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擋災
是夜, 昭陽殿。
六皇子枕着手臂,平躺在床榻上,瞧着頭頂的帳子。
扶容側卧在他身邊守夜, 垂着眼睛。
他在想,原來秦骛的眼睛真的是墨綠色的, 他之前鼓起勇氣問秦骛, 秦骛還說他是被弄暈了,看錯了。
直至今日, 他才從六皇子口中,聽見這一樁皇室密辛。
或許他從來就不了解秦骛, 他與秦骛也從未交心。
所幸這一世,他和秦骛是兩條道上的人了,不過是偶爾聽旁人說一嘴的關系。
這時,六皇子忽然開了口:“扶容, 你說父皇真會把五哥從冷宮裏接出來嗎?”
扶容想了想, 搖搖頭:“應當不會的。”
扶容不知道前世有沒有天石和祭祀的事情, 或許有,但是秦骛應該想辦法脫身了, 他是最會算計的人,不會白白挨鞭子。
六皇子頓了頓, 輕聲道:“若是把五哥接出來,讓方士們做場法事, 大雪就能停下, 那就好了。”
扶容微微擡眼:“殿下不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嗎?”
六皇子小聲道:“只是因為大哥不信,我才不信的。”他的聲音愈發小了:“大哥最近實在是太累了, 五哥能出把力, 自然也是好的。”
扶容很快就垂下眼睛, 點了點頭:“嗯,也是。”
反正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扶容輕聲道:“殿下快睡吧,明日還要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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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六皇子翻了個身,背對着他。
扶容瞧着他沒再看自己,才舒了口氣,松開自己緊緊攥着被角的手。
他舉起手,在黑暗裏看了一眼。他掐得用力,指甲嵌在手心裏,現在松開了,按下去還有點疼。
扶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緊張。
或許是害怕六皇子看出他和秦骛有些淵源,或許是六皇子說的那個故事太過離奇,又或許是……
只要聽見秦骛的名字,他就忍不住緊張、害怕,甚至恐懼。
許多種古怪的情感在他的心髒裏膨脹擠壓,弄得他喘不過氣來。
前世整整五年,今生不過十五日,他還沒有完全放下,更做不到波瀾不驚、若無其事。
扶容緩了一會兒,慢慢地回過神。
他回頭看看,确認六皇子沒有被自己吵到,才閉上眼睛,準備小睡一會兒。
六皇子睡着了就很安靜,沒什麽事情一般不喊人,但扶容也不敢睡太熟,他得時不時醒過來看一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六皇子睡前跟他說了秦骛的事情,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忍不住浮現出秦骛的那雙眼睛。
墨綠色的,像狼一樣,銳利陰鸷,在夜裏也發着幽幽的光。
有許多次,扶容都瑟縮地臣服在秦骛的目光下。
扶容抓着被角,往被子裏縮了縮,被子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
可是,不論他怎麽躲,秦骛還是緊緊地盯着他,那是一種勢在必得的目光。
扶容總覺得,只要他睜開眼睛,他就會發現自己還在冷宮裏。
扶容躲在被子裏,發着抖,終于忍無可忍,猛地睜開眼睛,兩只手伸出被子,在空氣中揮了一下。
走開!
他咬着牙,環顧四周,确認自己還在昭陽殿。
扶容不願再想見秦骛,就這樣睜着眼睛,保持警惕,熬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
扶容差點兒就睡過頭了。
六皇子比他還早醒來,在侍奉的宮人們進來之前,連忙把他推醒:“扶容,快起來了,扶容?”
