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投壺

冷風呼嘯, 秦骛站在昭陽殿外。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秦骛就這樣靜靜地站着,身上的玄色大氅同夜色融在一處, 幾乎分辨不出。

他像一匹躲在陰暗角落裏的狼,那雙充滿煞氣的墨綠色眼睛在黑暗中發着幽幽的光。

一牆相隔,昭陽殿裏卻是其樂融融, 幾位皇子正玩投壺, 争執不下。

六皇子拽着扶容:“走嘛, 扶容,我教你。”

二皇子催促:“快點吧。”

三皇子打圓場:“扶容不會就算了。”

六皇子拉着扶容不肯松手:“和你們玩好沒意思, 我想跟扶容一起玩,我教扶容玩。”

二皇子震驚:“你再給我說一遍,和誰玩沒意思?”

扶容小小聲的:“殿下, 奴不想玩……”

只有門外的秦骛聽見了他的聲音,他說他不想玩。

他就知道,扶容在皇子所當差,果然還是受委屈的。

秦骛瞧見扶容委屈巴巴的模樣,捏緊了拳頭便要上前。

如今他已經是皇子所的皇子了, 自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一些事情。

可是, 他還沒上前, 殿中便傳來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

“扶容, 你別怕,孤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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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骛在宮門前停下腳步,瞧着扶容,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秦昭才剛睡醒, 披着一件素白的外裳, 緩步走下殿前臺階, 像一只信步閑庭的仙鶴。

大仙鶴來給小鴨子們勸架了。

“好了好了,孤來教扶容,你們先玩。”

秦昭從六皇子手裏把扶容給救出來,把六皇子打發走:“去和二弟、三弟一起玩兒,他們等你等了好久了。”

六皇子不情不願地走掉了,時不時回頭看看這邊:“是。”

秦昭低下頭,輕聲詢問扶容:“你想玩嗎?”

扶容連忙搖了搖頭:“奴不想玩……”

秦昭也沒說什麽:“正好孤也不想玩,我們就在這兒看着罷。”

扶容如釋重負,用力地點了點頭:“是。”

秦昭和扶容站在邊上,看着另外三個皇子投壺。

二皇子英武,每次都是他投中,狠狠地壓制兩個弟弟,贏了也十分得意。

三皇子倒是覺得沒什麽,六皇子耷拉着臉,難怪他不喜歡和二皇子一起玩兒。

扶容瞧着六皇子氣鼓鼓的模樣,沒忍住偷偷笑了一下。

秦昭低下頭,瞧着他的臉,又問了一聲:“扶容,你現在想玩嗎?”

扶容頓了一下,擡起頭:“奴不想……”

秦昭輕輕地嘆了口氣:“你總是說‘不’。”

扶容不解:“太子殿下說什麽?”

秦昭道:“你遇見什麽事情,總是先說‘不’。”

扶容有些奇怪,啊,他是這樣的嗎?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秦昭又問:“你現在想玩嗎?我教你玩,阿暄就是我教的。”

扶容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想,奴現在想玩了。”

“好。”秦昭從旁邊取了一支箭矢,在銅壺前站定,朝扶容招了招手,“扶容,來。”

扶容小跑上前:“太子殿下。”

秦昭站得挺直,握住扶容的手,教他投壺:“如此執箭,眼睛瞧着銅壺。”

秦昭雖然站在扶容身後,卻一點兒都沒有貼着他,兩個人唯一接觸的地方,只有握着的雙手,但也隔着衣袖。秦昭說話時微微偏向另一邊,氣息也不會吹到扶容耳邊。

秦昭溫和守禮,只是教扶容投壺而已。

但是,在宮牆外面的秦骛看來,就不是這麽回事了。

在秦骛眼裏,秦昭低聲哄騙扶容!

秦昭緊緊地貼着扶容!

