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時間倒退三小時。

時眉跟岑浪在房間內,終究還是因為夏婕的事情發生一些意見分歧。

“我覺得沒什麽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時眉盤腿坐在床上,語氣蔑然,

“她父母顯然對夏婕漠不關心。”

“你怎麽确定?”岑浪問。

時眉眼神詫異,“你看不出來嗎?一樓公共區擺了那麽多張全家福,都是老兩口的,一張夏婕的照片都沒有。”

“是沒錯。”岑浪背對着她站,撩眼觀察着牆上的挂畫,頭也不回道,“但這只是你的臆測,而非你論點的證據。”

“一目了然的事情,還需要證據嗎?”時眉明顯不贊同他的觀點,

“上午我假意詢問周圍的旅游攻略,順便跟她母親閑聊家常。當聊到夏婕時她完全沒有半秒猶疑或是難過,表現出來的都是認為她女兒過得很好那種愉快,還能跟我侃侃而談呢。”

岑浪又換了一幅畫觀察,問:“她說什麽了?”

時眉哼笑一聲,幹脆躺下來,拎過一個靠枕墊在腦袋下面,望着天花板興致缺缺地複述幾句:

“還能說什麽,無非就是聽到我們從港廈來,說她女兒也在港廈生活,以前在港島學畫畫成績優異,後來結婚生子,老公溫柔體貼,孩子聰明可愛。”

“有說多久進城看一次夏婕麽?”

岑浪口吻平淡,拿出手機分別對準牆上的兩幅畫作,拍攝下來。

身後傳來時眉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問了,她說一年也就去個一兩次,平時民宿生意忙,徐嘉合他們也忙。”

說到這裏,時眉仿佛突然想到什麽,猛地從床上爬起來,思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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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麽一問我倒想起來,我跟她母親聊天的時候,聽她對徐嘉合的印象是相當滿意這個女婿的。”

“這老兩口……”她歪頭眯起眼睛,抿了抿唇,半晌,驀地冷笑一聲,

“該不會是賣女兒了吧?”

岑浪這才收起手機,慢吞吞地轉身後靠着電視櫃,依然沒什麽情緒起伏地向她投去目光,扯唇反問:

“真的有這麽糟糕?”

“這就糟糕了?”時眉不屑輕笑,

“人性險惡又難堪,有多少女人的悲慘婚姻是因為原生父母的重男輕女、封建死板、貪慕虛榮而導致的。”

她音調涼涼地補了句:“打離婚官司這麽多年,賣女兒的父母我見多了。這點,我還是比你有經驗。”

似乎面對原生家庭這個問題上,時眉總會變得比往日敏感而尖銳,她本不是這樣看似武斷的人,岑浪知道。

這或許是因為她深受其痛吧。

岑浪還是決定暫緩這場讨論。

他腕骨一揚,抛起手中的香橙又反手接住,散漫瞟她一眼,懶聲懶氣道:

“來都來了,心急什麽。”

“你不信我?”

時眉聽出他話裏的意思,笑了聲,點頭說,“行,你去找你的證據,我倒要讓你好好聽聽她媽媽是怎麽說的。”

她從包裏掏出錄音筆,起身走人。

岑浪略微側頭,沉默注視着她的背影,直到房門閉阖。過了好一會兒,他恹恹挑動眉尾,寵溺般搖頭低笑一聲。

……

時眉失蹤兩小時前。

彼時岑浪幫夏婕父親搬了兩箱貨。他無意瞥了眼箱子上的信息,發現寄件地址來自港廈「萊茵灣」。

寄件人,是夏婕。

“是我女兒寄來的畫。”

夏父看起來很開心,不像假的,跟岑浪介紹的語氣帶着不加掩飾的驕傲,

“她每個月都會寄畫回來。這孩子從小就愛畫畫,當年在港島大學年年都能拿獎學金和獎杯,現在也越來越優秀。她啊,生來就是吃這碗飯的。”

夏父拿出一副山水油畫,遞給岑浪,神色興奮地問道:“年輕人,你看她畫得怎麽樣?”

岑浪雙手接過,視線寸寸逡巡在眼前這張畫作上,專注仔細地觀察了好半天,眉骨稀微擰起。

半晌後,他眉眼松動,淡去情緒,掀睫時略挑起唇,說:

“的确很專業,方便我拍張照麽?”

