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上學
雪下得緊了。
秦骛就站在身後, 扶容手腳僵硬,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扶容沒有想到,喜公公收了他的錢,竟然還把他的事情告訴了秦骛。
而秦骛竟然忽然關心起伴讀的事情來了。
他前世對這種事情毫不在意, 一個人活也是活, 兩個人活, 還要浪費他的糧食, 他怎麽會忽然要一個伴讀?
一時間, 扶容的腦子裏閃過了很多念頭。
現在該怎麽辦?
若是在剛才, 秦骛第一次開口喊他的時候, 他就趕緊跑掉, 或許還不用和秦骛面對面。
現在跑肯定來不及了。
扶容深吸了一口氣, 慢慢定下心神。
沒關系, 沒關系, 秦骛現在不認得他。
扶容将傘放在一邊,回過頭, 彎腰行禮, 沒有看秦骛的臉, 更沒有同他對上目光,聲音小小的:“見過五殿下。”
他久久不回頭, 秦骛正覺得哪裏不對。
如今他轉過頭來, 也始終低着腦袋, 看不清臉。
秦骛不動聲色地垂了垂眼睛, 瞧着扶容的腦袋。
扶容低着頭, 看見秦骛緊緊握着拳頭, 手背上青筋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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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都瞧着對方, 好像在觀察什麽, 沒有輕易開口。
過了一會兒,秦骛的聲音從扶容頭頂傳來,他又問了一遍:“你怎麽不肯來我這裏?”
扶容抿了抿唇角,定下心神:“回五殿下,奴蠢笨粗陋,不堪為伴讀,因此推辭了喜公公。”
“不是因為這個。”秦骛語氣篤定,“你說實話,我不介意。”
扶容思量片刻,想到自己從前對掖庭宮人的說辭。
“那日,喜公公領着奴,到了冷宮門前,聽見五殿下在殿中……怒吼,奴一時害怕,所以……”扶容愈發低了頭,“五殿下恕罪。”
秦骛也想起來了。
他那時剛重生回來,還以為自己是在前世,醒來之後,發現扶容的水晶棺不見了,他保存的扶容的所有東西都不見了,他當時氣血上湧,整個人都快瘋了,所以吼了兩嗓子。
原來如此,原來是他把扶容給吓跑了。
秦骛恨不能回到幾日前,把自己的嘴給堵上,好好的吼什麽?
扶容不知道自己這個說辭,秦骛信了沒有,他想擡頭看看,但又不敢。
秦骛竟然緩和了語氣,試着向他解釋:“那天我做了個噩夢,吓着你了。”
扶容搖頭:“奴不敢。”
十六歲的扶容更加瘦小,秦骛比他高出一個頭不止。
秦骛不動聲色地彎下腰,想要看看他的臉,語氣平緩,卻又帶着藏不住的誘哄。
“我不兇,你想不想回我這裏?”
扶容一激靈,連忙搖了搖頭。
“你不願意?”
“奴不敢。”
“那你就是願意了?”
扶容有些着急,連忙擡起頭:“奴已經是六殿下的伴讀,還是太子殿下親自點的,奴不敢背主。五殿下若缺伴讀,自然可以讓喜公公再……”
兩人對上目光,俱是一怔。
扶容話沒說完,連忙低下了頭,不敢教秦骛看見自己眼裏的抗拒。
秦骛也挪開了目光,盯着扶容垂在耳邊的一縷烏發,将自己眼裏的占有欲藏起來。
這都不是素不相識的他們該有的眼神。
緩了一會兒,秦骛低聲道:“太子如何?六皇子又如何?你跟着他們,他們護不住你。”
扶容打斷他:“五殿下慎言!”
