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時眉如果肯聽話的話,

那就不是她了。

他剛才說什麽?

這裏是地下一層。

樓上是,壹浪主樓大廈正廳,

再過三分鐘……

不,時間已經到了。

時眉漸然平緩呼吸,越過岑浪緊實闊直的肩頸,隐約瞟見水母展缸後矗立的複古白木鐘擺。

十一點半過五分。

她好像,隐約聽到了腳步聲。

“可是…這裏沒有人認識我的。”

她撇回目光,眼神裏流露出一點思考,直勾勾地望着他,忽而挑起嘴角,

“如果我叫了,丢人的是你吧。”

所以她永遠是這樣。

吃虧的時候就求憐,得逞之後又賣乖,不知所謂,不守常理,不懂邊界,漂亮得讓人心顫,又頑劣得令人心癢。

彼此氣勢仿佛一剎那對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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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下面,

在岑浪稍許放開她的此時此刻,從喘不過氣的承受方,

到找回自己的主控場。

岑浪伏低眼睑,情緒莫辨地凝視她,視線深深裹罩着她張合的唇,那裏有柔軟的舌尖若隐若現,唇肉洇染暈紅,濕亮微腫的痕跡是被他用力吻過的罪證。

親吻她的那刻已經夠瘋了,可還是填不滿欲壑,停不下追獵,

他想剖析她更多的情緒,

僅僅唇舌交濡的放縱還不夠盡興。

但,這樣不行。

他在追求不是麽。

沒有得到她的首肯,他還沒能具備向她告白的資格。

現在這樣是有失妥當的。

岑浪感受到來自紳士品格的譴責,也被她的甜美柔韌所緊握。繼續,或是停下,他游走在一念之差的正與惡,分不清哪邊占據上風的優勢更多,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服從哪一個。

于是他停在那裏。

沒有退開,也沒有動作,眸底侵入掙紮在理性與頹唐之間的割裂感,不可名狀,反而凝結幾分奇妙的俗豔美感。

“你想我怎麽做?”

與他平素冷漠孤傲的眼神大相徑庭,指背輕輕碰觸她的眼尾,近乎是在向她求助的口吻。

他希望她給出一個答案。

要求他,

找回理智,還是摒棄良俗;

就此收手,或者沉溺堕落。

“岑浪。”

良久,從她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

很微妙的體驗感。

時眉癱躺在那裏,長發茂密卷翹地鋪散開來,黑亮柔順,眸波動人。

雙手摟緊他的脖子,稍稍歪頭,下一刻手腕用力将他勾近眼前,音節敷落絲絲清淩笑意,暗含挑釁:

“你要付出,我才能聽話。”

岑浪的确沒忍住。

低頭快速從她唇上偷走一個甜吻,

半眯起眼睨着她,問:“比如?”

在這個時候,他仿佛又恢複了原本坦誠純澈的模樣,要她命令,向她讨教,認真直率的語調讓人很想……

“我教過你的,忘了麽?”她說。

——很想弄髒他。

不擇手段地,教壞他。

岑浪倏爾繃緊下颌,眼神近乎一瞬搖散理智,氣息漸沉,音線稀微發澀:

“你确定要麽?”

确定要他那樣麽。

像她夢裏教過的那樣,

任由他操控麽。

時眉在回望他。

眸波像濾了水的黑色琉璃,沉甸甸地黏着他,只要一想到那份由他給予的狂縱情緒,欣快,勃發,軟禁着窒息。

“我想。”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都是濕的。

像極了醉酒。

她說她想。

不是要求他這樣。

而是想他這樣。

至于要不要将她構想的事情就地實施,他說了算。

她當然也夠聰明。聰明地将他搖擺不定的問題重新踢回給他,聰明地放給他主動權,聰明地懂他。

岑浪看着她好一會兒,半晌,輕啞低低地笑了聲,仍墊在她腰下的手臂倏爾勾緊她,帶她的身體往上提了提。

拖長腔調懶音道:

“你想的話,其實我們也不只有這一種方法。”

尾音落定。

他的指腹也落定。

時眉被他溫柔釋放的體感燙得戰栗,膝頭微拱,又被他手掌按壓下去。

她微微張唇,長睫迷亂顫起暈眩的頻率,肢體末梢因他的饋贈而走向敏感,神經靈巧,像被推入漩渦。

可是……

可是好像不太對。

皮衣外套不知何時落地的,她身上剩一件紫色短袖,束紮進黑色高腰超短皮裙內,裙子還沒有被揉皺。

她還有殘餘的清醒。清醒記得今天穿得這件皮裙有點特殊,

拉鏈不在後面,也沒有在腰側,

而是在前面。

自左側胯骨位置一直斜向右側裙邊,斜橫着一道金屬拉鏈。

而岑浪,在時眉昏聩的某個刻度,傾身低頭,齒尖叼住她左側胯骨處的拉鏈,輕輕下拉,過程緩慢得煎熬。

然後皮裙攤開。

這時,他沒有直起上身。

這次不是指腹。

時眉完全僵滞,神思驟然清明的那個剎那,瞳孔劇烈縮緊,感官神經激蕩的觸覺被大腦判定為酸楚與歡愉。

細密綿融的酸楚,

不安又致命的歡愉。

時眉皺起眉,眸波似另外某處一般充溢起濕潮水汽,肩頸發顫,想要後撤,卻又好像不知道該怎麽做,

唯有含糊不清地小聲讨饒:

“等、等一下…岑浪……”

“等不了。”岑浪嘶啞着嗓告訴她。

因為他發現,原來這種方式可以讓她這麽輕易便吃下敗陣。

不必博弈拉扯,更不用計較輸贏,

他只需要憑借一點點溫柔就能體會到她的溫順,她的慌亂,她的服軟。

在此之前,

他從不知道她這麽會求饒。

每一聲啜泣都是示好。讓他想再努力一些,讓他耳骨攀升燙紅,讓他的漂亮眼尾悄然催拉起情動的征兆端倪。

他耳根的紅色與她肌膚的皙白對拉出無比刺眼的反差,雙倍鮮明。

岑浪開始後悔,

後悔沒有更早發現這種方式,

更勝過她夢裏的教學成果。

而對比岑浪新鮮的獵奇感,時眉實在不太好過,近乎瀕臨絕望的焦灼。

她覺得好荒唐。

樓上的人匆匆踽踽地經行,吐槽工作、談論天氣、商讨下班後去哪家吃飯,喝哪家咖啡,激動着即将到來的周末。

地下的她在經受堕落,明知不該卻根本無從抵抗岑浪的誘拐,不,她知道事實上自己才是享受的那一個。

她才沒有想過抵抗。

僅僅一牆之隔。

牆外的天光盛放,

牆內的她也快要盛放,像伊甸園熟透墜地的禁果。

腳踝上,兩顆粉紫鑽石時而輕磕,碰濺起清泠泠的迷離脆響,每一道脆響都仿佛是将此刻的一切都描摹成可觸探的線跡,起伏曲弧、高峰低谷、上下錯落都有岑浪操控拓寫。

這樣不可名狀的極致,這樣的心跳泵搏,是只有他才能給予的快樂。

時眉後仰起頭,眉尖蹙得更深,感到仿若被注射一針蜜糖,混入血液,由頭到腳地灌漫,澆落得大腦宕機。

她冰冷的手指絞緊又松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又什麽都在落空。

快了,在這樣一個臨界的阈值,

只要再有一點。

只要岑浪再慷慨施予她多一點點。

可是,他竟然生生停下來。

擡起頭,視線萎靡恹恹地凝向她,眼底郁郁黯黯地見了紅。他的唇浸泡着一層薄亮的水光,應該有她的味道。

岑浪啞音沉沉地問她:

“忍不住了?”

時眉眼神迷蒙,對他帶點壞心思地戲谑诘問力不從心,在眼下的境況,哪怕他只是長指挑開黏在時眉嘴角的發絲,都會被無限放大其中的微妙。

手指失去抓力摔落下來,只會胡亂碰觸,只會期期艾艾地叫他的名字:

“岑浪、岑浪……”

“嗯?”

岑浪捉住她的手指,與她勾纏相扣,阻止她那些心燥意亂的小動作。

“我…我想。”又是這句。

但不一樣的。

上次她的眉尾眼角敷彌挑釁;

這次她的字末話音盡是哀求。

“變

誠實了,真乖。”

岑浪彎起唇,毫不吝啬誇獎,可轉折的語氣也不加掩飾地殘忍,“不過。”

時眉動了動小腿,真軟,真美,真慘,“什麽……”

岑浪讀懂她的焦灼。

卻只肯親吻她,偏拖着她,不給她,甚至在這個要命的臨點還要記仇一般重複她之前的那句話:

“你要付出,我才會聽話。”

時眉咬緊下唇,鼻尖滲出輕薄的汗,帶着恨的音腔很快又被顫抖的哭腔覆蓋,“你想要什麽……”

岑浪表情隐忍,屈指刮走她鼻尖上的汗,壓下陰晦邃深的眼色,嘶聲要求:“以後,只能跟我說晚安。”

都這個時候了,

他竟然還要在意這個!

時眉難捱得想死。

但還是,“好…”咬牙堅持着答應他。

可他還沒完,

“給我一個備注。”

“……行。”

“現在。”

“行…什麽?現、現在?”