夏父更高興了:

“當然,快多拍點,回去以後還要麻煩你也跟周圍親戚朋友多宣傳宣傳。”

岑浪低頭反複對比手機上的幾張畫作,邊走去民宿公共區找時眉,可前後找了個一圈也沒見她人影兒。

“時小姐嗎?她從我這兒離開已經有一會兒了,是不是去別的地方逛玩了?”

夏婕母親這樣告訴他。

岑浪走出民宿,給時眉打去幾通電話,全部無人接聽。再打,就占線了。

“生氣了…?”岑浪皺眉自語。

擡頭望一眼天色,快日落了。

但這個季節本就是小鎮的旅游淡季,游客稀少,海邊附近許多商家都選擇外出游玩而歇業。加上現在這個時間飯點,周圍幾乎見不到人了。

不過。也正因為沒人,沙灘上此刻風景正好,岑浪很快選中一處欣賞日落的絕佳位置。

然後返回車上,将一早備好晚間露營的各種裝備快速運到沙灘上

搭帳篷、挂夜燈、支烤架,只要想到待會兒時眉回來見到會開心,他恨不得把這片海買下來送給她。

可當他擺好食材,一切準備就緒;

當斜陽下沉,黃昏漫上又褪色;

當夜燈逐漸串連幽姿斑斓的碎亮;

整整兩個小時過去。

時眉沒有回來。岑浪不得不覺察到哪裏隐約有些不對,他重新撥打時眉的電話,沒接。他返回樓上房間,沒人。他開車繞着海邊兜了一圈,凡是開門的商鋪都進去看一眼,還是不見人。

時眉失蹤了。

夏婕母親笑聲安慰:

“小夥子你先別着急,我們這裏雖比不得大城市,但民風淳樸,治安也——”

“我讓你調監控。”

岑浪猛地一拍桌子,視線冷銳、寡漠、凍結情緒,警告性的詞句不着色半分迂回婉轉,字音咬緊,森寒得駭人,

“聽懂了麽?”

夏母當場被他吓住,動也不敢動。

到底還是夏父沉得住氣,忙應聲好,詢問時間後最快速度調出監控。

可大抵就像夏母說得那樣,小鎮治安不錯,整間民宿只有裏面公共區與門口安設兩臺電子眼。

岑浪依照門口監控所顯示的畫面內容,重走時眉經過的路線,直到一條窄巷拐角處,人不見了。

監控也在這裏結束。

這時候,不遠處路燈旁的石階上,一道幽微剔閃的細光忽然狠狠刺入他的視野中心。

岑浪走過去,舉起手電照過去。

光暈聚攏,赫然映清白金細鏈,莓果形粉鑽交觸海浪狀紫鑽,泛散熠閃。

——是他送她的腳鏈。

岑浪擰緊眉,彎身撿起那根鏈條,手機突然響起在這刻。他緊忙掏出來,看到來電顯示是:寶寶。

“喂,你去哪——”

“岑少爺。”

一個男人的聲音悠悠傳來。

不是時眉。

岑浪捏緊手機,神色瞬即冷下幾個度,漠然撩起眼皮,視線陰燃黯不見底的積郁,晦鸷得更甚過窄巷夜色。

對方口氣俗套又輕浮:

“你的小未婚妻在我手上,方便的話,不如今晚我們見個面?”

而在此刻,岑浪像他的父親一樣,極致诠釋上位者沉穆淩駕的氣勢,冷漠,孤傲,似萬裏海底般平靜寡寂,卻是風暴前的駭人端倪。

萬軍一身抵。

“要什麽?”他沒有廢話。

“錢。”

“多少。”

“十個億。”

岑浪倏然低笑了聲,口吻譏嘲:

“就要這點兒錢,也值得你們大費周章綁走我的人?”

對面的人仿佛完全沒料到他是這樣的反應,一時愣住,竟遲遲沒有接話。

“我出雙倍,二十億。”

岑浪嗓線倦恹,薄唇仍勾着稀微弧度,眼底卻望不見絲毫笑意,

“好好伺候着,別吓到她。否則,我就用這錢給你們打幾口像樣的棺材。”

“說,人在哪兒。”

“他說什麽了?”