在冷宮裏住了二十年的皇子,竟然敢說太子和六皇子無用。
他也太狂妄了。
太子和六皇子對扶容算是很好的了,扶容自然也會維護他們。
秦骛耐着性子,繼續哄他:“扶容,你若跟我,你我吃穿相同,你不必守那些規矩。你有什麽想吃的想玩的,我自有門路給你弄來。”
扶容并不懷疑這話的真假。
畢竟秦骛前世确實是這麽做的。他們二人,吃穿全部相同,秦骛吃的穿的,全都分他一半,就連床榻也分給他一半,睡都睡在一起,他也從來沒有守過那些規矩。
正因如此,日子過得艱難,扶容也從沒有跟秦骛抱怨過。他想着秦骛二十年過的都是這種日子,那自己也能過,他不想讓秦骛煩心。
只是後面那句,他想要什麽,秦骛就給他弄來,扶容不知道真假。
他前世怕給秦骛添麻煩,雖然秦骛也這樣說過,他卻沒有向秦骛提過一次要求。
那頭兒,秦骛誇完了自己,又開始踩別人了。
秦骛道:“太子與六皇子身邊不缺伴讀,我不知道你怎麽過了那個考試,可你和其他伴讀在一起,他們勾心鬥角,我怕你不好過。”
秦骛定定地看着他:“你原本該是我的,我沒有伴讀,你若點頭,我馬上謀劃。”
扶容後退半步:“五殿下慎言。奴過了六皇子的考試,雖是臨時抱佛腳,看了兩本書,但也是過了的,往後殿下親自教導奴,奴也不會丢了殿下的臉,五殿下多慮了。”
秦骛皺起眉頭,卻問:“哪兩本書?”
扶容答道:“喜公公見奴誠心,特意送了奴兩本書。”
秦骛喉頭一哽,愈發捏緊了拳頭。
扶容繼續道:“喜公公說,書是一位貴人送的。想來,可能是太子或者六殿下送給奴的,讓奴好好準備考試,奴果然不負所托,選上了六殿下的伴讀。”
扶容其實不知道那兩本書是誰送給他的,他提太子和六殿下,只是想借他們的名號,把秦骛吓退。
因此他說得認真,還有些憧憬。
秦骛沒有被他吓退,秦骛愈發惱火,周身氣勢都強了一大截。
那不是太子和六皇子的書!
那是他的書!是他給扶容的書!
他讓人送書給扶容,是讓扶容來當他的伴讀,不是給六皇子做嫁衣的!
秦骛想跟扶容說,那是自己給他的,但是又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在那個時候就盯着他。
他解釋不了,只能硬生生認了這個虧。
他不說話,扶容只當他是被太子和六殿下的名號吓退了。
扶容雙手交疊,行了個禮:“今日之話,奴全當沒有聽過,奴還有事,先行告退。”
他準備退走,秦骛生怕他走了,趕忙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拽回來。
誘哄不成,秦骛立即改成威脅。
秦骛低聲道:“扶容,你不肯回來,我自有法子讓你乖乖回來。”
可是在秦骛碰到扶容的瞬間,扶容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扶容低着頭,想要把自己的手收回來,但是秦骛抓得緊,他掙不脫。
扶容有些急了,拍着他的手,忽然擡起頭,認真地看着他,正色道:“我不願意,五殿下一定要苦苦相逼嗎?”
秦骛被他的目光刺痛了一下,連忙松開他:“我沒有……”
扶容把自己的手給收回來,重新向他行了個禮:“今日之事奴不會說給旁人聽,五殿下大可以放心。奴告退。”
他說這話,不是為了寬慰秦骛,而是為了維護太子和六殿下。
他太了解秦骛了,保不準秦骛會因為這件事情遷怒旁人,太子與六皇子待他好,他不能把他們也牽扯進來。
秦骛也知道他的意思,連忙道:“我不是壞人,我……”
扶容沒有再聽他說,行過禮,看都不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扶容避他如避蛇蠍,腳步匆匆,衣擺揚起地上的雪塵。
他冒雪離開,連放在旁邊的紙傘都忘了拿。
秦骛想提醒他:“扶容,你的……”
扶容仿佛有所察覺,卻愈發加快了腳步,幾乎是跑起來了。
秦骛想把傘撿起來,忽然,一陣狂風吹來,将紙傘吹掀起來,嘩啦一聲,傘面直接掃在秦骛的面上。
就像是扶容甩了他一巴掌。
秦骛的臉上被刮出幾道白痕,他随便抓了抓,擡起頭看去。
扶容聽見了身後傳來的動靜,卻連頭也不回,幾乎是小跑着逃走了。
秦骛一邊盯着他的背影,一邊按住随風亂擺的紙傘,把傘收起來。
直到扶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宮道那邊,秦骛才收回了目光,從喉嚨裏呼嚕了一聲。
好險。
秦骛緊緊地抓着扶容的紙傘,仿佛還抓着他的手腕。
差一點兒,他就要抓着扶容的手,直接把人擄進冷宮裏了。他一看見扶容,就忍不住去動他。
可是不行,他和扶容還不認識,扶容一定會打他踢他,說不定還會哭,那樣就全完了。
前世是扶容主動來到他身邊,和他在一塊兒,他無比篤定,自己不用時時回頭确認,扶容會一直站在他身後。
可是這一世,扶容從一開始就被他吓跑了,扶容不靠近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主動靠近,又不吓到扶容。
秦骛誰也怪不了,只能怪自己。
怪自己剛重生那天,為什麽要瞎喊?
