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徐氲
賀铮一向小心，這回也不知是累得忘了還是情緒激動，總之，門沒關嚴，留了一道小縫。
姜路野趴在門縫往裏看，賀铮臉朝外，背對着沙發上坐了個女人，沙發擋着，只能看見腦袋。
賀铮剛剛結束複健，還沒換衣服，頭發帶着汗珠，衣服也濕了，他臉上的表情并沒有看見母親的欣喜，反倒是挺不耐煩。
“媽，我這話說了很多遍了，我姓賀不姓徐，您怎麽就不明白呢？”
徐氲：“就算你姓賀，那也是你親舅舅，你幫他一把又能怎樣？”
賀铮：“這些年您怎麽貼補舅舅的，我都一清二楚，我不說，不代表我不知道，我自認沒虧待他，怎麽到了您嘴裏我就成十惡不赦了，難不成我要把賀家搬空了才算完？”
徐氲：“你只記得我貼補娘家，既然你要跟我翻老賬，我就跟你好好算一算，當初你爸死了，留下我們娘倆，你那四個叔叔哪個是吃素的，你爸去世第二天你舅從美國連夜趕回來，生意都放着不管，回家給咱們撐腰，要沒徐家你爺爺能吐口給5%的股份？你舅舅對你的好，你都忘了……”
賀铮嗤笑：“對，所以我爸死前談的差不多的旅游項目就到他手裏去了，可他不是這塊料，沒多久轉手賣給別人，現在成了個主題旅游度假村，您前兩年還說他們酒店太火票不好定呢，那規劃布局都是我爸當年的主意，你去的時候沒覺得眼熟？還他在美國談生意，也就您信，我還真不知道哪個正經生意需要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談。”
賀铮說的明明白白，可越是這樣徐氲越覺得他被賀家洗腦了：“你真是賀家的好孩子，我這些年戰戰兢兢把你養這麽大，真是白疼你了，好，既然你不談親情，咱們就談生意，你舅舅那麽好的項目你為什麽不投？”
賀铮揉揉眉心：“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産品質量不過關，成本太高，回報率低。”
徐氲：“你有沒有仔細看他們的産品介紹，這是多好的産品啊！”
賀铮詫異地盯着自己母親：“我沒記錯的話您學的是藝術鑒賞吧，什麽時候懂的環保産品？”
徐氲：“我不懂，不代表別人不懂，你舅舅說這個産品，市場上好多投資公司非常看好，都要投錢，這麽多人，總不會都是傻的吧？”
賀铮簡直要給自己母親的神邏輯跪了：“他這麽說您就信，這麽多人要投資，他為什麽還哭着喊着來求我？您想想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徐氲：……
姜路野蹲在門外，看着賀铮應付母親的胡攪蠻纏心力交瘁，特別是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賀铮上半身，他做過複健還沒來得及按摩，肌肉縮在一起，手都是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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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路野就有些不開心了，他想了想，站起來，推開門……
“說好的做複健，你怎麽躲這了？”姜路野理直氣壯往裏走。
見有人來了，徐氲止住話頭，轉身看向姜路野。
姜路野故意拖着流氓步，一晃三搖往裏走。
“起了？吃東西了麽……”賀铮說着朝他伸出手。
姜路野憋着勁兒給賀铮出氣，也不理他，從茶幾上拿起一個蘋果，咔嚓掰成兩半，一半塞給賀铮，堵住他的嘴。
另一半放到自己嘴裏，咔咔兩口啃下皮，随口吐到地上，真好落在徐氲腳邊。
之前沖喜的時候徐氲就知道沈家這孩子沒什麽規矩，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人，比想象之中還要過分，徐氲眉毛就擰起來了：“什麽樣子，家裏沒大人教你麽！”
姜路野：“對啊，要不是缺家教也不能讓人送來沖喜啊。”
賀铮在後面忍笑。
姜路野：“奶奶您真是好眼光，敢問怎麽稱呼？”
徐氲：……
賀铮：“路野，這是我媽，你婆婆。”
姜路野誇張地瞪大眼：“失敬失敬，不過這也不能怪我，畢竟沒哪家媽像您這樣，誰家孩子磕了碰了不知道問上一句，您進門得有一個小時了吧，也沒見您問您兒子一句，您不是碰見那倆大夫了麽，他這腦袋上的汗珠都還沒退呢，您問過一句他身體怎麽樣，複健有沒進展麽？別說您這親媽，就是杜助理和劉司機每天都知道問句先生今天身體怎麽樣，您連外人都比不上，您不是親媽，您是債主子吧，進門就聽你這錢錢錢的，不給都不行，講道理也不聽，我沒文化都聽明白這裏面的事兒了，您難道連我都不如？
要不是我和賀铮合該是一家人呢，我那王八蛋老不死的爹，從小到大沒管過我，就知道跟着外人害我，為了錢把親兒子都賣了，天底下就是有這種不配當父母的畜生玩意兒。