扶容……

秦骛看得很清楚,扶容的臉上再沒有為難的神色。

雖然他低着頭,但秦骛還是能看見他的雙眼亮晶晶的,唇角也是勾起的,淡淡的笑意,十分放松。

秦昭握着他的手,同他投進一枝箭矢,扶容是笑着的。

秦昭松開他的手,退後幾步,讓他自己試一試,扶容沒投進,有些局促地回過頭,朝秦昭笑了笑。

秦昭并不在意,繼續教他。

兄友弟恭的場景,秦骛卻只覺得紮眼。

扶容想玩投壺,他也可以……

好罷,他并不會投壺,他在冷宮裏沒有學過這些,但他可以和扶容一起學。

秦骛忽然有些惱火,他應該早點離開冷宮,早點就把扶容抓到自己身邊來,讓他給自己做伴讀。

怎麽會因為扶容一句話就放手了?

秦骛就站在門外,捏着拳頭,死死地盯着扶容面上淺淺的笑意。

扶容就是那樣的性子,誰同他走得近,他就和誰相處得好。

從登天臺上下來的時候,秦骛想着,能離扶容近一點就好了。

而今到了皇子所外面,秦骛看見扶容,才發覺遠遠不足,他光是看見扶容對別人笑,就無法忍受。

秦骛眼中的憤怒幾乎要化成實質,他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他想占有扶容,不止是看着扶容。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色漸暗。

昭陽殿中的宮人們捧着蠟燭出來了,點起檐下的燈籠,将宮殿前的空地照得亮如白晝,好讓主子們盡興玩耍。

兩個宮人捧着蠟燭,走向宮門前,準備把門口的石燈也點起來。

忽然,他們仿佛撞見了什麽東西,兩個人叫了一聲,連連後退,險些跌倒,手裏的蠟燭也摔在了地上。

六皇子湊上前要看熱鬧:“怎麽了?怎麽了?”

秦昭連忙拉住他:“阿暄,不要亂動。”

下一刻,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從宮牆後面走出來,殿中吵鬧的聲音瞬間消失。

掉在地上的燭光閃了一下,只将秦骛的面容照亮了一瞬,便熄滅了。

他們站在燭光裏,秦骛站在黑暗裏,瞧着他們如臨大敵的模樣,沒忍住笑了一聲,嘲諷的意思很明顯。

扶容聽出他的笑聲,牽着太子的手,不自覺往太子身後躲了躲。

秦骛怎麽會在這裏?

秦骛看見他的動作,面上笑意陡然消失,看向幾個皇子的目光也變得冰冷。

手下敗将,不足為懼。

秦昭看向秦骛,最先反應過來:“這位是……五皇子?”

衆人這才明白過來,這就是那位自小養在冷宮裏的五皇子。

其餘幾個皇子連忙行禮,只是沒有一個人稱呼他為兄弟。

他們喊的都是“五皇子”。

秦骛也同樣不給他們面子,站得挺直,并不行禮,只是朝他們點了一下腦袋,就算打過招呼了。

秦昭同他并不熟悉,對他說話,也只是例行公事一般。

“父皇已經下令将你接出冷宮,往後同兄弟們一同居住在皇子所,冷宮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往後須得恪守規矩,若有什麽缺的,就派人來同孤說一聲。”

“你剛從登天臺上下來,還是快回去休息罷,想來父皇安排的太醫已經在你的住所候着了。”

秦骛盯着扶容,微微颔首:“多謝太子。”

秦昭也察覺到了,把扶容往自己身後拉了拉,又道:“想來五殿下還不清楚自己的住所在哪裏。”他朝身邊的宮人使了個眼色:“來人,送他過去罷。”

“是。”

宮人領命,走到秦骛面前:“五殿下,請。”

秦骛最後瞧了一眼扶容,也不需要宮人領路,就直接走掉了。

他明明知道自己住在哪兒,卻偏偏要站在昭陽殿門前,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六皇子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

秦昭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他不過是自小長在冷宮裏,所以性子有些孤僻,不打緊。往後他住在九華殿,離昭陽殿不近,同你們不會時時見着,你們不必擔心。”

秦昭說着話,還輕輕拍了一下扶容的手背,讓他別害怕。

扶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和太子牽着手。

他連忙把手收回來,往後退開:“奴失禮了。”