“就現在。”

說着,岑浪探手從一旁撈過她的手機,遞給她,眯了眯眼睛。

另一手從她緊絞的指縫中狠心抽離,執着得像個一定要在喜歡的女孩面前得到存在感的幼稚少年。

時眉幾近崩潰地接過手機,落在屏幕上的視線發虛,幻疊重影。

強忍着一些難以啓齒的折磨找到他的手機號,指尖瑟顫,為他打下兩字備注:「浪浪」

而在這個過程中,

比起得到備注更令他興奮的是,

“背過我手機號了?”

否則她怎麽會那麽快速又精準地找到他的號碼,他一向最會捕捉重點。

是的,

她早就背過了,

其實也早有給他備注過。

只是經歷過上次綁架的事,看到綁匪拿着她的手機那麽順利地輕易找到他的號碼,又發覺從她手機裏撥給他的號碼可以被他秒接,時眉莫名感覺氣惱。

惱的不是被綁架,惱的是他秒接了別人的電話。

所以她又删除了備注。

如果他是她一個人的,那麽給她的任何特殊待遇,就只能給她。

可是拜托……

現在這些都不是重要的啊。

時眉丢開手機,摟緊他埋頭在他懷裏,鼻尖輕蹭着他的頸側動脈,呼吸有不正常的亂,好像在提醒他。

提醒他做完剛才戛然而止的事。

提醒他要善始善終。

岑浪低笑着将她從懷裏拉開一點,不動聲色地注視着他,輕輕挑起眉,指尖重力彈了一下。

在時眉發出尖利驚叫的下一瞬,岑浪迅速深切地吻住她,吞下她的喘音。

很長時間後,他們從氣喘籲籲地舌吻中停下來,時眉好像還沒緩過神來,虛軟茫然地舔了舔唇,從他唇上嘗到自己的味道,還有一點腥甜的血味。

她又咬破了岑浪的嘴唇。

“哭了?”

岑浪沒有顧及嘴上的傷,長指微蜷,挑走她眼尾可憐楚楚的淚水,眸色凝入幾分意外,嗓線沙啞,

“弄疼你了麽?”

時眉吸着鼻子推開他,往後縮退,直接鑽進他的被子裏。

“不是。”

當然不是的。

她望着自己遺落在白色被子上的黑色皮裙,整個人看上去如此安靜,濕潤,似乎脫力可又生機勃勃得鮮活。

頸上圈纏着他親自挑選的雙鑽項鏈,像是被他做下标記。

不過。

“那是什麽?”不肯放過她的男人仍然執着追問:

“我想聽你告訴我,寶寶。”

不過——

不是她被标記成他的私有物。

而是,時眉得到了他。

時眉整個縮進被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閃動着潮漉美豔的光色。

第一次表現乖順。

乖順地告訴他說:“爽的。”

“之前我答應過阿文和羽羽,今年聖誕節會讓他們見到聖誕老人。”

吃過飯,岑浪帶時眉來到壹浪主樓沙龍休閑區,拿出一沓厚實的文件檔案,推到她面前,視線落在她身上稀微不穩,觀察着她的臉色,

“不如趁這次機會,順便整修一下孤兒院裏陳年老舊的建築設施,保證師生安全,你覺得可以麽?”

面前的文件标頭是:

《港廈市西郊孤兒院裝修備案》

他的目的是:

給足安全感。倘若那間孤兒院是她可以傾盡所有都要守護的東西,

那就翻新它,先出手替她守好它。

他當然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優勢條件,出錢、出人、出力對孤兒院進行投資、融資、或者以她的名義暗中資助。

但岑浪沒有忘記,追求最基礎的首要條件是尊重。孤兒院是時眉的私生活,無論他出于什麽目的,肆意幹涉或插手她的私生活都是絕對錯誤的。

所以他準備的說辭是:

答應阿文和羽羽給他們一個足夠享受聖誕氛圍的聖誕節;“順便”整修一下老舊建築;以此保證師生安全。

很周到。

也萬事俱備。

就差她一個點頭。

他說過,沒別的,只要她開心。

“好。”時眉給出回答。

岑浪眉尾一挑,眼色倏爾落入清光,唇角隐約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仿若真誠努力之後,終于換來她的側眸。

他翻開手中的裝修企劃案,想跟她探讨一些細節,“那…”

卻還沒來得及開口——

“好漂亮。”時眉忽然這樣說。

岑浪稍愣,“什麽?”

時眉徒然湊近他,眼神真摯,冷涼指尖貼觸上岑浪有點充血的嘴唇,反複描繪被她咬傷的紅痕,語氣如此誠懇:

“岑浪,你的嘴唇好漂亮。”

這麽漂亮的一雙唇,

怎麽可以…

怎麽可以在幾個小時前為她做那樣的事啊……

可是好糟糕,她還想重蹈覆轍。

岑浪卻在這時眼角微動,倏然扣住她的手腕,視線緩緩上移,擡眼瞥向她身後,聲線平靜地喊了一聲:

“爸。”

是岑祚舟。

還有,跟在他身邊的杭露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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