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下午閉庭後,時眉從法院趕回律所。手中堆攢的大案總算又結束兩個,算了算剩下的案子都在近期結案。辯論賽也還剩最後一場總決賽,基本年假前就能忙完手頭上的全部工作。
恍然間,身上任務卸掉大半。
人一旦放松下來,就忍不住開始想東想西。想跟岑浪出去野出去浪,去露營、去古鎮、去草原、去雪山……
說起來,時眉長這麽大,至今還沒機會好好地賞過一場大雪。
港廈是座再典型不過的南方都市。饒是這樣靠近年關的寒冬,也只會濕到骨子裏的冷,只有自入秋便日複一日不停的雨,沒有雪。
而時眉也不曾北上看過雪。
以前上學條件拮據,大部分時間都耗在學校和兼職上。後來有條件了,也更忙了,每天奔走在律所跟家兩點一線,最多的娛樂消遣無非是跟喻卓他們蹦蹦迪、喝喝酒、耍耍酒瘋。
到現在她去過最北方的城市,也就是上次跟岑浪去的崇京,不過那時候季節不對,他們的關系也沒到位。
律所的确每年都有年假。
但時眉是個超級愛熱鬧的人。真要讓她一個人去看雪,那到底還是過分無聊了,還不如窩在孤兒院幫手,省下錢給孩子們買幾身過年衣服。
“好想看雪啊……”辦公室裏,時眉單手托腮,百無聊賴地浏覽着電腦屏幕上一衆網紅拍來的雪景圖。
她移眸掃了眼桌上的臺歷,發現還有不到二十天就放年假了。雖然她手中的工作将要收尾,可看岑浪臨到年底反而比之前更忙了,忙到人都瘦了不少。
要是岑浪實在沒時間的話,那他們可以不去遠處,就在港廈周邊游兩天也不錯,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抽空出來。
原來有錢人也要這麽辛苦。
時眉輕嘆一聲。
“為什麽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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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望着屏幕愣神,
門口徒然響起一道低磁有力的聲線。時眉下意識擡眼,瞥見身穿湖藍色休閑衛衣的男人正斜身靠在門邊,雙臂交叉胸前,懶散勾唇睨着她。
竟然是岑浪。
“浪浪!?”時眉登時眸波放亮,騰地一下站起來小步跑過去,不管不顧地抱緊他的腰,雀躍驚道,“你怎麽來了?”
岑浪穩穩接住她撲過來的身子,食指屈蜷,輕柔刮蹭幾下她的臉蛋,說:
“接你下班。”
“啧,小岑總這麽甜啊~”時眉從他懷裏退出來,輕輕挑眉,忍不住逗他。
岑浪哂笑一聲,擡手懶洋洋地搭住她的肩,眼梢微揚,低頭抵近她耳邊,語調壓緊,暗伏獨具辯聽性的葷欲,
“怎麽,不叫老公了?”
時眉瞬即臉色染酡,心率錯亂半拍的幾秒裏,昨晚那間潮玩房發生混亂與瘋狂狠狠擊中她的腦神經。
她當然沒忘記,
珠簾是怎麽斷的,“玩具”是怎麽被取出的,她是如何在光怪陸離的燈色裏,
一遍遍喊老公喊到失聲的。
時眉撥開他的手,紅着臉迅速轉身,目光亂飄,聲音含混地說:“我,我還有點資料沒弄完,你一邊等着吧。”
岑浪挑了下眉梢,松松垮垮地跟在她身後走進去,倏爾間,他稍稍停頓了下步伐,略微側頭,餘光狀似不經意地瞟了眼門口,唇角彎起。
“喻律,這兩位不會真打起來吧……”
“瞧這架勢,好像很緊張诶。”
“……”
門外,誰能想到,
時眉手下的辯論團隊圍聚一起,還恰巧錯過樂兩人上一秒的擁抱場景,此刻,一群精英律師正暗戳戳趴着門縫。
詭異畫面中,難免透着幾分诙諧。
當初,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時眉升任五樓是板上釘釘的內定事兒,可沒想到岑浪半路空降,一來就穩坐高位。
從那以後,一樓到五樓無人不曉。
兩人天天較勁兒,各種不對付,誰也沒把誰放眼裏,不論晨會、晚會、大小會議他倆就幾乎沒有意見統一的時候,對峙起來連主任黃世海都要沉默。
兩位王不見王,上演過好一出驚濤駭浪曠日持久的厮殺戲碼。縱使後來聽聞兩人被迫有過案件合作,可衆人都覺得不過是利益使然,死對頭就是死對頭,怎麽可能輕易講和呢。
只是沒想到,那位岑律家大業大,居然是港廈首富家的太子爺,來律所恐怕也就是體驗體驗生活,一言不合就辭職回去繼承家業了。
更沒想到,岑律今天一來就直奔五樓時律的辦公室,見他那副冷酷漠然的模樣,總讓人覺得兩人怕是又要掐起來,不會把律所天花板掀了吧……
喻卓不露聲色地後靠着牆,瞧着眼前這群人的八卦樣子,微微一笑,啧聲搖頭,深藏功與名。
他指指裏面,悄聲提醒:“再好好聽聽,是那麽回事兒嗎?”