秦骛來了一遭,衆皇子也都沒了玩耍的興致,丢開箭矢,讓宮人們收拾一下,便準備用膳了

扶容又恢複成從前怯怯的模樣,跟在六皇子身邊。

九華殿在皇子所最偏僻的西南角。

這裏原本是雜役們居住的地方,太子十五歲時,體恤宮人,請旨遣散一批宮人回家,老皇帝應允了,九華殿就此空了出來。

如今收拾收拾,就賜給了剛出冷宮的五皇子居住。

老皇帝雖然沉迷修行,不太照管皇子們,但也正是因為他迷信,他也擔心秦骛這個煞星會妨到其他皇子。

其他皇子對老皇帝來說,算是普通兒子。

秦骛對老皇帝來說,就像根草。

不過秦骛從來也不在乎,一個死人,遲早要被他砍死的。

秦骛走到九華殿門前,轉頭看了看四周。

他擡手碰了一下門前的石燈,石燈年久失修,缺了一個角,被他碰了一下,便搖搖欲墜。

僅有的幾個宮人原本并不把他放在眼裏,但是秦骛周身的氣勢實在是太強了,他們只是被秦骛掃了一眼,就像是被人按住肩膀一般,哆哆嗦嗦地跪了下來。

“五殿下恕罪,都是奴才們辦事不利……”

秦骛竟也不在意,繞着九華殿轉了一圈,熟悉新住處的地形。

幾個宮人連忙爬起來,跟在他身後。

他回過頭,冷聲道:“都滾回自己房裏去。”

宮人們有些沒聽清,不解地問道:“五殿下,這?”

“滾回去,随便做什麽都行,別來礙我的眼。”

“是……”

宮人們松了口氣,忙不疊離開。

轉過身時,他們都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新來的五皇子這也太吓人了,不如太子寬仁,也不如六皇子好說話,被調到這兒來,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黴。

秦骛跨過門檻,走進正殿。

老皇帝自然不會給他安排什麽太醫,只有放在案上的兩瓶外傷藥,算是一點兒恩賜。

秦骛在榻上坐下,拿着藥瓶,往手裏倒了些藥粉,嗅了嗅。

确認傷藥可以用,他便解開半邊衣裳。

秦骛在登天臺待了三日,背上總共挨了二十七鞭,傷口沒好,血肉模糊的。

他又在昭陽殿前面站了一會兒,瞧着扶容,也不覺得傷口疼痛。冷風吹着,傷口血跡同衣裳黏連在一起,他現在才發現。

秦骛扯着衣領,直接将衣裳扯下來,露出精壯的上半身。

他捏着藥瓶,往手掌裏倒了點藥粉,然後反過手,在背上傷口上抖了抖,把藥粉抖下去。

這樣就算是上藥了。

秦骛趴在榻上,身上披着單衣,回想着方才見到扶容的場景。

現在想起來,他才發現,扶容一開始縮在秦昭懷裏,後來就躲在秦昭身後,他連扶容的正臉都沒有看見,更別提和扶容對上目光了。

秦骛分明看見了扶容,心情卻比見到扶容之前更加煩躁。

他想見到扶容,是想讓扶容滿心滿眼裏都是他,而不是他站在邊上,他看着扶容和其他人說說笑笑、親親熱熱的。

他剛重生時就錯過了機會,到了現在,他才知道,從一開始他就錯得離譜。

錯過了第一次機會,扶容就成了別人的伴讀,和別人親近起來。

秦骛心中煩躁,随手抓起什麽東西,往前一丢,便丢進了不遠處的銅花瓶裏。

秦骛又抓起藥瓶,往前擲去。

藥瓶在花瓶口轉了一圈,準準地掉了進去。

秦骛将身邊所有的小東西都抓起來,全部丢進花瓶裏。

可他只覺得更加煩躁。

秦骛最後抓起枕頭,往前一丢。

枕頭砸中了花瓶,銅制花瓶晃了晃,連帶着秦骛丢進去的零碎東西,全都摔在地上。

哐當一聲巨響。

他也會投壺,他也可以教扶容投壺,扶容怎麽不來瞧他?

