絲野味的春天。
“你長得可真漂亮,比俺們那山上的喇叭花還好看。”宋春花熱情無比地瞧着亭幽。
喇叭花亭幽是見過的,少不得腳下一滑,差點兒沒站穩。
“你坐啊,吃果子,吃果子。”宋春花顯然将亭幽當作她們那山上串門子的姑娘了,熱情地拉着她的手,将一捧黏黏膩膩的蜜糖果子就往亭幽手裏塞。
“夠了夠了,夠吃了。”亭幽被宋春花弄得一手甜膩膩,卻有苦難言,對着她那樣璀璨的笑容,實在做不出其他表情。
“你吃啊,吃。瞧你這身板瘦得,難怪阿恪說你們宮裏的女人硌人。”
亭幽被宋春花這種山裏人作風和山裏話弄得面紅耳赤,哭笑不得。她素來是不吃甜膩東西的,但宋春花塞給她的卻是那最油膩膩的油炸果子。亭幽小小咬了一口,笑了笑,“挺好吃的。”
宋春花待要張嘴,亭幽連忙給她堵了回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她要說“好吃你就多吃點兒啊。”
像亭幽這種“假虛僞”遇上宋春花這種“真直接”只有受罪的份兒。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亭幽放下糖果子。
“你叫俺春花好了。”宋春花又起身為亭幽張羅糖果子。
亭幽眼角又受不住地抽了抽。
“你是阿恪的夫人麽?”亭幽見宋春花臉上的笑容退去,帶上了一絲惶惑和一絲歉意,這樣純摯的姑娘亭幽也見過,在永安的山上。
這世道是越發奇怪了,最最讓人瞧不上的山裏姑娘反而知道搶占別人的東西不好的道理,而那些簪纓世家出來的姑娘,卻為此陰謀陽謀不斷。
“不是。”亭幽搖搖頭,如果将皇帝當作尋常人,他未封後,那便是無夫人的,頂多算是鳏夫。
宋春花明顯松了口氣,“那你常來坐坐啊,我一個人在這裏好無聊。阿恪不許我一個人出去。”
亭幽連聽宋春花提到兩次“阿恪”,才反應過來阿恪當是指定
熙帝楚恪。這樣直呼其名,便是在民間也不多的。而宋春花居然有這個榮幸。
也不知道定熙帝知不知道他在背後被宋春花這般直呼其名了。
“太後讓我給你送些梨子來,這是砀山貢梨。”亭幽身後的抱琴趕緊捧了果籃上來。
“這梨子可真大真水靈。”宋春花笑着接過去,伸手拿了一個梨,在她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啃了下去,然後見亭幽一副吃驚的模樣,她這才不好意思地笑道:“呃,糟了,俺又忘了,俺就是不習慣你們宮裏人吃個果子都要切得小塊小塊兒,拿那小木棍子穿了吃,那多費神啊。”
亭幽也只能賠笑。
“你也吃啊,這梨兒可真甜,真水靈。”宋春花選了個最大的梨給亭幽,“你說的太後是誰啊?”
亭幽被宋春花一問,都忘記拒絕梨子了,“太後便是皇上的母親。”
楚恪是當今皇帝宋春花還是知道的,聽到這話,她有些緊張,“俺,俺要不要去拜見一下母親?”
亭幽不知該作何回答,其實敬太後讓她來,只怕就是為了引宋春花走出連理堂,一旦有了名分,宋春花就是這些女人砧板上的肉了,但亭幽也不知出于何種心态,并不想掃掉宋春花這一臉笑容,而宋春花明顯也受到了壓力,那笑容裏添了忐忑,添了卑微,這讓亭幽心裏有些不好受。
“說說你是怎麽進宮的吧?”亭幽一直很好奇,為着讓宋春花放低戒心,亭幽也狠狠在梨子上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液入口,果然清爽舒心。
宋春花見亭幽這般放得開,心下也高興,“哦,俺也不知怎麽回事兒,那日俺正在街上買東西,轉眼就被人捉到了馬車上……”
亭幽的額前明顯多了三條黑線,這不就是赤果果的強搶民女嗎?
“你在這裏做什麽?”