幾顆腦袋趕緊湊得更近,比翻卷宗還要認真地觀察着裏面的動靜,看到時眉正坐在電腦前錄入資料。而岑浪半倚坐在她對面的桌沿,雙手插兜,表情松散地垂眼睨着她,姿态桀骜。
所以說,
這不管再怎麽聽再怎麽看,
還是一副要冷面交鋒的趨勢啊……
結果——
“說好的給我個名分,怎麽玩賴?”
岑浪似笑非笑。
牆外衆人:??給什麽東西?!
時眉忍着笑意,假意目不斜視地繼續打字,裝傻:“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岑浪像是被她氣樂了。
低頭笑起來,長指随意撫弄兩下眉峰,下一
瞬一把撥轉過她的椅背,随即伸腿卡住,眼尾懶淡輕眯,緩慢逼近。
“岑浪你別——”
抗議的字詞将将開了個頭,後半句猝然僵滞嘴邊,時眉根本沒來得及做什麽,再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岑浪扯過去。
此刻,外面所有人紛紛瞪圓了眼,震詫驚駭地目睹着接下來這一幕:
岑浪扣住時眉的腰肢,将她轉了個身反抵在桌前,不容反抗地強勢。
他腕骨精瘦堅實,微微施力時手背盤虬青藍血管,筋線分明,指骨修長,充滿男性荷爾蒙的風骨感。女人細軟纖巧的蠻腰落在他掌中,由他單手掌控。
這樣的境況下,時眉那點兒微不足道的小幅度掙紮,反倒成為這場柔美與剛硬交織碰撞中最有味道的調劑品。
岑浪微微歪頭,指尖挑下她半邊西裝外套,眼神遮彌黯影,薄唇緩緩貼覆上她後頸處殘遺的咬痕,吐字慵懶:
“昨晚……”
他們就是這個體位。
在那間潮玩房裏,
她身上那件孔雀藍的高定露背裙破碎成四分五裂的綢布,一塊丢在墨灰的沙發上,一塊扔在手工地毯上,一塊半搭在流理臺上……
她後頸處的咬痕,
藏匿着他削薄性感的唇形,
半點不留情。
一句本就膠着發燙的話,被他刻意壓沉,字詞黏連在她緊繃的頸後肌膚,說得不清不楚,富有一種孟浪多情的美感,放浪形骸,卻并不浮佻。
時眉頃刻漲紅耳根。
“就那會兒。”
岑浪淡淡掀眼,掠過門口隐隐攢動的人影兒,兩指夾住她軟膩灼熱的耳垂,極力掩藏自己比她還紅透的耳骨,喉結滾動,深意提醒她,“忘了?”
完全傻眼的衆人:“!!哪會兒?哪會兒啊?!”
由于裏面的這番畫面太過震撼,導致外面的人一時竟沒控制住濺起騷動,即便轉瞬又平靜如初。
但還是被時眉,敏銳捕捉。
一瞬間恍然了悟,
就說岑浪怎麽感覺有點怪怪的。
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
連自己都能聽到門外有人,時眉才不信他會不知道,所以,他是故意的。
看來她家浪浪,
是真的,非常想要這個名分。
心底悄然駐滿甜滋滋的喜色,想夏日被搖來晃去的碳酸檸檬汁,一旦啓蓋,氣泡溢漾而出,怦酥她的心。
清楚門外仍有人在窺探,
時眉全然不顧,忽然徑直轉過身,雙手圈攬上岑浪的脖子,歪了歪頭,眨眼道:“想起來了,不過我還是忘了一點。”
“忘了什麽?”