幾位皇子在昭陽殿用了晚膳,便回去了。

六皇子洗漱完了,就趴在榻上看話本。

扶容坐在旁邊,幫他挑亮燈燭。

六皇子看着話本最後一頁,把書合上,翻了個身,把書塞進扶容懷裏:“扶容,借你看。”

扶容笑了笑:“多謝殿下。”

六皇子想了想,小聲道:“扶容,你覺不覺得五皇子很兇?”

扶容頓了一下,面上笑意漸漸淡了。

他勉強定下心神,點了點頭:“是,有點兒。”

六皇子道:“前幾天遠遠地看見,沒想到他那麽兇,也很沒禮數,看見大哥也不知道行禮。”

扶容沒有說話。

六皇子想了想:“可能是冷宮裏沒人教他吧。他那時候為什麽站在門口?他是嫉妒我們兄弟可以一起玩嗎?”

扶容想,大約不是的。

這些兄弟感情對秦骛來說,是完全無用的東西,秦骛根本就不在意,更談不上嫉妒。

他在外面盯着看,很可能……

是在一個一個地算計着這些“兄弟們”的死法。

扶容想起前世這幾位皇子的下場,不免有些心驚,但他還來不及細想,六皇子又開了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六皇子繼續道:“他剛從登天臺上下來,至少挨了幾十個鞭子,竟然還能跟沒事人一樣,好像整個人是鐵做的一樣。”

扶容點了點頭,随口應了一聲:“嗯。”

六皇子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臂,再捏捏扶容的胳膊:“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練的?我去冷宮住兩天,也能變成這樣嗎?”

扶容吓了一跳,忙道:“殿下慎言。”

六皇子最後得出結論:“可能是草原的血脈比較特殊吧。”他伸手去拉扶容:“上來睡吧。”

扶容吹了蠟燭,和他躺在一塊兒。

黑暗中,六皇子忽然開始擔憂:“也不知道明日五皇子要不要去文淵殿讀書,要是他也去,我就不想去了。”

扶容一驚:“應該……應該不會的。”

“但願如此。”六皇子嘆了口氣,翻了個身,抱住扶容的胳膊,搓了搓他的手,“扶容,你的手太涼了,放進被子裏吧。”

“嗯……嗯。”扶容回過神,扯過被子,蓋好手臂。

六皇子年紀小,整天最煩心的事情就是讀書和功課,除此之外,他是整個宮裏最輕松的人。

他很快就睡着了。

扶容卻久久無法入睡,瞧着頭頂繡金線的帳子發呆。

和前世完全不一樣了。

秦骛離開了冷宮,還住進了皇子所。

為什麽會這樣?難不成是因為他沒有進冷宮,秦骛那邊也跟着變了?

前世秦骛一直在冷宮韬光養晦,直到萬事俱備,才一擊必中,在一夜之間便拿下了皇位。

他這一世早早地就暴露了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已經有了另外的謀算?

秦骛現在就要篡位嗎?

那幾位皇子會怎麽樣?和前世一樣嗎?

如果他一定要選,那他……

扶容轉頭看看六皇子,六皇子睡得正香,還咂了咂嘴,說起夢話來:“扶容,快過來……離我大哥遠點,他又讓你……又讓你看着我寫功課了……”

扶容哽了一下,幫六皇子拽了拽被子。

扶容想着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想到大半夜。

第二日清晨,他陪着六皇子去文淵殿。

文淵殿還是從前的格局,學生也沒有變化。

五皇子秦骛沒有來。

扶容松了口氣,像往常一樣從書箱裏拿出紙筆。

九華殿裏,老皇帝派來的宮人對秦骛說:“陛下顧念着五殿下剛從登天臺出來,就不必去文淵殿念書了,好好養傷才是正事。”

秦骛沒有說話。

“呃……”宮人原以為他會問些什麽,沒想到他一言不發。

宮人繼續道:“陛下顧念着五殿下剛從冷宮出來,就是去了文淵殿,恐怕也跟不上其他皇子的進度,所以陛下會親自為殿下挑一位先生,就在九華殿中為殿下授課。”