怪自己分明已經做足了準備,卻還是把第一次見面搞砸了,把扶容吓壞了,弄得扶容對他這麽防備,連“苦苦相逼”這樣的話都出來了。
再拖下去,扶容繼續做六皇子的伴讀,六皇子遲早會徹底搶走他前世的位置,變成扶容滿心滿眼的那個殿下。
那他會變成什麽?變成和扶容毫無關系的人?
重生之後,一直以為自己穩操勝券的秦骛,忽然有些慌亂。
好險。
扶容跑過宮道,甩了甩手。
這是他重生後第一次和秦骛見面,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緊張得手心裏冒了好多汗。
他在和秦骛說話的時候,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是第一次,好讓自己不要失态。
可他還是想不明白,這一次他已經盡力和秦骛撇清關系了,秦骛怎麽還會忽然留意他?
是因為秦骛這時真的需要一個伴讀?可他要伴讀做什麽?他不是嫌棄伴讀分走他的糧食嗎?
還是因為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被六皇子搶走了,脫離了掌控,他心中不甘?
為什麽秦骛非他不可?
扶容還惦記着掖庭裏的錢,小跑着去了掖庭,找到喜公公。
“公公,有人來找我,說有一個錢袋要我看看。”
喜公公拿出一個錢袋子。
“喏,就是這個。和你同屋的琥珀早晨收拾屋子時發現的,我估摸着是他們手腳不幹淨,偷了你的東西,如今看見你成了六皇子的伴讀,又怕你發現,就拿出來了。”
那是一個繡着芙蓉花的錢袋,扶容不記得自己有過這個東西,可是看見上面熟悉的刺繡,便知道,這應該是娘親偷偷塞給他的。
前世他沒見過,應該就是被琥珀他們偷走了。
扶容用手指輕輕摸了摸芙蓉花的花瓣,點了點頭:“是我的。”
“嗯,那裏面的錢也給你。”
喜公公拿出一堆散碎銀子,放在桌上,幾乎堆成一座小山。
“公公,這麽多?”
“嗯。”喜公公随手揀走兩三塊碎銀,“這些就算孝敬我了。”
“那是自然,多謝公公了。”
扶容不敢應聲,攏起銀兩,裝進袋子裏,還有許多裝不進去了,他只能用手捧着。
他向喜公公告辭。
喜公公不明意味地朝他笑了笑:“你這小鬼還挺有福氣,入宮沒多久,就有一堆貴人圍着你轉,往後飛上枝頭,可別忘了公公我對你的提攜啊。”
扶容颔首:“公公言重了,扶容不敢忘了公公。”
“去吧。”
扶容捧着沉甸甸的錢袋子,走出掖庭。
這麽多錢,是娘親的嗎?喜公公總是說有貴人照顧他,貴人到底是誰?
扶容走到冷宮前面的宮道上,擡頭望了一眼冷宮,該不會是……
扶容扭過頭,繞開冷宮,走了一條更遠的路回昭陽殿。
同一時間——
秦骛抱着扶容的紙傘,站在冷宮門前,他瞧見扶容走了,也關上了門。
兩個人同時回想起方才對上的目光。
下一刻,兩個人停下腳步,隔着宮牆,同時覺得不對勁。
他們太過了解對方,只需要簡單一眼,就能夠察覺出對方的異常。
扶容回到房間,拿出那兩本書冊,仔細翻看。
只是普通的書冊,看不出什麽異常,那些銀子,倒很像是秦骛的手筆。
他那個人總是那樣,随心所欲,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那些錢明明就塞不進錢袋子裏,他非要說是袋子裏的。
罷了,反正都是真錢,又不是假.錢,現在正是用錢的時候,不是矯情的時候,扶容把銀兩全部收好,藏在箱子最底下。
至于那兩本書,扶容也把它們塞到了箱子底下,眼不見心不煩。
扶容始終想不明白,秦骛明明說過,他不需要伴讀,這一世明明遂了他的願,他怎麽還是找上來了?還準準地找到了他?