“啊?”扶容從夢中驚醒,迅速回過神,抱着被子,翻下床榻。
守夜的宮人自然是不能和主子一起、在床榻上睡的,他是因為六皇子破例允許,才能上去。
為免閑話,他總是在其他人進來之前就翻到地上。
扶容昨天晚上熬了一夜,沒怎麽睡,今天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會兒,差點就睡過了。
扶容剛翻到地上,差點磕了腦袋,下一刻,宮人們就捧着東西進來了。
還好沒被發現。
扶容抱着被子,從地上爬起來,回自己房間去收拾收拾。
他換了身衣裳,梳好頭發,提着書箱,在正殿門前等候。
沒一會兒,六皇子也出來了。
“走吧。”六皇子跟他說了一聲,便擡腳朝文淵殿的方向走去。
天上還在下雪,料想外面的雪災應該更嚴重了,太子也更忙了。
六皇子的心情不好,扶容也就沒敢和他閑聊。
扶容提着書箱,才走出昭陽殿,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五殿下!五殿下!”
“天石指向正是五殿下!”
“陛下有旨,有請五殿下!”
一群方士叫嚷着,從宮道上跑過,他們穿着素白衣袍,像是一場大雪,急哄哄地朝着冷宮的方向奔去。
六皇子回過頭,問扶容:“他們是在喊五哥嗎?”
扶容點了點頭:“是。”
想來,應當是老皇帝下旨,讓人把秦骛接出來,要祈福了。
“我們過去看看。”六皇子擡腳就跟着他們往冷宮的方向跑。
扶容還沒反應過來,六皇子就已經跑沒影了,他只能提着書箱跟上去。
可他不想去冷宮那邊。
扶容一邊勉強跟上,一邊勸他:“殿下,馬上就要上課了,先回去吧。”
六皇子卻道:“沒事,我就過去看看,看看五哥到底是不是綠眼睛。”
扶容沒辦法,只能跟上他。
六皇子不太認得冷宮的路,還走了幾條錯路。
等他到達冷宮門前時,冷宮已經被方士們圍得水洩不通了。
六皇子站在外面,什麽也看不見。
扶容只看了一眼,輕聲勸道:“殿下,反正看不清楚,還是先回去吧?”
六皇子正色道:“我就想看看他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綠色的,要真是綠色的,他就能幫上大哥的忙了。”
扶容沒辦法,只能低下頭去,陪着六皇子在冷宮外面站着。
六皇子一心記挂着太子的事情,也沒有在意他,只是踮着腳朝裏面張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見冷宮的門嘎吱一聲響。
老皇子最信任的張天師從裏面走出來,朗聲宣布:“五殿下正是碧眼!請五殿下移步興慶宮面聖!”
一衆方士俯身叩首,朗聲道:“請五殿下興慶宮面聖!”
六皇子扯了扯扶容的衣袖:“扶容,快幫我看看,我看不清。”
扶容下意識擡起了頭。
正巧這時,秦骛從冷宮裏走了出來。
自從重生,扶容和他只見過一次面。
就是那次在雪地裏,扶容來掖庭拿錢,秦骛忽然從冷宮裏出來,問他為什麽不肯做他的伴讀。
後來扶容鼓起勇氣,留下一句狠話就逃走了。
這次見面之後,扶容就再也沒來過冷宮。
即使如此,即使再害怕,再畏懼,扶容最熟悉的還是秦骛。
扶容在人群之中,第一眼看到的還是秦骛。
秦骛身形高大,不同于宮裏精細養出來的皇子,他擁有的是一種粗犷的高大,被雜米石子磨砺出來的淩厲。
秦骛只穿着一身暗色的單衣,站在冷宮門前,像是一頭蓄勢待發的狼。他身上的衣裳,和陰暗的冷宮是一個顏色,像是狼的皮毛。
和扶容一樣,秦骛只熟悉扶容。
他剛推開門,還沒邁出門檻,就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秦骛微微擡眼,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穿過衆人,準準地落在扶容臉上。
扶容站在人群最外面,本該是離得最遠的地方,可秦骛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秦骛沒有想到扶容會在外面。
也是,扶容總是這樣,沒什麽心眼,對誰都很好。
他和扶容這一世只見過一面,扶容還記得他,聽說他要去擋災,還特意過來看看。
扶容還是太心軟了。
秦骛笑了一聲,拿出一柄紙傘,撐開傘,擋住檐外的碎雪。
扶容瞧見他手上的紙傘,整個人都不好了。
那是他的傘!