秦骛不在乎這些,只是冷冷地瞧着他,面上寫滿了諷意。

“陛下還說,往後殿下若無事,不必時常外出。”

秦骛只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宮人便退下去,回去複命了。

大雪才停,他這個煞星才挨了幾十鞭子,只得到了一個九華殿,其餘什麽都沒有。

九華殿還是和冷宮一樣。

冷宮裏沒有扶容,九華殿也沒有扶容。

他好像離扶容更近一些,卻又好像什麽都沒有得到。

秦骛站起身,披了一件衣裳,準備出門。

侍奉的宮人們雖然得到了命令,卻不敢攔他。

秦骛實在是太兇了,他們都不敢,互相催促對方上去攔,秦骛就這樣離開了。

秦骛徑直走出九華殿,朝冷宮的方向走去。

他回到冷宮,把自己給扶容準備的東西全部拿上——

幾個糧食口袋、幾件毛茸茸的中衣,幾件書冊,還有扶容愛吃的點心,一些藥材和補品。

秦骛在冷宮裏的這段日子,只要想起扶容,就會用信鴿吩咐下屬,讓他們準備一些東西帶過來。

到了後來,他的下屬幾乎日日都要過來,送一些東西。

自從重生回來,他給扶容準備的東西越來越多,堆在床榻上,快要把床榻堆滿了。

秦骛脫下身上的鶴氅,用鶴氅做成一個大口袋,把所有東西都裝起來,至于他自己,他只帶了幾件換洗的衣物。

就這樣搬去九華殿。

秦骛吝啬至極,不可能丢下任何一件東西。

這些都是他積攢下來的寶貝,要留給扶容的。

正巧這時,文淵殿下了課。

六皇子又和兩個兄長約好了一起玩投壺,便讓扶容回宮去把東西都拿過來,趁着休息,他們還能玩一會兒。

扶容得了令,便跑出文淵殿,跑回了昭陽殿。

他抱着銅壺,背上背着一袋箭矢,匆匆跑向文淵殿。

這時,六皇子百無聊賴地在殿裏大聲喊他:“扶容,來了沒?扶容,來了嗎?”

扶容抱着東西,朗聲道:“殿下……”

下一刻,扶容跑過拐角,就撞見了提着東西從冷宮回來的秦骛。

扶容忽然沒了聲音,也停下了腳步,還往後退了退。

秦骛也停下了腳步,卻往前進了一步。

因為扶容喊的那一聲“殿下”,秦骛沒忍住勾了勾嘴角,他有好久,沒有聽見扶容這樣喊……

這樣喊了。

他回過神來,原來扶容喊的不是他。

扶容抱着銅壺,手指按在銅壺上,用力到指尖發白。

扶容朝他行了個禮:“五殿下。”

秦骛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從喉嚨裏呼嚕了一聲,壓制住自己心底的竊喜,緩了語氣:“扶容,我回了冷宮一趟……”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跟這樣的扶容說話。

他頓了頓:“我從冷宮出來了,如今我也住在皇子所。登天臺不怎麽疼,我不過是略施小計,便從冷宮出來了。我和他們都一樣了。”

無論如何,秦骛都要在扶容面前展現自己的能力。

他永遠不會在扶容面前表現出脆弱或是不堪的一面。

“五殿下說笑了。”扶容仿佛并不在乎他的能力,垂了垂眼睛,又朝他行了個禮,“我家殿下還等着我過去,我先過去了。”

扶容低着頭,只是剛撞上時看了他一眼,其他時候都沒有看他。

正巧這時,六皇子等不及,從文淵殿裏跑出來,朝扶容招了招手:“扶容,快點過來。”

扶容回過神,應了一聲:“來了,殿下!”他最後跟秦骛說了一聲:“五殿下,奴告退。”

秦骛站在原地,表情漸漸冷了下去。

他聽得出來,“五殿下”與“殿下”,簡直是天差地別。

在一開始,他才是扶容口中的“殿下”。

扶容剛要離開,秦骛便伸出手,一把握住了扶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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