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岑浪,你別太過分!”

時眉眼神警惕。

的确,事關夏婕是否遭遇家暴,時眉必須搞懂她兒子徐奇的那幅畫。而出于對當事人的隐私保護,她無法随意尋求外界專業人士的幫助。

又那麽恰好,她需要的,岑浪都有。

但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岑浪随意拿捏。

就算她處事圓滑,她能屈能伸,她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日常對着甲方伏低做小根本沒在怕。

但是岑浪不行,

對誰都可以大度就對岑浪不行。

無論如何都不能輸。

開玩笑,不蒸饅頭還争口氣呢!

大不了再去找別的出路,她就不信,整個港廈就他岑浪認識畫家和心理專家。

“不願意就算了,別勉強。”

見她一臉硬氣,岑浪指尖輕輕撥動,《簽署書》折疊而成的紙飛機受外力控制轉了個圈,仿佛剛才只是随口開了個玩笑。

“不過…”他倏地停下手裏的動作,側眸掃她一眼,冷不防地問她一句,“我猜時律還沒看過這份協議。”

時眉沒懂他的話,“什麽意思?”

“之前協作組的條款,太差勁。”他口吻戲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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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眉輕笑挖苦:“所以,您做了什麽偉大的決策呢?”

“決策談不上,”岑浪并不在意她的諷刺,懶懶扯唇,四兩撥千斤地回了句:“修了幾條獎勵機制而已。”

獎勵機制?

時眉突然間變得敏感起來,立馬追問:“比如?”

“比如績效酬薪不抽成。”

意思是,他根本不惦記組員那點提成。

“團隊獎金不分攤。”

十個人分五十萬,跟十個人各拿五十萬,天壤之別。

“團隊業績最高者起薪翻倍,月度獎翻倍,季度獎翻倍,年終獎……”

在時眉精彩紛呈的眼神注視下,岑浪故意頓了頓,眉尾略跳,非常好興致地補充後話,

“年終獎,雙月四倍。”

“!!”

他瘋了吧?

這哪是獎勵機制?

這簡直就他媽是送錢機制!

“還有。”他說。

“還有?!”時眉瞪大瞳孔。

岑浪像是被她逗樂了聲,往前走近兩步,歪頭看她,手裏吊兒郎當地轉玩着紙飛機,吐字平穩有力:

“打贏辯論賽,拿下明星獎,可得珠港前灘海景房産一套、超跑一輛,不限額,可折現,均歸個人名下所有,與律所無關。”

什、麽東西?!

什麽一套?一輛什麽??

時眉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這些對時律來說都沒用,”他眯眼瞄準荷蓮沼澤裏的某處,試了試,作勢要将手中的紙飛機扔出去,還搬出了白天她的臺詞,語氣遺憾,

“畢竟我們之間是不可能合作的。”

“等等!”她猛地一把拉住他。

沉默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彎起月牙弧的眼眉,單手捉住他的手背,借着這份握力步步朝他走近,另一手從他掌中飛快抽走紙飛機,小心翼翼地揣進屁股後兜裏。

然後,些微靠近他的一瞬,時眉用盡生平溫柔的語氣,笑意盈盈地問他:

“想聽我叫什麽?”

她甚至朝他無辜地眨眨眼。

要什麽饅頭,要什麽志氣,

輸贏重要嗎?

在海景房和超跑面前,勝負欲一文不值。

岑浪敏銳覺察到一點不對勁,總覺得她在動什麽壞心思,稍稍皺眉,随她逼近的腳步而不經意後退幾分,

可是晚了。

時眉猛然湊近——

輕輕挑眉,嘴角梨渦輕凹甜美,淬笑的眼神似一攤暈開的水霧,絲絲滑入他清黑的眸裏,如月光溺入墨水。如此生動欲滴。

又如此充滿野性。

當小指輕輕蠕動,狡猾地蹭撓了下他的無名指指根,時眉刻意壓着氣,收軟音色,尾調上挑,黏黏柔柔地喚了他一嗓子:

“浪哥~”

一刻度失真的虛幻感。

岑浪瞳孔輕微顫抖,狠狠怔滞,随即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如果不是夜幕黯淡,

如果不是光線晦沉,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

時眉一定可以親眼目睹眼前這個男人,是如何在震驚錯愣的表情下,一寸寸燒紅耳根,頃刻向下蔓延至脖頸膚色,點染古怪的通紅。

他的反應非常割裂。

眼神是波瀾不驚,目光卻欲落無處,幾乎觸電般從時眉掌中抽手出來,逃離她指下的小把戲,稍顯遲緩地偏側過身子。

時眉對他突然這麽大反應感到奇怪。

難道說……

他還不滿意?