上次他匆匆逃走,忘了帶上自己的傘,沒想到秦骛留下來了,還當着他的面拿出來了。
難不成冷宮裏連一把傘都沒有嗎?
扶容不自覺後退半步,拽了拽六皇子的衣袖。
他輕聲對六皇子道:“殿下,我們走吧,要來不及了。”
六皇子低聲問他:“你看清楚他的眼睛了嗎?”
扶容連忙點點頭:“看清楚了,是綠色的。”
六皇子道:“真的嗎?我再看看。”
“殿下,走吧。”扶容擡眼,看見秦骛已經朝他們這邊走來了,“我……我想走了……”
他有些緊張,直接牽住六皇子的手,想把他給拉走。
忽然,秦骛仿佛察覺到了什麽,腳步一頓,面上笑意陡然消失,周身氣勢立即冷了下來。
下一刻,扶容牽着六皇子的手,六皇子挪了一下腳步,跟着他一起跑了。
“走吧。”
兩個同歲的小少年快步跑走,衣擺飛起,糾纏在一起,場景無比和諧。
原本是扶容拉着六皇子,可是六皇子跑得更快些,很快跑到扶容前面,變成他牽着扶容跑了。
“快!”
秦骛就站在原地,方士們在他耳邊吵吵鬧鬧,說着一些胡話,很是吵鬧。
秦骛面色陰沉,目光陰鸷,緊緊地盯着他們離開的背影。
好麽,原來扶容不是來看他的。
扶容是陪着六皇子過來看熱鬧的。
“五殿下,這邊請。”
“五殿下,陛下還等着殿下呢。”
秦骛捏緊了手裏的紙傘,瞧着扶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宮道拐角那邊,才擡起腳,在衆人的簇擁下,離開了冷宮。
一群方士圍着他,将他送進興慶殿。
老皇帝已經在殿中等候多時了,一見到他,便朝他揚了揚下巴,用渾濁的聲音端起架子:“我兒來了?”
秦骛擡起頭,用那雙狼一般的眼睛瞧着他。
秦骛想起前世,宮變那天夜裏,他手執長刀,輕騎快馬,追上出逃的老皇帝。
手起刀落,老皇帝便被他一刀砍翻在地,滾在地上,像一灘爛肉。
後來他讓随行士兵把老皇帝的腰帶解下來,拴在馬尾巴上。
他則騎着馬,拖着老皇帝的屍首,慢悠悠地走回宣政殿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瞧見扶容,扶容剛開了宮門,不知道該去哪裏,像一只偷了油的小老鼠,在宮道上哧溜一下跑過去。
秦骛騎着馬追上扶容,把他拎到馬背上,緊緊地摟着他,同他一起在整個皇宮裏繞了一圈,共享這一份難得的勝利。
懷裏抱着扶容,身後拖着仇人的屍體。
那是秦骛最志得意滿的一天。
老皇帝繼續發號施令:“今年大雪,朕焦頭爛額,天降奇石,幾位天師都說,這石頭可能和你有點關系,朕讓他們接你出來,你配合天師們,做一場擋災法事。”
可能是老皇帝也覺得,讓一個從未見過面的兒子去受鞭刑擋災,有點兒不厚道。
他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朕會吩咐太醫院預備好。法事以後,你也不用再回冷宮去了,去皇子所那兒,和兄弟們一起住吧。”
老皇帝不知道,自己在秦骛眼裏,已經變成了一個死人。
秦骛用那雙狼一樣的眼睛瞧着他,老皇帝不由地往後躲了躲。
下一刻,秦骛面無表情,俯身行禮:“臣遵旨。”
皇子所,離扶容更近了一步。
秦骛可以忍受。
翌日,方士們準備好了一切。
老皇帝遵照上天旨意,将一雙墨綠色眼睛的五皇子秦骛送入登天臺,舉行法事。
法事之前,方士們親親熱熱地簇擁着秦骛,對他說:“殿下放心,我等會小心行事,絕不會傷着殿下的。”
“陛下特意開恩,五殿下不必去衣受刑,可以穿着衣裳,也留了一些體面。”
“謝罪于天神,不是什麽難堪的事情,五殿下不必煩心。”
秦骛一言不發,只是走進登天臺,在高大的神像前站好。
他身後還跪着六十三個罪人,都是從監牢裏提出來的。
算上秦骛,一共是六十四個。
大雪成災,這是上天對罪人的懲罰,朝廷養着這些人也是費力氣,不如把他們都抓過來,用來做法事。
打死了就算了,若是沒打死,那也算是功德一件,洗清了罪孽,就可以釋放出獄了。
這是幾百年來流傳下來的規矩。
而且這次,皇子都和他們一起,他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呢?