這聲音讓亭幽咬在嘴裏的小塊梨肉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趕緊起身放下梨,“皇上金安。”
“阿……”宋春花想說什麽,卻被定熙帝的手勢攔住了。
“回皇上,臣妾奉太後之命來給,給春花妹妹送些果子。”亭幽也不知該怎麽稱呼宋春花。
定熙帝眼睛一掃桌上的梨子,“梨子性寒,不宜多吃,你将它帶回去。”
梨,離,也只有宋春花這等直腸子的姑娘聽不懂宮裏人的彎彎繞繞,定熙帝如何能
不知。
“是。”亭幽起身,讓抱琴收拾了果籃,又對定熙帝行禮,“臣妾告退。”
定熙帝不言,亭幽也不敢起身。
良久定熙帝才道,“去吧。”
亭幽起身,只見宋春花站在定熙帝身邊,一臉擔憂地望着自己,但眼前的兩人,一如亭亭玉樹,一如矮矮圓瓜,如不是親眼見,實在讓人難将他二人湊到一塊兒。亭幽眼前不自覺浮現出他二人私下的模樣,臉不由就紅了,有種憋笑之感。
直到定熙帝狠狠瞪了亭幽一眼,她才恍然而醒,匆匆告退。
出了連理堂,亭幽瞧着抱琴手裏的梨,當然是不敢把這梨子再送回去給敬太後的,“咱們去湖邊。”
“都給我吃完了才準回去。”亭幽指着那些梨為難抱琴、弄筝。她自己取了一個,在身上幽月藍的宮裙上擦了擦,“咔嘣”一聲咬下去。
其實在永安,亭幽也愛這樣吃果子,躲了老祖宗派的人,到小溪邊,脫了鞋把腳浸入清涼的水裏,啃着多汁的果子,別提多自在了。
解決了這些梨子,亭幽這才摸了摸肚子,緩緩往綠漪殿去。
“那邊怎麽樣?”敬太後就着亭幽的手飲了口參湯,“到底是你手巧會弄吃的,這人參的那股怪味子只有你親自熬才壓得住。”
亭幽為敬太後擦了擦嘴角,“我瞧着那位只怕也長不了,娘娘不必挂心。”這不是亭幽瞧不起宋春花,只是依她看來宋春花實在不适合養在宮裏,定熙帝若真對她有心,必不會長久的拘禁她,若對她無心,那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敬太後拍拍亭幽的手,“那起子狐媚子,自己留不住皇帝的心倒是會來奉承我了,真當我病糊塗了。我這樣不過是擔心你,老太君過世前給我來過信,讓我一定照應着你,說你心不在此只怕……”後面的話敬太後卻不敢說給亭幽聽,怕她生了怯意。
作者有話要說:三千水開始重新更了,今後争取明天定在8:30更新,如果沒有,那就是還沒寫出來了。
前段時間的停更,一開始是珰又堕落進了網游,後來則是發現懷孕了,前三個月的日子比較難熬,看不得電腦,現在漸漸好了。
三千水的文不長,我是想争取在生孩子之前寫完。
☆、醉裏何花堪侍君
敬太後打出老太君的牌,亭幽無論如何也擋不了,眼圈一紅,皺了皺鼻子,好容易才忍住淚水,緊緊地回握住敬太後的手。
敬太後也是宮裏的刀槍劍戟裏掙紮出來的,如何不知道後宮女人的不容易,否則她也不會趟宋春花這渾水了。
收拾好心情,不趁着敬太後動情的時候勸說,那還等什麽時候,亭幽擡頭望着敬太後,“娘娘還在同皇上賭氣麽?”
敬太後松開亭幽的手,往後靠了靠,“哀家同他賭什麽氣,又不是哀家親生的兒子,怎麽肯為哀家這個母後修繕慈聖宮,只怕是打心底覺得哀家不配……”
亭幽萬萬沒料到敬太後的牛角尖鑽得如此深,“娘娘只怕是誤會皇上了。觀這些年皇上的言行,可不曾違背過娘娘。”
“他就是會做表面功夫。”敬太後“哼”了一聲,“你是不是嫁了人也偏着他了?”
亭幽趕緊表忠心,“老祖宗時常教亭幽,這天下最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這宮裏能照應亭幽的只有娘娘,亭幽怎會偏着那邊?”
敬太後不語。
亭幽接着道:“過了十月,冬至就該到了,皇上必是要回宮祭天的。那時候娘娘定也要回宮,雖說誰也沒低頭,可看着倒像是娘娘忍了一回。若不回宮,天下人又該如何看,娘娘同皇上母子不和,只會給其他人趁了間隙,況如今皇上理天下已久,朝堂上下都是他的人,便是想借衆論,但那起子人又何敢頂撞皇上,這一來,娘娘豈不就越是遠離……”
敬太後如何不知曉這些,所以近來脾氣越發暴躁。
“依臣妾看,皇上不是不願為娘娘修繕慈聖宮,只怕是有心無力。”
“什麽有心無力,這幾年風調雨順,各處都在報豐收,戶部會沒有銀子?”
“戶部是有銀子,可這些銀子只怕都流往了嶺北。”
敬太後好歹也是權力場上掙紮了數十年的人,一聽嶺北就敏感了,“怎麽說?”
如此,亭幽将自己從邸報裏看來的消息分析與敬太後聽,“你是說皇上要對嶺北用兵?”