我也不跟您多廢話了，賀铮做完複健還沒按摩呢，這肌肉都是死的，看這抖得跟帕金森似的，我得趕緊帶他去，您不心疼，我不能不管，畢竟我後半輩子還得指着他呢，誰讓我有個沒人性的爹呢。”
徐氲活到這歲數，打了大半輩子言語官司，頭回遇見這麽直給的對手，還滿嘴髒話，指桑罵槐……
賀铮見他媽被姜路野怼的當機，還在重啓中，趕緊讓坤叔送她回去，又指揮姜路野快跟自己走……
倆人回了賀铮卧室，姜路野關上門，二人對視突然忍不住開始大笑。
賀铮指了指姜路野：“你呀你呀。”
姜路野抿着嘴，找藥酒給賀铮揉胳膊：“怎麽樣，爽不爽？”
賀铮哼了聲：“你罵的是我親媽，我還得誇你不成？”
姜路野大叫：“我還不是為了你，你你你……你不能罰我喝鹽水。”
賀铮：“今天就不罰你了，不過僅此一次，下不為例，路野，你要知道，不是誰罵人罵得狠就有理的。”
姜路野一臉迷茫看着他。
“今天要是有外人在，你一開口罵人，別人不知道你們這裏面的事，先入為主對你就沒好印象，往後你在說什麽，人家也聽不進去了。”
姜路野似懂非懂：“可是不罵人別人也不會向着我的……”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你要善于利用自己的優勢，你年紀小，早早沒了母親，沈家那個情況，就算你不說，誰能不知道，大家明面上沒表示，心裏不見得就認同他們，有理不在聲高，你又喊又罵的，大家厭煩了，反倒忽略了你受的委屈……”
賀铮借這個機會，給姜路野講人情世故，末了問他：“我的話聽懂了嗎？”
姜路野點頭：“聽懂了。”
賀铮：“那你說說看。”
姜路野：“以後有外人在時講理，沒外人再罵街。”
賀铮：……
賀铮：“小兔崽子你找打是不是？”
中午賀铮接了杜宇年的電話，下午有個重要會議，打亂了賀铮原本的計劃，姜路野就挺不高興，最近賀铮忙，除了上班就是盯着他寫作業，已經很久沒陪他玩了。
賀铮看着姜路野嘴撅老高，笑着揉揉他的頭發：“下午跟我一起去公司，你在我辦公室寫作業，等我忙完了，晚上帶你去吃烤肉，還是你想吃別的？”
在烤肉的誘惑下，賀總帶着太太去上班了。
提前接到通知的杜宇年吩咐行政去門口超市買了一大袋零食，放進賀總辦公室。
等姜路野到的時候，賀總桌上已經用零食飲料擺好了陣，賀太太很滿意，行政主管很欣慰。
牢記杜助理指示，務必用零食飲料山困住姜姓惡龍，保證集團上下消停度過這幾個小時……
賀總親昵地捏了捏太太的臉：“留點肚子，還有烤肉呢。”
賀太太揮了揮手，坐在賀總的老板椅上又撕了包薯片。
姜路野寫了會兒作業，賀铮沒回來，倒是來了個不認識的男人，這人五十出頭的樣子，方臉圓眼，看着挺嚴厲的。
他推門進來，秘書跟在後面小聲說：“賀總不在，開會去了。”
他也沒想着屋裏還有別人，也愣了。
“這是誰啊？”來人問秘書。
“賀太太。”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在這兒等會兒他。”
秘書也不敢多說什麽，倒了杯茶就出去了。
“你叫姜什麽來着？”
姜路野正隔着課本偷偷打量呢，聽見人問，也不好不說：“姜路野。”
來人點點頭：“多大了？”
“十八。”
倆人又都沒話了。
屋裏就剩姜路野筆尖劃過紙面和偶爾嚼薯片的聲音。
好在沒過多久賀铮就回來了。
他進了門，先喊了句二叔，然後又對姜路野說：“路野，喊二叔。”
姜路野這才知道這位是誰：“二叔。”
賀二叔嗯了一聲看了眼姜路野，又對賀铮說：“有事兒找你。”
賀铮說：“您請說，路野不是外人。”
姜路野乖順地給賀铮倒了杯水，又給二叔添了熱茶。
雖是姜路野後來又給賀铮按摩做了補救，但是剛才會議室空調溫度有點低，賀铮的胳膊這會兒還是不太舒服，他端着杯子的手仍在抖。
賀二叔皺了皺眉：“你這胳膊怎麽了？”
賀铮：“在做複健，有些過力了。”
“別貪多，一步步來，傷筋動骨還得養一百天呢……進展怎麽樣，大夫說什麽時候能站起來麽？”雖說叔侄倆人不對付，可這畢竟也是自己家的孩子，賀二叔還是關心的。
“大夫也說不好，扶着欄杆能站五分鐘了，還不怎麽能走。”
“飲食什麽的自己也上點心，身邊人都警醒着點。”賀二叔又看了看姜路野，嘀咕一句，“也不知道你媽怎麽想的，給你找個這麽小的，能照顧了誰，自己還是個孩子。”
耳力極佳的姜路野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路野……”
姜路野默默縮回去看英語課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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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姜路野：我年輕，我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