方士們念着咒,撒着符水,提起浸在冷水裏、用香草裝點的鞭子,在空中揮了一下,啪的一聲響,清脆悅耳。
一鞭下去,幾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哀嚎出聲,撲在地上打滾。
只有秦骛站在神像面前,連身形都不曾晃動一下,仿佛那一鞭打了空,并沒有打在他的背上。
秦骛穿着暗色的衣裳,一點兒血跡也看不出來。
他擡眼瞧着那尊神态悲憫的神像,想到前世自己也曾無數次站在這座神像前,給它供奉一些金銀珠寶,威逼利誘、恐吓要挾它把扶容還給自己。
神像沒有辦到他要求的事情,他就把神像推下高臺,砸了個稀爛。
扶容很相信神佛,秦骛不信。
但秦骛知道,大雪會在什麽時候停下。
他站直了,等着能夠離扶容近一些的那天到來。
太子對擋災的事情頗為不滿,但最終也沒有說什麽。
為了赈災的事情,他已經和父皇起了嫌隙,他心裏清楚,他不能再忤逆父皇了。
他只能盡力救災。
或許真的是上天顯靈,在秦骛進入登天臺的第三天,大雪終于停了。
這天早晨,扶容正陪着六皇子上課,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歡呼聲。
宮人們統統丢下手裏的活計,跑到院子裏,歡天喜地地喊起來:“雪停了!雪停了!”
文淵殿的幾位皇子也丢下書卷,朝窗外看去。
果然,大雪停了,窗外陰雲漸漸散開。
六皇子最為欣喜,晃了晃扶容的胳膊:“雪停了!扶容,雪停了!”
扶容笑着點了點頭:“嗯。”
雪停了,太子殿下就不用再操勞了。
教導幾位皇子的柳先生也放下書冊,舒了口氣,捋着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好啊,天無絕人之路。”
一整個上午,六皇子都時不時朝窗外望一眼,生怕天上又下起雪來。
所幸天随人願,接下來天氣晴朗,日光和煦,曬化了多日來的積雪,仿佛這幾日都不會在下雪了。
宮中原本壓抑的氣氛也緩和許多,柳先生給皇子們放了假,下午便不用再來念書了。
中午,太子殿下便過來了。
秦昭看起來有些憔悴,他這幾日都在忙着赈災,沒吃好沒睡好,眼底一片青黑,看着便十分疲倦。
六皇子拉着他,兄弟二人一起吃了一頓午飯。
六皇子随口道:“哥,祈福好像還挺有用的,五哥才進去第三天,雪就……”
秦昭面色沉了沉,打斷了他的話,語氣有些不悅:“阿暄,子不語怪力亂神,祈福若是真的有用,為何早些時候都無用?不過是巧合罷了。”
六皇子低下頭,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秦昭嘆了口氣,給他夾了點菜:“雪雖然停了,還有許多事情要善後,又豈是一場祈福就能夠化解的?”
