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解救你。”
“還是,上了你。”
“……”
這是一項非常不道德的選擇題。
或者,這算不上一道題。
這是誘惑的引。
“我再說一次。”岑祚舟扣緊她的手腕,眸色深沃,嗓音郁啞挂冷,命令,
“出去。”
盡管他的呼吸難以平穩,短促,微重,急而沉,帶點低低迷迷的喘。
但他情緒十分鎮靜。
不焦灼,不淩亂,決不染指葷膻。
當然,外力藥物的催發一定讓他産生非常大的變化。他線條明晰的眉骨緊皺,濃淩鋒利的眼尾玷污猩紅,血絲錯纏敷密,氣息起伏不紊,聲線虛啞。
他們貼靠的那樣近,
她感受清晰。
只不過,岑祚舟太會隐忍。
縱使欲望當頭,連氛圍都濃烈得黏稠,幾乎算得上天時地利人和的這一刻,他依然懂得如何牽制眼前這個女人。
Advertisement
只要他表現疏離。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要他真的動怒,他不慣着她,杭露侬就會聽話。
事實證明他真的很懂她。
“好啦,我開玩笑的。別生氣,情緒波動是會促進血液流通的,當心你體內的藥被進一步吸收。”
杭露侬後退半步,從他掌中抽手出來,放松語氣,低頭從斜挎包內取出一瓶藥,倒在手心一粒遞至他唇邊。
揚揚下颚說:“緩釋片,嚼的。”
岑祚舟低睫瞥了眼,沒出聲,伸手正欲從她指尖接過藥丸,卻反被她躲開,他擰眉挑眼,眸底落入疑惑。
杭露侬頭一歪,食指點點他的下颌,彎眉要求他:“張嘴,我喂你。”
“別亂來。”男人咬牙警告她。
岑祚舟知道,他必須盡快趕走她。因為他如此分明地覺察到,血液泵搏的流速正悄然激增,愈漸迅猛,由內而外地擦燃炙烤。
再這樣下去,
他很快會在這場抗争中潰退敗北。
畢竟杭露侬不是別人。
就算不用藥物,
他也可以分分鐘為她情動。
杭露侬又将藥丸往他唇邊抵了抵,昂起下颚,輕輕挑眉,奚落他:
“到底要不要?”
岑祚舟垂着眼抿唇,良久後,他不再遲疑,稍稍低頭,薄唇湊近她細瘦冷涼的指尖,含咬住那粒黃色藥丸。
然而——
在他剛剛将藥丸卷入口中。
杭露侬忽然擡手撫上他肩側的硬挺西裝,一把将他推按到落地窗前,随即整個人無比放肆地狠撞上去。
岑祚舟忘了,人是會變的。
女人尤其是。
女人緊纏束勒的腰封,就那般不管不顧地,磕碰在他皮帶的金屬搭扣上,撞出一聲伶仃清脆的細響。
這之後,她沒有離開。
水紅色後開叉一步裙勒裹女性纖瘦的腰肢,細弱豐盈,軟若無骨,與他身上精致端肅的暗紋西裝抵靠交疊。
這是完全不妥當的接觸。
綢裙與西裝,曲弧與周正,風情與禁欲,紅與黑。當一切鮮明對比的反義被框入同一定格中,不匹配的情感色彩就變了味,荷爾蒙招搖升騰,極限張弛。
岑祚舟低頭皺眉,此刻,他的感官過分敏銳。
進入神經血管的藥物在此施展攻勢,理智被劫持,惡劣因子準星鎖定他的抑制力,釋放那些蠢蠢欲動的聲音。
比如,
破壞性的沖動,
比如,就地施加暴戾。
而他之所以還能迅速出手,拉開一點彼此的距離,是他在這足足半分鐘的時間裏,幾乎用盡紳士禮教來與人作為動物的本能,進行抗争。這樣努力,又這麽徒勞。
可杭露侬,才不會體諒他的掙紮。
趁他低頭,趁他喉結滾動的這一秒,她大膽地湊過去,摟住他,用力貼上他的唇。
岑祚舟瞬即僵滞在原地。
不過。
這不是吻。
杭露侬不是在親吻他。
而是咬住他的唇,舌尖探進去,蠻橫勾纏他,灼熱的軟膩激惹他,為他制造虛假的甜蜜幻象。在他根本無從覺察時,
——從他口中卷走那粒黃色藥丸。
然後是她先停下來,離開。
從來矜驕寡欲的男人居然尚有貪想,似乎渴望,深眸晦淡地眯起,不自覺繼續追逐她的唇。
杭露侬很快回應他,迎合性地賞給他一個無聲的唇吻,眼梢微彎,浮淌出陰柔美麗的笑意,溫柔又殘忍地說:
“阿舟,很抱歉,我騙了你。”
“騙我什麽?”岑祚舟半斂着眼睑,不看她,聲音沙啞得喑沉,近乎失真。
