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起火【含7k營養液加更】

除夕夜, 守歲結束了,宮人們各自回宮。

昭陽殿,六皇子裹着被子躺在榻上。

扶容吹滅了蠟燭, 剛準備把太子殿下給他的小蠟燭也吹滅,想了想,還是直起了身。

他捧起那個小托盤,把它放在桌案上, 想等它自行燃盡。

六皇子昏昏欲睡,縮在被子裏,小聲問他:“扶容, 你在幹嘛?還不睡?”

“來了。”扶容回過神, 不舍地把蠟燭吹滅, 走到榻前。

六皇子嘀咕了一句:“快睡罷, 明日還要早起。”

“好。”

扶容抱着自己的被子,爬上床榻, 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不一會兒,他耳邊就傳來了平緩的呼吸聲,六皇子睡着了。

扶容翻了個身,抱着被角,擡頭望向殿外。

宮人們也都回去休息了, 現在外面靜悄悄的, 仿佛剛才的熱鬧一瞬間就消失了。

他喜歡湊熱鬧,回味着剛才的場景, 仿佛心髒也還跟着焰火的聲音一跳一跳的。

扶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夢見,前世在冷宮的時候, 也是年節, 宮裏也放了焰火。

不過冷宮離得遠, 只能看得到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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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骛不讓他出去看,說他出去會惹麻煩,而且焰火也沒什麽好看的。

他乖乖聽話,沒有出去,只是踩着小板凳,踮着腳,趴在牆上看焰火。

沒多久,他就被秦骛從牆上拽了下來。

秦骛說他:“也不怕摔死。”

後來,秦骛讓他把爐竈燒起來,兩個人圍坐在爐火旁邊,烤了點冷掉的米餅吃。

爐竈裏木柴燃燒,噼啪炸開,就和天上的焰火一樣。秦骛說。

當時扶容只顧着吃米餅,嚼着嘎吱嘎吱的,用力地點了點頭。

黑暗中,扶容眨了眨眼睛,緩緩清醒過來。

秦骛騙人,一點都不一樣。

他已經在宮門城樓上見過焰火了,又大又燦爛,和爐竈裏的柴火根本不一樣,他不會再被騙了。

與此同時,秦骛就坐在九華殿中,手裏拿着扶容用來包銀子的那塊小藍布。

只是很普通的小藍布,什麽花紋也沒有,秦骛卻捏在手裏,舍不得松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只灰色的信鴿從窗外飛了進來,停在他的手邊。

秦骛把小藍布收起來,取下信鴿腳上的竹筒,拆開字條看了一眼,随後将字條遞到紅燭邊燒掉,用手指撚滅紅燭。

殿中陷入一片黑暗。

他重新取出扶容的小藍布,将布料疊整齊,藏在自己的枕頭底下,随後在榻上躺下。

翌日便是新年的第一日,元月初一。

一大早,老皇帝便端坐在興慶殿中,接受子女叩拜。

太子在最前面,随後便按照齒序排。

或許是因為昨夜宮宴,太子攜百官頂撞了老皇帝,不讓他将附離部落的方士收入宮中,老皇帝還板着臉,表情看起來有些不善。

太子攜皇子們俯身叩拜,老皇帝擡起手,點了一下太子,卻道:“昨夜朕走得急,忘了給你們壓歲年賞,太子也不提醒朕。”

秦昭趕忙俯身請罪:“兒臣知錯。”

盡管不是他的錯,他也必須認錯,這就是老皇帝對太子的要求。

老皇帝淡淡道:“你周全,必然已經代替朕将年賞發下去了。”

秦昭道:“兒臣不敢逾越,只是盡兄長的本分,給弟妹們發了年賞。父皇尚未頒賜年賞,兒臣與弟妹們都不大習慣。”

老皇帝笑了笑,卻不知道是喜是怒,只道:“太子,你太不會說話。”