“忘了表揚你。”在岑浪稀微錯愣的眼神下,她彎起嘴角,學他前一秒湊近的口吻,告訴他,也告訴所有人,
“在你面前,被商家誇上天的那些‘玩具’全都弱爆了,寶貝。”
空氣凝結一瞬。
半晌,岑浪虛眯起眼睛,咬着牙笑罵她一句:“欠收拾是吧?”
外面的人:“??!啊這、這這這是不付費就可以聽的嗎我去……”
……
不管怎麽說,這名分算是到手了。也因此下班去約會的路上,岑浪始終勾着唇,眼角眉梢浸透恣意的笑。
這時偏頭,望見坐在副駕的時眉也一臉激動的興奮,對着手機飛快打字。
但很明顯,他倆興奮的不是一件事。
“怎麽了?”岑浪好奇問了句。
不料時眉卻迅速調整坐姿,背靠車門,面對他捧着手機,賊兮兮地笑:
“閨蜜之間的小秘密,乖,咱不打聽,好好開車啊。”
岑浪:“……”
不過他倒也沒再細究。
閨蜜的話,
大概是那位女法醫……
不。不是。不是小喬。
時眉在這時低頭,看見杭露侬正在輸入,然後發來一條微信消息:
【昨晚……】
昨晚,岑祚舟被人下了藥。
一些成年人之間,
催發情趣的藥。
事情不算複雜,大致是岑祚舟完全恢複之後,也沒閑着。因身份便利受梁銘所托,繼續潛伏在港廈商會。
許昌良被殺,向陽被抓,梁銘懷疑港廈商會中的人有一部分就是觀看「社團聊天室」的高級會員。
證據有,但不充足。
而岑祚舟盡管已經從壹浪總裁位退下來,不過,與他同一輩的人脈圈裏總還是認他為準的。
于是在梁銘去醫院探他那日,兩人達成合作。岑祚舟協助警方從商業犯罪這塊兒下手抓商會成員的把柄,而梁銘答應他,保護岑浪的身世隐私,向陽的一切案件相關全部申請非公開處理。
同時保證,
直到向陽被執行槍決那日,
都不會知道岑浪的存在。
港廈商會的人有錢,有資本,玩得變态。潛伏的話,多少要付出點代價。
被下藥的時候,
商會的人正在舉行一場驕奢頹靡的舞會。岑祚舟是知道的。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他選擇将計就計。
可是,杭露侬的突然出現,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吧。
——也不算太過意外。
頂樓套房中,當岑祚舟眼尾赤紅地打開門,看到杭露侬站在門口那一刻,聰明如他,當然要明白,有些事情的趨向已經愈漸延展向不可逆的失控軌跡。
“制藥,我就是做這個的。”杭露侬反手關上門,落鎖,伸手将岑祚舟用力一把推向身後垂直矗立的落地窗,說,
“所以,我有解藥,一片見效。”
岑祚舟鎖起眉,額頭暴起的筋脈足以展露他克制自我的壓抑,他咬緊牙關,從西裝外套的內兜裏掏出手機,打算讓石瑀過來送她回去。
他打算終止計劃。
為了杭露侬。
縱使這可能會讓他功虧一篑。
“但是來的路上,我很掙紮。”
而眼前這個女人并不領情。她挑挑眉,從他手中抽走手機扔去一旁,走向他,靠近他,看着他,
“因為我清楚,這對我來說,也許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機會?”岑祚舟啞音重複。
“一個讓你對我,表露欲望的機會。”
她回答得坦白。
“所以,我帶了兩瓶藥來找你。”杭露侬笑了,更近前一步,高跟斜尖交錯站定在他漆黑铮亮的皮鞋之間,掀眸,
“解藥,還有你剛剛吃過的那種藥。”
岑祚舟沉下眼色,嘶聲警告她:“自己走,或者我派人綁你走——”
“阿舟。”杭露侬徑直截斷他。
在他人面前,杭露侬高貴又傲嬌。
只有在岑祚舟面前,她始終表現得乖順,嬌氣,會聽話,一如當年那個被他資助的小女孩。
但今晚,這是不一樣的她。
“你說,我是應該解救你。”
杭露侬仰起頭,冰冷指尖勾纏住他的領帶,一點點順沿挪上,停留摩挲在溫莎式領結處,解開,抽落。
挑唇問他:
“還是幹脆跳過複婚,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