杭露侬沒有立刻回答他。
她齒尖用力,咬碎嘴中的藥丸,發出幾聲悶脆的響,咀嚼吞咽。
岑祚舟一瞬意識到不對勁,擡手掐住她的臉,冷下眸,放開她嘶聲逼問:
“說話。”
杭露侬舔舔唇,凝向他的視線裹藏奇妙的動蕩,耐心解釋給他聽:
“緩釋片是白色的,藥片。”
岑祚舟甚至不必仔細回想,
也該知道,
她剛剛嚼咽的,是黃色,藥丸。
是跟他在夜宴上被下入酒中,一樣的東西,同樣的助興藥效。
“解救你,還是上了你。”她在今晚第三次執着于這個問題,與他對視,“我說過我很掙紮,我不
知道該如何選擇。”
杭露侬彎起嘴角,眼波亮閃閃地直視他,擡手抓攏幾下長發,手法熟稔地紮起高馬尾在腦後。
繼而雙手繞去後頸,摸索到拉鏈一寸寸緩慢拉下,唇瓣張合,說:
“所以,我把選擇權讓給你。”
她在這時轉過身子,背對他,黑色緊身針織衫仿似開裂一道豎痕,随她刻意拉拽袖口的力度向兩側掙開。
她站姿筆挺,黑色衣料之間解露皙白單薄的脊背,肌膚細膩,肩胛纖細曼妙,身線玲珑婀娜,雙側蝴蝶骨恰似未及震顫舒展的翅翼,嵌落陰影。
如凝霜的冷月躍出黑潭,刺入他眼底,很煽情。
“現在,你要怎麽選?”杭露侬微微側眸,後退,佯作體貼地征詢他,“幫我拉好它麽,還是,拉下去。”
岑祚舟咬緊牙關,下一刻伸手箍緊她的手臂,施力一扯,彼此站位旋即調換,杭露侬被他反攻壓抵在落地窗前。
他一只手掌攬住她,隔開她的背與玻璃的冰冷溫度,腕骨一個用力,将她踉跄勾進懷裏,掌溫灼燙,令她發顫。
“你根本沒帶解藥來,是麽?”
岑祚舟視線頹靡,落在她臉上。
“你在賭。”
他口吻微嘲,又篤定。
“是,沒有解藥。”她承認得很快,“我押上人生的全部,跟你賭。”
賭他對她有欲望。
賭他的意志力在此刻抗不過欲望,
賭他會崩塌。
“還有十分鐘,藥效發作。”杭露侬就是要賭他,如果此刻是她備受折磨,如果無比難捱的人是她,
“我賭你不會放任我痛苦。”
岑祚舟單手桎梏她修美的頸項,迫使她昂起頭,拇指指腹緩緩磨蹭她脆弱的血管動脈,丈量她旺盛泵搏的生命力,如同她外放的情感,豐富又盛大。
“杭露侬,你在想什麽?”他眉峰冷峭,薄唇微翕,再次向她發出質問,
“你認為你會贏?”
“我認為,”杭露侬緊緊盯視他,毫不怯懦,“你不會讓我輸。”
“更何況,”
她還沒說完。
她還有後話:
“這個房間的門是有門鏡的,在你開門之前,分明就知道門外的人是我。”
岑祚舟呼吸微窒。
“可你還是放我進來了。”
杭露侬看着他,食指勾住他的襯衣領口拽他過來,轉瞬扯近彼此的距離。
所以。
“當你為我開門的那一刻,”她笑了,眸波敷彌清澈無畏的澄亮,這樣告訴他,
“我已經贏了不是麽,前輩。”
遇到杭露侬那年,岑祚舟22歲。接手壹浪三年,寡性薄情,手腕冷硬,在上流圈內聲名鵲起,被財媒界争相報道,是國際財經盛典同年連發三封邀請函,都沒能請去露臉的高貴人物。
而杭露侬,很慘。
對比明耀光鮮的岑家長子,
她實在低卑可憐。
「杭氏生物制藥集團」由杭露侬的父母一手起家。夫妻二人皆為高校生物學博士,行事低調,為人謙遜溫和。
鼎盛時期,也曾令杭氏在國內百強醫藥集團的排行榜上躍居前三。
那大概是杭露侬最極致享樂的時光。杭氏獨女,豪門千金,父母恩愛也愛她,大小姐衆星捧月的優渥生活練就她自幼高傲驕縱,無所畏懼的脾性。
可人生總有戲劇化。
一場制藥生物實驗室爆炸,杭氏夫婦雙雙難逃厄運,當場殒命。
災難來得有多突然,夫妻二人甚至沒來得及為心愛的女兒留下一封遺囑。
生活就此迎來翻天覆地的劇變。
杭氏夫婦死後,杭氏集團落入與杭露侬具有血緣關系的大伯與小姑手中。
那時的杭氏蒸蒸日上。
面對杭氏夫婦遺留下的龐大産業,這筆巨額財富面前,那點兒所謂的旁系親情關系便顯得尤為輕賤。
大伯與小姑為搶奪杭氏股權與董事位不惜同室操戈,舉兵相殘。
在杭氏夫婦的葬禮上大動幹戈,鬥得頭破血流;在杭氏夫婦頭七未過,屍骨未寒之際,小姑甚至慫恿丈夫與同行競品醫藥公司暗相勾結中飽私囊。