秦昭剛要繼續請罪,老皇帝便擡了擡手:“行了,起來罷。”

他朝身邊的方士擺了擺手,方士們便捧着祈福香囊和紅封,走到了皇子公主們面前。

這便是今年的壓歲年賞。

老皇帝揣着手,瞧着底下的子女們,收斂了帝王威嚴,只像一個尋常父親,淡淡地同他們說話:“又一年了,若是出宮去玩,別一個勁地往人堆裏鑽,在外面別貪嘴。”

一衆皇子公主們齊聲應是,老皇帝擺了擺手:“行了,下去罷。”

衆人剛準備退走,老皇帝忽然道:“對了,老五,你留一下。朕今早修行,總是心神不寧,你留下焚香。”

秦骛站得挺直,微微颔首,雙眼波瀾不驚:“是。”

其餘衆人退走,秦骛上前,在香案前跪坐下,打開香爐。

老皇帝盤腿坐在軟墊上,腰背挺直,閉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香爐中升起輕煙。

忽然,老皇帝開了口:“老五,昨夜宮宴,附離送那兩個人來,你知不知情?”

秦骛面無表情,淡淡道:“回陛下,臣不知情。”

“嗯。”老皇帝就這樣應了一聲,不知道他是信了,還是沒信。

老皇帝揮手屏退方士。

方士們退出宮殿,守在外面。

他低聲道:“我兒,你母妃是附離部落的和親公主,你的眼睛不幹淨,你的血脈也不幹淨。天師還給你批過命,說你是命中帶煞,天石上也是這麽說的。”

“你須得多多修行,洗清骨子裏的煞氣,等哪一天,你的眼睛變黑了,那才算是洗幹淨了。”

“你不要聽旁人鼓動,這天下,太子承繼,往下還有二皇子,還有三皇子、六皇子,唯獨你不行,誰讓你的骨子裏淌着草原人的血?”

“你這個命,是附離給你的,你如今是齊國人,不要同附離人過多往來。朕能讓你出冷宮,也能再把你給送回去。”

“讨好你的兄弟們,不要動不該動的念頭。這就是血脈不純的皇子的生存之道,從前沒人教你,今日朕教你。”

老皇帝以為他聽進去了自己的敲打,放低了聲音,繼續吟誦自己修行的經文。

其實,老皇帝說話的時候,秦骛從始至終都面無表情,專心焚香。

倘若仔細看看,便能看見他雙唇顫抖,仿佛也正念着什麽經文。

老皇帝的話他是一點兒沒聽進去,他正在專心地給扶容祈福。

秦骛并不害怕什麽,他知道,老皇帝什麽把柄也沒有抓到,只是故弄玄虛地敲打他一番罷了。

老皇帝沒有什麽才能,只是縮在興慶殿裏,一面誦經,一面擺弄權術,敲打太子。

秦昭軟弱無能,專門吃這一套。

秦骛才懶得聽。

還是給扶容祈福比較要緊。

扶容是跟着六皇子來興慶殿的,他不能進殿中,只能等在外面。

不一會兒,皇子公主們便出來了。

一行人恭恭敬敬地退出宮門,随後四散分開。

扶容找到六皇子,快步迎上去:“太子殿下、殿下。”

太子殿下朝他微微颔首,六皇子把老皇帝賞賜的東西塞給他:“你收起來吧,我們出宮去玩。”

“好。”

秦昭早就安排好了,算上二皇子和三皇子,三輛馬車早已經在外面的宮道上等着了。

六皇子踩了一下腳凳,直接跳了上去。

扶容回頭看了一眼,排在最後那輛黑黢黢的、第四駕馬車。

身後的小太監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輕聲答道:“今日五殿下也要出宮,扶公子有所不知,車馬局還未将五殿下的車馬配備好,這是臨時拼湊出來的。”