難不成……
這時,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扶容,明日殿下要去文淵殿,你記得準備。”
扶容回過神,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于是他一個下午都待在六皇子的書房裏,替他裁剪紙張,準備筆墨。
翌日清晨。
扶容仍舊是早早地就醒了,坐在案前等着,等到外面響起宮人們的腳步聲,他就立即提着書箱走出去。
宮人們把昏昏欲睡的六皇子從被窩裏挖起來,伺候他洗漱穿衣,折騰了好一會兒。
日出時分,六皇子穿着華貴,出現在殿門前,朝扶容一招手:“扶容,我們走。”
“是。”扶容跟上去。
六皇子走在廊上,時不時朝枝頭上的鳥兒吹一吹口哨,逗逗它們。
扶容跟在他身側,悄悄看一眼。
六皇子瞧了他一眼,笑着道:“扶容,你不用太緊張,文淵殿現在只有二哥、三哥和我,大哥早就不念書了。”
扶容愣了一下,問道:“殿下為何這樣說?”
六皇子了然地看着他:“你不是很怕大哥嗎?”
扶容解釋道:“奴并不害怕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待人很好。”
六皇子走到他身邊,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給了他一個“我都懂”的眼神。
“他說你心思重,你肯定害怕他,我有的時候也很怕大哥。沒關系,大哥偶爾過來,也只是檢查我的功課,我們見不到他……”
六皇子話還沒完,他們就走到了文淵殿前。
殿門大開,秦昭坐在講師席上,手握書卷,皺着眉看向他們。
六皇子立即捂住嘴,小聲對扶容說:“真要命,剛說到大哥,大哥就來了,我的嘴巴是開過光的。”
扶容提着書箱,朝太子行了個禮。
秦昭微微颔首,手裏的書卷指了指底下的位置,讓他們入座:“阿暄,你已經遲來了。”
秦暄走進殿中,尴尬地朝他笑了笑:“大哥,你怎麽來了?”
“柳先生風寒,孤代一日課。”
“原來如此,哈……真巧啊,大哥。”
秦暄幹笑着,在秦昭正對面的位置上坐下。
扶容提着書箱,在他身邊坐好,把筆墨紙硯都拿出來。
秦暄為了避開自家大哥,裝作很忙的樣子,同扶容說話:“扶容,你還不認得其他人吧?我幫你介紹一下啊。”
秦暄道:“左邊這位是我二哥。”
扶容向他行禮,二皇子秦英,一身英氣,心高氣傲,只是輕輕哼了一聲,沒有多做理會。
扶容想到前世見過的秦英,他那時候已經是魏王了,在秦骛登基之後,率領鐵騎北上“謀反”。
扶容還記得,五年後他也是一身英氣,穿着銀白盔甲,死在城樓底下。
秦暄繼續道:“右邊這位是我三哥。”
扶容同樣向他行禮,三皇子秦安,和和氣氣地朝他點了點頭。
前世的三皇子,好像也是這樣的。六皇子不知輕重,每每說錯了話,都是他按着六皇子,兩個人一起磕頭。
他看似軟弱,但也是保全自身,愛護弟弟。
除了前排的皇子,後面還有一些世家子弟、皇子伴讀,太多人了,扶容只記了個大概。
及至秦昭拿起小錘,敲了敲案上的銅鐘,秦暄才安靜下來,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
扶容也跟着在旁邊坐好,打開書箱,把準備好的紙筆都拿出來,擺好。
扶容研墨,餘光瞧見太子衣角的鶴紋。
只有太子。
他對太子知之甚少,只聽章老太醫說,他是個品行高潔之人。
可是五年後,太子已經過世了。
正巧這時,太子念起文章來,聲音清冷,如同山澗溪流。
扶容更覺得可惜了,這樣好的一個人,竟然也會死去。
扶容忽然有些懊惱,倘若知道自己會重生,他應該弄清楚太子是怎麽死的,然後再回來。
真可惜……
他正胡思亂想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太子已經站起身,走到了他們面前。
兩聲輕響,太子握着書卷,分別拍了一下六皇子和他的腦袋。
“專心。”
扶容和六皇子對視一眼,同時擡起頭,還有些沒回過神,怎麽了?