“浪浪?”

她繼續向他抵近了些。

帶點試探。

“浪寶。”

她注視着他的眼睛,

再近一次。

“好哥哥…”

直到她的聲音稀微變調,

妖氣迷人,壞得要命。

岑浪下颌繃緊,半晌,嘶聲阻止她:“…夠了。”

他眼角眉峰仍然冷峭。

可薄唇卻不自覺勾挑了下,很快被他握拳虛掩,欲蓋彌彰地咳了嗓,壓平嘴角,語氣微惱地說她:

“亂叫什麽。”

岑浪是有些懊惱。

因為分明知道,她并不真心,

她最擅長以謊言誘捕,

她每一聲僞作服軟的稱呼裏,都帶有絕對清晰的技巧性。

分明知道是這樣。

但是。

但是他必須承認,

心跳異常的頻率意為受用,

他還是不可遏制地,在她那裏體會到一種完全新鮮的,滿足獵奇的,欣快感。

而時眉對他的想法一無所知。

單純覺得這人鐵是在找茬。

分明是他先提出“叫聲好聽的”,為了讓那幾聲聽起來夠嗲,夠軟,夠膩歪,她嗓子都快夾冒煙兒了。

她都這麽努力了!

他居然敢說她是“亂叫”?!

但是為了四倍年終獎…

“嫌我叫得不好聽?”她忍。

為了海景房和超跑…

“那怎麽叫算好聽?”她虛心請教。

她提問的腔調很坦誠。

可這話聽上去,多少有點不太對味兒的糟糕。

岑浪徑直轉身,邁步朝車走過去,背對着她優雅伸出一根食指,手勢懶恹地擺了擺,嫌棄的意味根本不加掩飾,“說了別勉強。”

“別呀浪浪,我覺得還是可以勉強一下的,是聲音不對還是稱呼不喜歡呢?要不我再換個叫法你聽聽……”

時眉锲而不舍地緊忙追上去。

一心只顧海景房的她,當然不曾注意,

口是心非的男人在轉身時,悄然挑動眉尾,唇角偷偷彎揚,向來缺乏情緒的眼梢勾着點意味不明的笑。

另外,他耳朵真的快紅飛了。

……

時眉送岑浪到家時,天都快亮了。

臨下車前,這男人還算有點良心,在她殷勤拆開紙飛機,雙手恭敬地遞上那張皺巴巴的《入組協議簽署書》時,潇灑簽下自己的名字。

整整折騰了一晚上,這會兒神經懈怠下來,時眉只覺得力倦神疲。

剛走下車,準備手機上叫個車回家,心裏還嘀咕着必須得找岑浪報銷來回路費。

“你等會兒。”岑浪驀然叫住她。

她回頭望去,看到不知何時超跑旁邊站着一名年輕男子。男子西裝革履,體态筆挺,身高年齡與岑浪不相上下。

岑浪繞過車頭,經過男子身邊時,揚手将車鑰匙抛給對方,淡聲吩咐了句:“送她回去。”

“好的,少爺。”

年輕男人稍稍颔首,應聲。

還有這好福氣呢?

時眉完全懶于玩虛的那套,挑挑眉,下一秒毫不遲疑地開車門坐上去。

這時候,她突然想起件事兒,眸波輕轉兩下,在年輕男子着車緩緩駛離岑浪家時,她思忖着開口道謝:

“辛苦您啦,這一大早就麻煩您跑一趟。”

年輕男子彬彬有禮:“應該的。”

“這車是岑浪新買的吧?”

她伸手到處摸了摸,狀似閑聊天的樣子,故意好奇道,“看着還挺新的。”

男子态度溫和,點頭說:“是的。”

“是屬于岑浪名下財産所有嗎?”

而不是他口中所謂,

租的二手。

男子依舊耐心,笑了下,回答:“車主本人的确是少爺沒錯。”

時眉回以微笑,表示明了。

內心卻瘋狂起疑:

所以,他騙她是租的二手,到底是怕她開這車太緊張的随口安慰話;

還是說,他憋着什麽陰招使壞呢?

想來想去,總覺得還是後者可能性更大。

還好她剛才全程小心駕駛,否則肯定要被他訛上,然後欠債賣身,從此淪為跟喻卓一樣的小弟角色,替他鞍前馬後地賣命。

這狗男人,八百個心眼沒一個是好的。

真夠陰的。

時眉頓時不困了。

忿忿地轉頭望向車窗外,車子恰巧駛離墅區,視野不經意捎過門口假山石上的名字。

她當即怔忪——

「萊茵灣」

她竟然幾天前剛剛來過。

“什麽?你說浪哥跟徐嘉合住一個別墅區?”