扶容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什麽也沒說。

秦昭同樣瞧了一眼,淡淡道:“五皇子被父皇留下說話了,恐怕沒這麽快出來。去告訴馬車夫,外面冷,去檐下等一會兒吧。”

小太監跑去傳話:“是。”

秦昭轉回頭,朝扶容使了個眼色:“上去吧。”

“好。”

扶容側過身,讓太子殿下先上去,然後自己爬上馬車,把門關好。

馬車夫揮了一下馬鞭,一聲輕響,馬匹行進,車輪碾過地上的碎雪,朝宮外行進。

扶容在想事情。

他當然不是為秦骛的馬車鳴不平,他只是想,秦骛也要出宮,今日應該不會碰見他吧?

秦骛不愛熱鬧,也不愛玩樂。

他要出門,肯定是要出去辦事。

扶容忽然想到,昨晚的除夕宮宴上,草原附離部落給老皇帝進獻的兩個人。

确實很奇怪,其他部落諸國,送的都是金銀珠寶,或者獻上女子給老皇帝充實後宮。

不過老皇帝沉迷修行,如今不怎麽去後宮,興慶殿的那群方士,才更像是他的後宮。

唯獨附離部落,給老皇帝送一個方士、一個女子。

想兩邊得利、安插人手的意圖也太明顯了,連扶容都看出來了。

所以那兩個人,是秦骛安排的嗎?

秦骛早就和自己的母族部落聯系上了嗎?

秦骛現在就在謀劃皇位了嗎?

前世秦骛沒怎麽跟他說過這些事情,就算讓他出去送信,也只是讓他去一些文官家裏。扶容見過秦骛的手下,但是不太清楚,他的手下有沒有草原人。

秦骛從來不讓他知道這些事情,他甚至連秦骛的身世都不知道。

如果秦骛現在就在謀劃皇位,那太子殿下怎麽辦?還有六殿下,還有二殿下和三殿下。

如果可以,他希望……

一大早,扶容還沒睡醒,想着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忽然,六皇子忽然抓住他的手:“扶容!”

扶容擡起頭:“殿下?”

“你在發什麽呆?你差點把手放到炭盆上了,有那麽冷嗎?”

馬車正中點着一個小炭盆,燒得很暖和,扶容在炭盆邊上暖手,不自覺就要把手放上去了。

扶容回過神:“奴失禮了。”

六皇子皺了皺眉,把他拉到裏面來,幫他攏了攏衣裳。

秦昭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你在想五皇子?”

扶容頓了一下,用力搖了搖頭:“沒有。”

秦昭雖然有些不悅,但是扶容不說,他也不再追問。

馬車裏安安靜靜的,只有車輪碾過積雪的聲音。

不多時,馬車便到了太子府外。

侍從們都迎了上來,林意修也在,扶容看見他,眼睛一亮,稍稍擡高音量:“林公子!”

林意修還記得他,笑着應了一聲:“扶容,上回說要跟我學當伴讀的那個小伴讀。”

扶容用力地點點頭:“嗯。”

扶容跟着幾位殿下,在太子府待了一整天。

太子殿下人好,沒有讓他做事,而是讓他随便玩耍。

傍晚時分,扶容跟着一行人去了教坊。

自從六皇子上次來了教坊,便一直對這裏的點心和琴聲念念不忘。

晚上城裏還有焰火表演,扶容想過去看,可是六皇子不想過去。

六皇子靠在憑幾上,打了個哈欠:“年年都看,昨天都看過了,今天不想去了,扶容,我給你放假,你自己過去看吧。”

扶容猶豫了一下,剛準備點頭。

秦昭便道:“扶容,我陪你過去吧。”

扶容眼睛一亮:“好,謝謝殿下。”

興慶殿裏,秦骛被老皇帝留在殿中,對着香爐,焚香念經,修行了一整天。

整整一天,老皇帝也沒有傳膳。

直到傍晚時分,老皇帝才擺擺手,讓秦骛離開。

他佯裝溫和道:“兄弟們都出宮去玩了,你也去吧,同他們一起。”