“正是。泰康十五年被突厥部落占去橫雲六州,始終是咱們大夏朝的恥辱,皇上是中興之主,只看他的布置,就知道他是定要收回橫雲六州的。”
這打仗花錢自然是如流水的,如若膠纏,只怕聚全國十年之力也未必能支撐,
所以即使區區五十萬兩的修繕銀子,戶部也不肯出。
“皇上是中興之主,娘娘又素來英睿,若娘娘同皇上有了罅隙,這仗只怕也難勝。如若能勝,這史家筆下娘娘當是不輸太祖皇後之人。”亭幽這是拿身後名在勸說敬太後了。
可敬太後又豈是在乎那虛名的人,“我知道你的意思,老太君沒白教你。咱們女人在宮裏鬥雖鬥,可不能苦了天下蒼生。橫雲六州,皇帝既然鐵了心要拿回來,哀家自然是要助他的。”
十月末,敬太後同定熙帝的鳳辇龍駕啓程回宮,宋春花真如亭幽預料般的消失得幹幹淨淨,仿佛宮裏從沒存在過這樣一個女子般。
接下來冬至大慶祭天,定熙帝忙碌不堪,一衆宮妃也自有職責,忙慌慌便到了臘月。
這一個多月來,定熙帝招幸也不過幾夜,不是惠妃便是芳嫔,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有一夜是失寵兩年多的蘭貴人侍寝,都以為她是不是要複寵了,後面卻仿佛石落深井,才激起一絲漣漪就沉沒了下去。
過了臘月二十,各處衙門封印,唯有皇帝是一年四季無休的,一旦有要事,便是大年三十、正月初一也不得歇。
定熙十一年,大年初一對宮裏的女人來說卻傳了好消息,這年定熙帝大發慈悲普降甘霖,拟給宮妃晉位,多則是晉一級,晉無可晉的,如于賢妃、曽惠妃、蘭昭儀等人,則是多加賞賜。
亭幽借着這股東風,因伺候敬太後有功,從從五品的才人,晉了從三品的婕妤。
如是,亭幽便算是定熙帝後宮裏位分不低的宮妃了,也不好再住在慈寧宮,另賜了和羲宮。按制,三品(含三品)以上的宮妃才可得主位一宮,亭幽所入乃是和曦宮偏殿,但因和曦宮無主位,她也算是獨大一方了。
這一日宮妃各按品大妝,去乾元殿謝了恩,又去了慈寧宮謝恩,宮裏夜宴,忽有嶺北軍情,定熙帝并未參加,只敬太後帶着一衆宮妃玩樂,各自無趣早早就散了。
到得初三這日,亭幽在和曦宮練了一套老太君教的柔軟身體的功法,剛剛收功沐浴準備就寝,便得報俞九兒俞公公來了。
俞九兒是王九福最喜愛的小徒弟,王九福是定熙帝身邊的頭號內侍,所以這俞九兒誰也得罪不起,還得巴結着。
“俞公公怎麽來了?”亭幽笑着上前一步。這一步可大有學問,雖然嘴裏沒有什麽話,但腳下可十足十地表達了熱情
的歡迎,如此又不失身份。若她要是迎上兩三步,那就有拍馬之嫌,自貶自低了。
俞九兒今年也不過才十五歲,淨身入宮也才三、四年,還沒有失去男孩兒的天真,見得亭幽剛剛沐浴完白皙肌膚上透出的粉紅,和那水潤潤的光,剎那間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皇上今晚高興多飲了幾杯,王公公請婕妤娘娘去乾元殿伺候皇上。”
這可真真是大好事啊。這就好比排隊買鮮香的肉包子,你本來排在幾條街後,忽然賣包子的邀請你去插隊,你說這是不是好事兒?
但亭幽自問她雖然也着意籠絡過王九福,但王九福這條滑溜的魚,根本就不上手,跟誰都和顏悅色,對誰都一視同仁,今日這等好事居然落到自己頭上,讓亭幽有點兒暈乎乎的。
一路上,俞九兒的賣乖讨巧更讓亭幽納悶兒。
“皇上多飲了兩杯,招人伺候,王公公頭一個就想到了婕妤娘娘。”
這自然說的不是實話,但亭幽當然不能指出來。
王九福王公公頭一個想到的是曽惠妃,沒有他的扶持,曽惠妃也爬不了這麽快。定熙帝酒後性熱,王九福伺候了他這麽些年如何不知道,張羅着要請宮妃來伺候,定熙帝沒置聲兒,王九福便知道他這是允了。
“惠妃娘娘今兒下晌才來東書房給皇上送了湯,皇上當時忙并沒見,這會兒要不要……”定熙帝住的乾元殿,分前後兩進,前一進是他日常處理公務接見大臣的地方,東翼是他的書房,宮裏人都稱為東書房。後一進則是他的寝宮。
定熙帝閉着眼沒說話。
王九福便知這是不喜了。
“那皇上看芳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