冷庫內,胖子挂掉電話後,一旁矮個男人跟另外三個立馬圍上來問。

胖子好像還沒緩過神,懵了會兒,才遲疑着轉述:“他說給20億,讓好好伺候,別吓着她,否則就給咱們買棺材。”

二十億。

是什麽概念,

應該夠這幾個人活好幾輩子。

其餘四個人聽到,也蒙了半天,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天大好運砸傻了。

“操,之前就聽駝背說那位太子爺不但人傻錢多,還是個大情種。”

矮個朝地上啐一口,走過去狠踢了時眉一腳,流裏流氣道:

“想不到,這娘們兒真這麽值錢。”

胖子問:“綁人之前許會長那邊說要十個億,那咱用不用告訴他一聲?”

結果被矮個跳起來就是一巴掌扇過去,恨鐵不成鋼地指着他鼻子罵:

“你他娘的是不是傻逼?他要十個億,岑浪給二十,剩下那十個不留下來咱們兄弟分了你還想着上交?賤不賤?”

胖子膽小,這活兒是他幹得第一票,把人綁到冷庫才知道惹得是壹浪太子爺,被矮個逼着給岑浪打了通電話,到現在腿還哆嗦。

“可這萬一要是被許會長那邊……”胖子話沒說完,被矮個一拳爆錘在胸口,矮個氣得咬牙切齒:

“就你這慫逼樣兒,活該你煮一輩子麻辣燙,爛泥扶不上牆!”

矮個越說越氣,還想動手,被另外三個攔下來,其中一個問:“哥,這裏邊兒太冷了,咱出去吧。”

矮個揮開三人,整理好被扯亂的衣服,問胖子:“那小子什麽時候到?”

胖子忙道:“估計十五分鐘。”

矮個哆嗦兩下,一招手:“走,外面抽根煙。”

胖子又問:“哥,那她……”

“扔這兒,死不了。”矮個看向蜷縮着側躺在地上的時眉。

她還在昏迷,睡顏無辜。

雙手被反綁背後使腰身挺起,勒顯胸前輪廓,小臂纖細脆弱。灰黑短褲釋放豐膩盈白的腿部線條,短襪勒緊小腿膚肉,與髒污穢濁的水泥地面形成過分鮮明的反差,腿上淤青更添禁忌。

矮個的眼神有點變味。變得黏膩,渴求,還有兩分迫切。他走過去狠力踩在時眉大腿上,柔嫩膚肉因他的踩力而隐隐輕凹,更大程度刺激到他。

矮個居高臨下盯着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幾乎在這一秒,對她的貪婪和對錢的欲望是如此對等的強烈。

他看了她很久,眯眼舔着唇,像在做思想掙紮。當他眼底欲念趨近癫狂,是胖子一句“二十億,剩十億咱們分,這輩子也沒見過這麽多錢”及時澆醒他。

沒錯,

還是錢重要,

有了錢,什麽樣的女人吃不到。

矮個最終邪佞一笑,狠狠一腳踹向時眉的小腹,借以暴力來洩火。

時眉被他踹退一小段距離,仍閉着眼,半聲都不吭,看起來像是還沒醒。

直到幾人離去。

眼皮輕動,時眉慢慢睜開眼睛,烏黑薄密的長睫眨顫幾下,努力适應着。

她其實早就醒了。

大概要歸功于律師這份職業,讓她常年對待陌生人總保持十分的警惕,以至于在窄巷裏突然遇到這幾個男人出現時,她當下一瞬間的預感非常不好。

“認識岑浪嗎?”胖子問她。

時眉本能緩步後退,彎眉笑着裝傻:“啊?誰啊?你們找錯人了吧。”

矮個罵了句:“別跟她廢話,就是她,綁了走。”

兩個男人很快圍上來,在這個間隙,她趁亂飛速扯斷腳上的腳鏈,不着痕跡地朝後丢去石階上。

如果她不見,岑浪會調監控,只要看到這條腳鏈,雖然不能證明她是在這裏消失,至少代表她到過這裏。

從那個巷口為中心反向追蹤,或許可以為他提供線索。

她知道,這對岑浪來說并不難;

也相信,這點默契他一定有;