“是。”秦骛蓋好香爐,行了個禮,随後轉身離開。

老皇帝始終閉着眼睛,也就沒有看見,秦骛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眼神冰冷。

他沒有被恐吓到,也沒有被敲打到。

秦骛走出興慶殿,馬車從早上就在宮道上等着了。

他上了車,淡淡道:“去教坊。”

“是。”

馬車夫雖是宮裏配備的,但是秦骛一個皇子,年節去教坊聽聽曲,也不算什麽大事,不會有人懷疑。

今夜無宵禁,馬車一路出了宮,抵達教坊。

年節裏,教坊裏來往官員衆多。

秦骛下了馬車,望了望四周,看見太子府的馬車,心下明了,扶容也在此處。

等辦完了事情,他可以找機會見見扶容。

無須小厮指引,秦骛徑直往裏走,上了二層,進了一個房間。

秦骛的幾個屬下在裏面等了一整天,見秦骛終于來了,連忙俯身行禮,低低地喊了一聲:“主子。”

這些都是附離部落安插在大齊都城裏的人,草原人。

秦骛在冷宮裏長到七歲的時候,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于是他接連幾天,偷偷鑽進泔水車,出了幾次宮,找到附離部落安插在都城裏的人,向他們表明自己的可用之處。

一開始,秦骛幫他們在宮裏做一些事情。

到了現在,這些草原人全都變成了他的手下,為他所用。

這也是他的初始勢力。

秦骛的目光在他們之中掃了一眼,冷聲問:“吉達在哪?”

幾個屬下面露難色:“主子,吉達等了一會兒,見主子沒來,便回去了……”

秦骛徑直走進去,在案前坐下,語氣冰冷:“讓他馬上過來。”

“是。”

一個屬下迅速閃身出門。

秦骛翻看着堆在案上的文書,一言不發,殿中氣氛凝滞,十分沉重。

另一個屬下壯着膽子開了口:“禀主子,昨夜除夕宮宴上,給老皇帝送人的主意,就是吉達想出來的。”

秦骛翻看着文書,神色不改,但也沒有讓他停下的意思。

于是屬下繼續說:“他想在老皇帝身邊直接安插眼線,往後便不必借由主子,可以直接通過眼線,掌控齊國皇宮。”

“近來,吉達也在我們的人裏,發展效忠部落、效忠首領,而非效忠主子的人,恐怕是……有了異心。”

秦骛面不改色,連眼皮都不擡一下,只是淡淡道:“下去要幾壇酒。”

“是。”

不一會兒,屬下帶着酒回來了,最先出去的那個屬下也帶着一個人回來了。

正是秦骛方才點名要見的吉達。

吉達身材矮小,皮膚黝黑,五官是中原人的模樣,連眼睛也是黑的。

但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附離人,吉達在草原土話裏,便是“長矛”的意思。

吉達抱拳,并不喊秦骛“主子”,而是喊他:“五殿下。”

秦骛翻看文書的動作不停,沒有擡頭看他,語氣篤定,冷聲問:“就是你自作主張,往老皇帝身邊送人。”

吉達答道:“五殿下如今出了冷宮,憑借我附離的修行之術,接近齊國皇帝,自由出入皇宮。”

“所以,小的想着,在除夕宮宴上,向老皇帝進獻兩個方士,老皇帝也不會拒絕,也能為五殿下提供助力,還能發展成我附離的眼線,一舉多得。”

他語氣怨怼:“只是沒想到太子阻撓,五殿下也不肯幫一把自己人。倘若昨夜在宮宴上,五殿下肯說一句話,我們的眼線如今已經到了齊國皇帝身邊。”

秦骛微微擡眼,周身氣勢冰冷,緩緩從口中吐出兩個字:“蠢、貨。”

吉達沒想到他說話這麽直接,猛地擡起頭:“五殿下何出此言!”