一周後的下午茶,喻卓拎起時眉從人事那邊拿來的通訊表,仔細打量住址一欄的信息,有些不可思議。

起初送岑浪到家那會兒,時眉光顧着跟他解釋徐嘉合還有那幅畫的事,壓根沒留心注意周圍環境。

她敲敲住址上的門牌號,“甚至還是隔壁鄰居。”

喻卓嘬了口冰沙,問,“那你倆談妥了嗎?”

時眉後仰身子靠着躺椅,懶洋洋地“嗯”了聲,“勉強算是。”

喻卓揚揚下巴,調笑:

“怎麽樣老大,沒騙你吧,浪哥是不是醉了好說話?”

時眉晃悠着躺椅,輕嘆一聲,陰陽怪調地唏噓道:“哎,有些人淩晨當社畜加班,有些人淩晨蹦野迪狂歡,同人不同命啊……”

喻卓笑了,“別不平衡啊老大,我估計要不是為了案子,浪哥也不會在夜店包場跟他們玩,畢竟他這次回國連他老爸都不知道。”

“崇京的男模案?”

時眉想起來找他的那位富家千金。

“對,說到底有錢人都在一個圈兒。浪哥身份地位擺那兒,圈裏出了這種事,浪哥想打聽打聽,只要稍微搞個局,那些人還不得上趕着借機往他身邊湊。”

“等等!”時眉猛地坐起身子,看着他問,“你剛說什麽?”

喻卓被她吓一跳,“有錢人都在一個圈兒……”

“不是這句。”

“他這次回國連他老爸……”

“再上一句。”

喻卓使勁兒回想了半秒,皺眉試探說:“要不是為了案子,浪哥也不會在夜店包場——”

“停停停。”時眉将臉上的墨鏡撥下來一點,盯着他問,“包場?我去接他那晚,他在那家夜店包場了嗎?”

喻卓點點頭,“是啊。”

“你确定?”

“當然,那家夜店本來也是他家産業。”

“那包場是不是意味着,去的基本都得是圈裏熟人?”

“理論上是這樣。”

“……”

“你覺得有沒有一種可能,”時眉單手摘掉墨鏡,湊近了些,問他,

“假設幾個高中生恰巧那晚去了那家夜店,幾個孩子又恰巧剛剛成年,那麽在岑浪包場的情況下,夜店安保人員會允許他們進去玩嗎?”

“浪哥就算不包場,他們也進不去。”

喻卓說得如此篤定。

“為什麽?”

“照你的說法,剛剛成年的高中生最多也就十八、九。”喻卓聳聳肩,告訴她,“那家夜店,要求必須年滿22周歲以上才能進。”

22周歲啊……

也就是說,

那個小女孩說謊了。

時眉霎時回想起,那晚透過後視鏡,她無意中瞟見女孩的一雙眼睛。那種眼神,成熟玩味的、戲笑的、完全不屬于一個單純青澀的高中生,該有的眼神。

倘若,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時眉緊緊蹙起眉尖。

女孩不止在這件事上說了謊,

也許她自始至終,

都在說謊。

“對了,你連蹲這幾天,見到夏婕了麽?”喻卓突然問她。

自從懷疑徐嘉合家暴後,時眉認為自己有必要再見一次夏婕,她希望是自己職業病的緣故而過于敏感。

但如果不是,

如果夏婕當下的處境很不好,

她希望能拉她一把。

只是貿然邀約,極有可能打草驚蛇。

因此她最近每晚都會去「萊茵灣」。想試着看能不能碰巧遇到夏婕,或者他們的小兒子徐奇,但凡被時眉抓住任何一次見面的機會,她都有信心,一定可以得到相對有價值的線索。

“一次都沒碰上。”

可她看起來并不沮喪。

倘若家暴屬實,

那麽夏婕自我封閉足不出戶,或者被徐嘉合有意控制起來,都不是沒有可能。

喻卓比誰都了解她,深知夏婕這事兒不出個結果,她絕對會一管到底。

他正色幾分,皺眉問她:“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時眉撕開手中的麻薯面包,往嘴裏送了一塊,眉眼松動,低頭掃了眼腕表指針,慢慢露出笑容,說:

“等徐嘉合下班。”

晚間七點二十八分,

萊茵灣,

距離徐嘉合下班回家,還剩兩分鐘。

時眉沒有在說笑,

此刻,她站在0118幢與0119幢兩棟別墅之間的林蔭道上,當餘光瞥見一輛黑色沃爾沃行駛而來時,她彎起嘴角,掏出手機撥通0119幢別墅主人的號碼。

通話響了三聲被接聽:

“喂。”

男人字音冷淡,低沉含啞。

黑色沃爾沃,緩慢停泊在0118幢別墅門口。

“岑浪。”時眉緊盯着從車裏下來的徐嘉合,說,“出來一下,我有樣東西給你。”

徐嘉合也在這時注意到她,明顯感到意外,随即關上車門朝她走過來。

岑浪在電話那端沉默了會兒,問她:“你在哪?”