所以岑浪一定能找到自己,只不過眼下這個低溫環境太惡劣,為了保證岑浪來之前不被凍死,她必須先自救。

越危險,越冷靜,這是時眉從業這麽多年來練就的第一條自保能力。

因此她此刻異常沉着。

被綁來的路上,時眉在車裏其實就醒了,只是她知道身處一個密閉的移動空間和五個男人,她沒有任何勝算。

與其無謂掙紮,不如裝睡,讓他們放松警惕。

但這個過程并不容易。

在被注射一針不知道是什麽藥物時,她強忍着巨大的恐懼沒有掙紮;

在被矮個暴力毆打,小腹被踹疼到牙齒打顫時,她抿緊嘴角,悶聲不吭。

現在,冷庫中只剩下她一人。

神經稍稍松弛的一瞬,莫名的昏沉感緊随泛散,很困,也很冷。

可又很熱,很燥郁。

可能是,那針注射劑的藥效。

時眉極力緩沉一口氣。

好在,那胖子是個新手,沒什麽綁人的經驗,手法不專業,綁得不算緊。

時眉使勁轉動手腕,用力一掙,很快繩結松散脫落下來。她微微喘着氣,擡手撕掉嘴上的膠布,揉揉臉頰才恍然驚覺自己體溫燙得吓人。

這幫狗,到底給她打了什麽藥。

可當下不是憤惱的時候,她強撐着虛軟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扶住牆,擡眼掃量起這間大型冷庫。

四周全部都是鐵貨架,一直頂到天花板,上面堆滿各式各樣的袋裝貨物,旁側立着一把拿貨的梯子。

體感溫度應該在零度以下。

時眉想起之前同事接手過一起刑事案,學到一則常識是倘若人被關進零下18度的冷庫中,不過20分鐘就會死亡。

當時同事還調笑說要搜查一下自救方法,萬一哪天點兒背遭委托人報複,也不至于落個20分鐘死亡倒計時。

說者無意,但時眉留心了。

她真的查過自救方式。

沒想到有一天還真能用上。這裏的溫度倒不至于那麽低,可時眉怕死,她艱難邁步在冷庫中,四下找了圈,還真發現了一根卡門用的木棍。

時眉拿起木棍,擡頭觀察兩眼,随後抓住梯子一條腿吃力拖拽到角落,渾身顫抖着一步步爬上三分之二。

她站在梯子上,手裏牢牢攥住木棍對準室內機風扇,用盡力氣“哐、哐”連續狠捅幾下,終于成功搗壞風扇。

室內機風扇壞掉,室外機則會産生低壓保護,停滞降溫。

時眉近乎被抽光力氣,腿彎一軟,整個人穩不住平衡朝後踉跄半步,錯亂中不停往下踩空幾節。

她出于本能一把薅住旁側的鐵貨架,感受到頭暈腦脹,眼前蒙泛模糊血色,心跳極快,體內源源不斷地往外湧出熱氣,只能半趴在上面大口喘氣。

這時候,鐵架上的貨袋引起她的注意。時眉伸手撥開一點,注意到眼前是一袋……魚豆腐?

順着梯子爬下來,她忍着難受慢騰騰地仔細觀察其餘貨袋,魚丸、芝士丸、波波腸……

全部都是冷凍食品。

徒然,時眉仿佛想起什麽,伸手進短褲口袋摸了摸,登時眸色澄亮了下。

是錄音筆。

她緊忙哆嗦着手指掏出來,按下開關,舉在唇邊,逼迫自己三秒鐘冷靜下來整理思緒,嘴唇微動:

“岑浪,我現在被關在一間冷凍庫,裏面存放着大量冷凍食品……”

說到這裏,她恍惚中驀然想起矮個幾人剛才的對話:

“活該你煮一輩子麻辣燙!”

“那小子什麽時候到?”

“估計十五分鐘。”“這裏可能是一家麻辣燙店,距離我們住的民宿車程十五分鐘左右…”

她盡力捋順語言邏輯,思忖了下,又墊腳伸手再次觀察一眼架上的貨袋,瞥清上面的食品公司名稱,

“得利伯,查一下這家公司供應的門店,應該可以……”

話沒說完,時眉突然感覺體內猛然激湧一股熱意,似燃起澎湃火焰烙燙過心口,絞緊感官末梢,大腦一瞬缺氧。

當她撐不住身體弓背蹲下,

死死抓緊鐵架的指節用力到泛白,

就在這一秒——

“哐啷”一聲。

冷庫外傳來猛烈悶沉的爆響。

下一刻,岑浪手持棒球棍,“嘭”一腳踹開冷庫雙扇門,神色冷峭,眼風快速滑掃過裏側一圈,旋即捕捉時眉的身影。

他跑過去,屈膝半跪在她面前,更快一步接住她的身體勾進懷裏,頃刻間只覺得她在劇烈顫抖。

以為是這裏過于低溫的惡劣環境,浪立刻脫下外套裹住她,眉骨緊皺,低聲叫她的名字,“時眉?”