秦骛只是淡淡地重複一遍:“蠢貨。”

“秦骛!”吉達有些急了,直接喊了他的名字,“我奉部落首領的命令,往齊國皇帝身邊安插眼線,我命你馬上去辦這件事!”

秦骛只是穩穩地坐在主位上,目光陰鸷地看着他,像看着一個死人,說了第三遍:“蠢貨。”

吉達厲聲道:“秦骛,你別忘了,你攀上附離的時候,還只是個冷宮裏的廢棄皇子。你如今的勢力,都是靠附離得來的!”

“你忘了你攀上附離的時候,是如何信誓旦旦地發誓了?你說你會襄助附離首領殺進中原,踏平齊國,問鼎天下!”

“如今首領要在齊國皇宮安插眼線,你不僅不肯,還口出狂言,你是不是要造反?你想獨吞齊國,獨享齊國皇位?”

秦骛站起身,輕聲道:“我沒忘。”

他緩緩走下主位上的臺階,走向吉達:“附離耗費數十年,在齊國國都安插了許多人,就等着有朝一日,一擊斃命,入主齊國。”

“我母親是和親公主,是其中一個眼線,我也是其中一個。我母親死後,我通過她生前留下的東西,找到了你們。”

“我說過,我會襄助附離,踏平齊國,問鼎中原。”

吉達在他的目光下,竟莫名有些膽怯。

但他還是正色道:“五殿下記得就好,眼線的事情沒辦成,只能暫時緩一緩了,太子那邊,我已經派人教訓他了。現在請五殿下将手裏的勢力移交回來……”

秦骛忽然打斷了他:“吉達,你對附離忠心耿耿,敬你一杯。”

秦骛從桌案上抓起一個大酒壇,遞給他,朝他揚了揚下巴。

吉達不明所以地接過酒壇,卻不敢喝。

秦骛朝其他幾個屬下使了個眼色:“喝,算是犒勞你們,你們也過個齊國的年節。”

其餘幾個屬下倒是十分聽話,秦骛一聲令下,扛起酒壇就往嘴裏灌,沒有一點兒猶豫。

吉達見狀,也将信将疑地舉起了酒壇。

秦骛繞過他,走到他的身後。

等吉達喝了半壇子酒,秦骛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吉達下意識回過頭。

下一刻,秦骛忽然暴起,猛地抄起放在地上的木制憑幾,哐的一聲砸在他的後頸上。

像是被砸斷了脖頸頸椎,吉達直接撲在地上,悄無聲息,連反抗的力氣也沒有,就這樣死去了。

秦骛目光淩厲,墨綠色的眼睛翻起驚濤駭浪,扛着憑幾,再補了幾下,确認他死透了。

秦骛踩着吉達的臉,低聲道:“是我要問鼎中原,不是你們首領,我憑什麽幫你們安插眼線?我是傻子啊?”

像魔鬼的低語。

他丢開憑幾,在虛空中握了握被震得有些發麻的手掌:“行了,來兩個人把他扛出去,就說是喝醉了。”

這就是秦骛剛才要他喝酒的原因。

他喝了酒,滿身酒氣,所有路人看見他垂着頭,都會以為他只是喝醉了,不會想到他已經死了。

這樣便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一個死人,從教坊裏扛出去,完全不用考慮怎樣才能偷偷運走。

秦骛拍了拍手:“對附離那邊,就說他……安插眼線,被齊國發現了,跑的時候,摔斷了脖子。他的職位,換我的人頂上去。”

幾個屬下抱拳領命:“是。”

秦骛的目光掃過他們,冷冷的:“不要和他一樣認不清主子。”

“是。”

附離遠在千裏之外,幾十年更易,附離首領對早些年安插的這些人,早已經鞭長莫及。

沒主的勢力,秦骛發展成自己的,很正常啊。

秦骛最後道:“我要的是聽話的下屬,像他這樣,自作主張,不要再讓我看見第二次。”