時眉跟徐嘉合揮手示意,挂斷電話前,告訴他:

“你家門口。”

“時律師?”徐嘉合驚奇出聲,“你怎麽在這裏?”

“晚上好啊,徐總。”時眉走上前笑着跟他打招呼,客套話張口就來,“我來找我男朋友,想不到你們居然是鄰居,剛剛還跟他提到您呢。”

徐嘉合也十分驚訝,“竟然這麽巧?”

話音未落,身後墅門徒然轉動——

岑浪單手推開門,另一手插兜,松松垮垮地斜靠着門邊,略垂眼睑,熏着漫不經心的眼神緩慢飄向時眉,

随後視線一挑,淡漠涼涼地投向徐嘉合。

在他給予反應之前,

時眉機敏地更快一步。

“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她迅速走近岑浪身邊,雙手摟上他揣着褲兜的手臂,暗暗施力拉他往前走了幾步,神情未變,舉止大方地沖徐嘉合輕笑道,

“徐總,這是我男朋友岑浪。”

岑浪臉色隐隐愕然,旋即皺緊眉骨,低頭斂睫時,傲慢不馴的眼神凝在她臉上,暗含其中的警告意味不顯而露。

時眉全然視若無睹。

松開摟在他胳膊上的一只手,她的手指,就着他插兜的姿勢一同向下探入他的褲兜,無比順暢又自然。

仿佛是小情侶間,完全出于習慣性的親昵動作。

岑浪下意識想反手掙脫,卻被時眉一早預判。她用力壓緊在他手上的抓力,将他瘦削修長的指骨夾在指縫中,力度無理得蠻橫。

但她又并非只懂得強硬。

食指反複摩擦兩下,很快自他溫熱燥灼的手心裏滑繞出來。這個手位,使兩人指腹無可避免地發生觸碰,指節混亂交錯,勾弄撥挑,緩慢溫柔。

他的手指愈漸發燙,

淩亂纏絞着她的冰冷指溫,溫差感滋生奇妙敏銳的體感,潮潤,黏膩,柔軟的濕濡。

那一霎,岑浪感覺像被她強行按手浸泡水中。水溫豐膩綿涼,有小魚婀娜穿梭指縫裏,抖着粼粼軟軟的水光,撩撥細密蟄麻的癢。

不會不适,

反而騰升些刺激。

還有一點,罪惡難堪的期待。

他本該輕易揚手甩開她。可他卻被控制,被挽留,他對肢體接觸的反感,莫名被她緊握的濕軟力量所破壞。

于是他什麽都沒做。

鬼使神差地。

“浪浪,這是我跟你提到過的徐總,我之前的委托人。”時眉眯彎起月牙眼,仰頭跟岑浪介紹道。

她的意圖很明顯。

像她口中叫出的“浪浪”一樣明顯,

不過是以十指交纏這樣親密的姿勢,來誘哄,去提醒,強迫岑浪配合她演戲。

岑浪唇角抽了下,沉默幾秒,最終還是向徐嘉合伸出另一只手,下颌微含,淡聲說了句:“徐總。”

徐嘉合笑了笑,禮貌地回握住岑浪,謙遜道:“哪來的什麽徐總,我虛長你們幾歲,要是不介意的話,喊我一聲‘徐哥’就行。”

他的眼神在兩人之間徘徊了會兒,毫不吝啬地誇贊:“之前只知道時律師年輕有為,實力強硬,沒想到男朋友也這麽帥氣又優秀。”

“他呀,比起徐哥還是差得遠。”時眉一張巧嘴毫不怯場,輕笑打趣,

“我們這也都是靠浪浪家裏幫襯,才能在這麽貴的地段買上新房,要不哪有機會跟您做鄰居呢。”

徐嘉合一聽就懂了,看了眼岑浪,深意笑道:“原來不是男朋友,是未婚夫啊。”