他頓了頓:“況且,鞭刑罪人,太不人道,一場法事做下來,往往要打死好幾十個人,那些人原本罪不至死,如今被打死了,家裏人還要千恩萬謝地叩拜,說被天神收去,是天大的榮耀。”
秦昭放下筷子,低聲道:“真不知道父皇養着的那群人,是方士,還是劊子手。”
六皇子吓了一跳,連忙喊了一聲,打斷了他:“大哥,你嘗嘗……嘗嘗這道菜,還挺好吃的。”
秦昭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态,朝他笑了笑:“大哥随口說的,阿暄別放在心上。”
“嗯。”六皇子用力地點了點頭,給他夾菜。
用過午飯,六皇子便留太子在他這兒歇一會兒。
他拽着秦昭的衣袖:“大哥肯定好幾天都沒休息了,如今雪停了,大哥也就不用着急回去了,在我這兒睡個午覺吧,我看着大哥休息,不然總是不放心。”
秦昭沒辦法,只好點了點頭:“好,就歇一會兒。”
六皇子高高興興地親自鋪床,又吩咐扶容:“扶容,伺候大哥寬衣。”
“是。”扶容轉頭看向秦昭,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秦昭繞到屏風後面:“我自己來吧。”
兩個人隔着屏風說話。
秦昭道:“孤這幾日都不得閑來昭陽殿,阿暄事情多,麻煩你照顧他了。”
扶容恭恭敬敬地答道:“這是奴應該做的。”
“阿暄同孤說了,孤不在他身邊,他總是沒主意,多虧你時時陪在他身邊,晚上也陪他一塊兒睡,否則他早就自己把自己吓壞了。”
“六殿下言重了。”
秦昭披着一件寬大的外衫,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垂眼看他:“不用這麽客氣,你也辛苦了,我記得你喜歡吃小廚房做的綠豆糕,讓他們給你做一點,就說是我想吃的。”
扶容點了點頭:“是,多謝殿下。”
秦昭朝他笑了一下,就走進了裏間。
六皇子便拉着扶容,去外面玩兒。
傍晚時分。
确認不再下雪之後,秦骛才被準許離開登天臺。
他站在登天臺上,俯看皇宮諸殿。
三日來,受不住擋災,被打死的罪人屍首,一具一具從他面前被擡走。
秦骛撐着扶容的紙傘,穿着暗色的衣裳,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
多虧了老皇帝安排的太醫精心照料,他背後的鞭傷已然結痂,就算血跡洇在衣裳上,也完全看不出來。
只是氣味有點兒重。
秦骛想,他現在去看扶容,扶容害怕他,應該不會靠得太近,那他也就聞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那麽他還算得體。
只是看一眼,沒關系的。
原本對他親親熱熱的方士們完成了差事,便對他這個煞星避之不及。他在登天臺上站了一會兒,才有宮人迎上前。
“五殿下,五殿下,好消息,陛下賜居皇子所九華殿,殿下往後都不必再回冷宮了。”
秦骛只瞧了一眼,便鎖定了皇子所的方向。
他擡腳,邁下臺階,朝皇子所的方向走去。
連日陰雲散開,宮中氣氛一掃陰郁,也輕松了不少。
秦昭在昭陽殿中午睡,一時卸下了擔子,竟然一覺睡到了傍晚。
殿中昏暗,他起了身,隐約聽見外面傳來笑聲,想了想,便下了榻,随手抓起一件衣裳披上,朝殿外走去。
宮殿前的空地上,他的幾個弟弟都在。
他們正玩投壺。
面前擺着銅壺,二皇子與三皇子正玩着。
六皇子一手拿着箭,一手拉着扶容:“扶容,你來試試嘛,我教你,沒事的,別怕輸。”
二皇子道:“阿暄,快點吧,到你了。”
六皇子回頭應了一聲:“來了來了,等一下!”
秦昭攏着手,站在檐下,輕輕地笑了一聲:“扶容,你別怕,孤教你。”
扶容回過頭,秦昭攏了攏衣裳,走下臺階:“孤教你。”
正巧這時,新遷入皇子所的秦骛從門前路過。
秦骛一身玄衣,被背上的血液浸得愈發烏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