幾個屬下将頭低得更低:“是,小的明白。”

秦骛說完這些話,轉身便要離開。

他推開門,忽然想起扶容也在這兒。

秦骛腳步頓了一下,摸了摸藏在衣袖裏的那塊小藍布,閉了閉眼睛,平複好心情。

再睜開眼睛時,他原本墨綠色的眼睛,變回了正常的墨色。

忽然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

六皇子連鞋都還沒穿好,就從房間裏跑出來,他驚慌失措,指揮侍衛:“城東失火,快,快去找大哥!”

秦骛微微皺眉,想起吉達臨死前,好像說過一句話——

太子那邊,我已經派人教訓他了。

因為太子阻撓附離使臣進獻的方士進宮,所以吉達想要教訓教訓太子。

大約是他做了什麽。

秦骛冷笑一聲,這人臨死前還算做了件好事。

下一刻,秦骛聽見六皇子大聲喊道:“還有扶容,扶容和大哥在一起!”

秦骛臉色一變,随手抄起什麽東西作為武器,便沖出教坊。

他身後,六皇子已經冷靜下來了:“馬上通報京兆府尹,馬上進宮禀報父皇,馬上調動禁軍!”

焰火表演在城東。

六皇子不想來,太子殿下帶扶容過來,扶容很感激他。

秦昭問他:“城中年年都有焰火,你怎麽會沒見過?”

扶容笑了笑,回答道:“從前家裏住得遠,焰火都被房屋擋住了,偶爾跟着家裏人出門,家裏人不愛看,我也看不了。”

秦昭出行,身邊只跟了幾個便衣侍衛。

四周人有點多,秦昭時刻護着扶容。

到了着火的時候,秦昭仍舊護着他。

扶容不知道火是怎麽燒起來的,只聽見前面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尖叫聲,随後火光沖天,迅速蔓延到周邊的小攤。

百姓們四散逃命,叫嚷聲一片,甚至還有人被絆倒在地上,後面的人直接就踩了上去。

秦昭迅速反應過來,護着扶容,把他交給跟着的侍衛,朗聲道:“把他安全送回教坊!”

說完這話,秦昭便轉身向回,登上高臺,開始指揮城中禁軍疏散百姓,挽救火勢。

這些事情一向是秦昭安排的,因為焰火要用到火藥硝石,這幾年也起過火,他處理起來還算熟練。

只是這回的火勢好像特別大,很不對勁。

扶容回頭看了一眼,侍衛勸他:“扶公子,快走吧。”

“好。”

扶容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麽忙,只能顧全自己,快點跟着侍衛跑出去。

可是周圍一片混亂,百姓太多了,跑起來很慢,還很容易被沖散。

扶容正跟着侍衛往外跑,忽然,一只手拽了他一把,他還來不及喊,就被人拽了出去。

“我……”扶容被人抓着,不知道往哪裏走,“松手!認錯人了!”

扶容還以為是太子派給他的侍衛,試着回頭看一眼,可是他剛回過頭,就被那個人死死地按在懷裏,動彈不得。

周圍人頭攢動,扶容皺了皺眉,忽然察覺到了熟悉的感覺。

秦骛?!

這下扶容更害怕了,他試着推開秦骛:“松手,太子……太子殿下就在附近……太子殿下……”

秦骛輕輕松松地抱着他,制住他,像制住一只小貓一樣輕松。

秦骛用自己的身體幫他隔開人群,帶着他往人少的地方走。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骛把他帶到了一個小巷裏。

扶容正色道:“太子殿下……”

秦骛把他放下,接話道:“你的太子殿下就是個慫包廢物,丢下你自己跑了,只有我救你。”

扶容頭發淩亂,衣裳也亂糟糟的。

聽見這話,扶容立即擡起頭,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擡手要打他:“秦骛,你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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