時眉近乎沒什麽反應。

岑浪摟緊她,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将人抱起來,先帶她走出冷庫。到了門口輕輕放她下來,彎腰用臉頰貼緊她的額頭。

竟然驚人的燙。

擔心她再度昏迷,岑浪又一次開口,低啞嗓線浸色些許焦灼,喊她:

“寶寶?”

時眉很快動了一下。

岑浪咬緊牙,眼底稀微見了紅,良久他緩緩暗松一口氣,替她重新攏緊外套,想先抱她去車上。

不料時眉卻突然有了動作。

她低着頭,蹙起眉尖,在下一個動作之前先是聲音嘶啞地問了一句:

“是你嗎,岑浪。”

胸腔驀然紮入刺痛。

岑浪眼睫微動,唇線緊抿,眼底因暴怒而扭結的陰晦泥沼随她軟軟涼涼的話音,一點點稀釋遣散。

他托起她的腰肢,給她一個沉穩有力的支撐,修長指骨緩慢理順女人茂密淩亂的長發,力度溫柔從容,淡聲反問:

“還有別人這樣叫過你麽,嗯?”

不太合适的境況,

不算妥當的回應,

但卻能實實在在地,惹來時眉輕笑。

她微微掙脫他,從他的外套裏伸出來手,随即緊緊摟上他的腰身,臉頰靠在他胸膛,發出一聲輕淺虛弱的喟嘆。

仿佛此刻唯有跟他的肢體接觸,才能為自己體內的異常滾燙争取到一星半點的可憐撫慰。她不得不懷疑那針藥……

不過,那不是重點。

她現在有更重要的問題,要問他。

比如。

她的第二個問題是:

“二十億,你不會傻到真的給他們,對不對?”

被綁架,被監禁,

受到這樣前所未有的驚吓,

她首要關心的問題竟然是這個麽。

岑浪垂下視線,指背撫觸着她的臉頰,還是異常高溫的燙,有些不太對勁。

但他很有耐心,告訴她:

“放心,我沒有。”

音落的後一刻,岑浪倏爾脊背僵直,一絲冰冷柔軟的觸感淺淺滑過他的腰側。

——是時眉的指尖。

她還有第三個問題:

“我的腳鏈你看到了嗎?有沒有替我收好?”

“有。”他嗓音發澀,施力捉住她的手指,制止過于荒唐的小動作。

時眉略微清醒了下。

她推開他的身體,強撐着站起來,路燈下她眼波盈潤迷離,臉色潮紅,呼吸間帶着碎碎顫顫的微喘。

落入岑浪的耳際,有點不太好。

“你……”

他還沒來及開口,倏爾間擡眼一瞥,暗色中驀地走出一個黑影朝時眉的身後快速移動過來——

岑浪完全下意識反應,迅速伸手撈過時眉調換兩人位置,将她護在身後,直至黑衣人在視域範圍內逐步放大近前,他手中的銀色匕首才變得如此晃眼。

而那一個剎那,岑浪穩穩擋在時眉身前,滿心只顧保護時眉的念頭沖擊掉所有自幼操練的格鬥技巧。

等他恢複肌肉本能,準備出手防禦的霎時——

眨眼之下,黑衣人竟然猛地收手後退,仿佛可以提前預知到來的危險,手腕一轉彈回匕首,調走就跑。

然後,岑祚舟帶人出現在歹徒跑走的那個瞬間。

這時,岑浪感覺掌中柔軟抽離,轉身時望見時眉已經燒暈過去,倒地之前,岑浪迅疾伸臂攬過她抱起來。

岑祚舟淡斂視線,掠了眼他懷中的時眉,依舊沒什麽表情,吐字平靜:

“石瑀,派直升機送醫院。”

“是,岑先生。”

“爸。”岑浪低聲叫住他。

岑祚舟卻沒回頭,邁步走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冷聲扔給岑浪兩個字:

“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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