秦昭看着表情幾乎一模一樣的兩個人,有些無奈:“孤說,專心。”
“噢。”兩個人同時低下頭。
六皇子拿起墨錠研墨,扶容翻開書冊。
兩個人反應了一下,好像覺得哪裏不對,連忙交換過來。
六皇子看書,扶容研墨。
秦昭看着他們,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真要命,養一個笨笨的弟弟就夠操心的了,現在又來了一個,也是呆呆的。
六皇子與扶容一激靈,都把頭低下了。
秦昭繼續念文章,六皇子回頭看了一眼,見他走到最後面去了,便拿起一支筆,遞給扶容,低聲道:“扶容,你也抄文章呗,我也可以教你。”
扶容知道,他這是當先生的瘾又上來了,也不推辭,接過筆,在紙上抄文章。
秦昭剛轉回頭,就看見他們又在說悄悄話,走上前,看見是秦暄給扶容講文章,也不說他們了。
有兩個呆呆的弟弟,好像也不是什麽壞事。
正午時分。
秦昭一宣布“下學”,六皇子就立即放下筆,伸了個懶腰:“好,吃飯!”
他一刻也不肯耽擱,拉着扶容就走:“大哥,走啦。”
秦昭放下書卷,把桌案收拾好,淡淡道:“等等,大哥同你一起吃。”
六皇子一臉無奈地坐回去了:“好吧。”
扶容也要把六皇子的桌案收拾好。
皇子用膳,要麽是大膳房統一送的,若要吃得好些,就是自己殿中小廚房做好了,趁熱送過來。
太子與六皇子吃的自然是昭陽殿親自送過來的,扶容也跟着沾了光。
吃過午飯,六皇子便要午睡,扶容見他沒事,就守在門口,溫一溫上午學過的文章。
太子講的很清楚,只是他前面的都沒學過,還有些不熟悉。
忽然,文淵殿的宮人過來喊他:“扶容,外面有人找你。”
扶容心中一驚,連忙出去看看。
宮道上,一個靛藍色的背影轉過了身。
是扶玉,扶家的嫡子,扶容的弟弟。
先前他來找扶容要過錢,扶容沒有給他。
扶玉站在陰影處,面容有些扭曲,聲音也陰沉沉的:“扶容,我聽說,你當上六殿下的伴讀了?”
扶容感覺不對,往後退了退:“是。”
正是午間,文淵殿的皇子伴讀們大多在休息,也沒有多少人在這兒。
扶玉淡淡道:“我說你怎麽不把錢給我,原來是自己有了門路。”
扶容正色道:“我并沒有什麽門路,只是誤打誤撞,入了太子與六殿下的眼,你這樣說,傳出去壞了我的名聲倒是沒什麽,壞了太子與六殿下的名聲,那可就不好了。”
“行了,別裝腔作勢的,做了伴讀才幾天呢?”扶玉還像從前在家裏一樣,對他頤指氣使的,“如今你也是伴讀了,能不能把我也弄進昭陽殿做事?要不我也做伴讀?你根基未穩,我也能幫你。”
扶容又往後退了退:“扶玉,且不說我只是個小伴讀,說不上話,宮中一切自有規矩……”
扶玉威脅他:“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年歲告訴旁人?”
“什麽?”
“你早滿十六歲了,當初姨娘生你的時候,爹娘懶得去給你上籍,是拖了幾天,才給你上籍的,你已經十六歲了,你得去流放,你不能在宮裏。”
“我……”
扶容下意識望了望四周,想要确認周圍沒人。
可是下一刻,他看見宮門那邊,站着一個青竹一般的身影。
扶容吓得呆住了,也忘了俯身行禮,只是喊了一聲:“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