外人絕對看不到的地方,時眉扣緊他的長指,拇指輕率磨蹭他的手背,指尖細數男人青筋突起的禁欲脈絡,幅度微小地,一點點勾惹畫圈,時有時無。

她的尾指,又在輕輕刮蹭他的指根。

某種帶有撫慰性的小動作,像是在誘哄着他保持耐心,把戲演完。

“……”

岑浪咬咬牙,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沒反駁,算是默認。

時眉這時像是想到什麽,摟緊他的手臂晃了晃,有點興奮道:

“對了浪浪,上次徐哥和夫人邀請我去家裏做客,徐哥可是燒得一手好菜,你沒機會嘗到真的有點可惜。”

徐嘉合驀然神情僵硬了下,眼色突變,只看似随口地含糊接了句:“幾道拿不出手的家常菜而已。”

岑浪虛眯起眸子,剖析的視線滲透樹影的浮光駁色,牢牢釘在他身上,氣場冷冽自矜,不露聲色地端詳着他好一會兒。

良久,他倏然薄唇微彎,從時眉手中抽出胳膊,懶散搭攬着她的肩将人勾進懷裏,似笑非笑:

“既然麻煩徐哥一回,總要禮尚往來。”

側頭掠了眼時眉,他轉而看向徐嘉合,笑容微妙,口吻不鹹不淡地說:“等我們把新房子收拾好,邀請您和嫂子來家裏玩,徐哥賞個臉。”

這是試探他呢。

看他剛才不情不願那樣兒,

其實很上道的嘛。

時眉一秒聽懂岑浪的意思,非常配合地作勢往他懷裏靠了靠,跟着笑聲附和:“是啊是啊,以後大家離得這麽近,沒事兒經常走動走動。”

徐嘉合淡笑點頭:“好,有機會一定。”

等徐嘉合前腳轉身剛走,岑浪感覺手臂力道一空,歪頭撩眼過去,只見身旁的女人早已腳底生風似的,飛快推開半掩的墅門,一溜煙直奔着跑進他家裏。

岑浪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跟在後面走進客廳,一眼瞥見已經竄上二樓的時眉,簡直要氣笑了。

“砰。”

墅門被他大力扣合。

“下來。”岑浪眼神郁郁。

聰明如時眉,當然懂得先發制人:“下去可以,但你要保證聽我把話說完,不能趕我出去。”

“私闖民宅,還敢讨價還價。”

岑浪在沙發上坐下,雙手環胸靠着沙發椅背,譏诮道,“時律膽兒挺肥啊。”

“我膽子一向很大。”時眉半趴在樓梯欄杆上,垂着腦袋,平鋪直敘地告訴他說,“岑浪,我看過你的個人履歷,上面的婚姻狀況寫着你未婚。”

“也對,”她想了想又說,“港廈太子爺如果結婚,必然得是世紀婚禮,分分鐘爆上熱搜的排場。”

“說點我想聽的。”

岑浪不耐打斷,斜她一眼:“未婚夫這事兒,解釋解釋?”

“別心急嘛,這之前,你先回答我三個問題。”時眉拍了拍欄杆,轉身走去螺旋樓梯口。

“戀愛了嗎?”

她慢慢走下臺階,問。

岑浪稍愣,繼而像是聽到了什麽荒唐話,冷哂笑哼:“正經人誰談戀愛?”

那就是沒有。

“有暧昧對象嗎?”

她穿過中庭走向他,問。

“不需要。”他不屑輕嗤。

那就是也沒有。

“最後一個問題。”

時眉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眸眼彎起,在距離他半步的地方站定,低頭笑眼凝視着他,問:

“有喜歡的人了嗎?”

“你到底想說什麽?”

“有還是沒有?”

“跟你有關系麽?”

為了将就他的坐姿,時眉伏低眼睫,毫無征兆地前傾身體,細瘦腰肢纖脆得好似不堪一折,在他的視域裏漸漸彎曲,靠近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當然,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她停頓在這裏,眨眼,紅唇輕動,說,

“就讓我住進來。”

岑浪猛然調轉視線,被迫向後仰靠,微微昂起的下颌骨精致硬朗,鼻唇弧線欲氣生動,勾描起撕漫少年般的靡恹冷感。

他緊緊直視着她,肩骨緊繃,額角青筋隐隐凸顯,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下,悶着嗓反問:

“你說什麽?”

這個姿勢讓時眉感覺疲憊。

她索性單膝彎曲,蜷跪在他的雙腿之間,轉移重心,伸手抵着他頭側的沙發椅背,另一手掐腰,半塌着腰身與他視線交觸。

“我說,”

她眼尾浸着笑,占着一點兒挑釁的意味,壓低聲音告訴他:

“要不要試試非法同居,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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