不過數月,杭氏夫婦以「堅守本心,惟精惟一,只做良心藥業」為創業初衷,一手打拼下的杭氏集團近乎被這貪婪卑劣的幾人幫挖空根基。
從始至終,沒人管過杭露侬死活。
杭露侬在一夜之間,無所依傍。
失去父母的保護屏障,昔日備受寵愛的嬌貴公主不得不切身體會“落魄千金”的标簽,雙親慘死,家道中落。
年僅17歲的女孩,縱使在那個夏末收到港廈醫科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卻因為被大伯與小姑趕出杭家而交不起那筆并不算昂貴的大學學費。
從始至終,沒人将杭露侬放眼裏。
的确,這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小姑娘,乳臭未幹,涉世未深,在那群長輩眼中當然翻不出水花,成不了氣候。
大伯的原話是:
“一個小孩兒能指望她有什麽出息。何況,還是個嬌生慣養,只會撒嬌哭鼻子的小女孩。”
用小姑的話說:
“上學?他爹媽倒是名校出身高學歷,到頭來照樣兩個短命鬼。我要是她啊,就乖乖聽話,趁杭氏還沒倒趕緊找個豪門聯姻,嫁得好比什麽都強。”
可是,他們錯了。
無論任何時候,都請永遠不要輕視一名女性在絕境中的抗争力量,
無關于年紀。
失去雙親,沒了家産,祖父母重男輕女不待見她。幸好,她還有外婆。
外婆一次性拿出二十萬,告訴她,這是留給她四年上大學的費用。那是父母離世後,她哭得最慘的一晚。
在那之後,她交了醫科大的學費,但沒有去上課,而是直接辦理了休學。
然後,她留在了港廈。
17歲那年秋天,杭露侬利用手中一部分積蓄,辦了兩張VIP會員卡。
兩張會員卡的場所分別是:
環浪天合中心頂樓0831號階梯會議廳內開展的,育兒公開教授課。
以及,環浪天合中心地下VIP私人會所,001號棋牌室。
除去吃飯睡覺的時間,杭露侬幾乎每日泡在這兩個地方。
她在等待一個良機。
接近一個人。
只有這個人,可以助力她從那群吸血噬骨的親戚手中,奪回本屬于父母、屬于她自己的一切。
從父親的學生那裏得知,港廈市的壹浪集團已出資并購南部地區規模最大的「港島區中心附屬醫院」,意在打造全國最頂尖醫療技術的三甲醫院,更名為「港島私人療養院」。
同時,壹浪向各大生物制藥集團、醫藥公司、醫療器械集團發起招标會,并承諾中标企業,未來可與壹浪建立可持續性發展合作的關系。
作為一名剛剛畢業的高三生,
杭露侬當然不懂,什麽是招标,怎麽算中标,但就算她什麽都不懂,她該有所耳聞,十個杭氏不敵壹浪半壁。
眼下,杭家大伯與小姑仍在為杭氏老總的位置争得你死我活。
之所以兩幫至今仍未決出勝負,并非因為雙方勢力相當,而是無論他們哪一方,都沒能在董事會上,拿出令杭氏其餘股東們所信服的、足以一步推杭氏重回往日風光的底牌。
而杭露侬比他們任何一方,都更狠更準更迅速地,找到這張底牌。
很顯然,
這張萬軍一人抵的底牌,就是壹浪集團現任總裁,岑家長子。
他叫,岑祚舟。
那麽杭露侬在他的地盤,環浪天合中心辦卡的兩處地點,便是岑祚舟定時定點會出入的地方。是她唯一可以,也只有這種方式才能接近他的地方。
事實上,
想讓岑祚舟注意她,并不難,
畢竟這個兩個地點,足夠特殊。
頂樓育兒課,來到這裏上課取經如何順利教育下一代的人,大部分都是老師,或有心育養子女的母親。
來上課的父親,一百人中有三五個。
年僅22歲的年輕父親,
就岑祚舟自己。
至于如杭露侬這般又不像老師,更不像母親的小姑娘,更加奇怪。
在地下棋牌室。
001號房是一間以新中式古典裝潢風格打造的沉浸式「圍棋對弈局」。
這裏有專業的圍棋選手陪練,也可以會員與會員之間,自由組局博弈。
杭露侬與岑祚舟,依然是這裏的兩個“怪人”。畢竟這年頭肯靜下來心來喝喝茶、下下棋、聽聽小曲兒的,基本都是有錢又閑的中老年人。
所以,當杭露侬從周圍人那裏确認到,那位從來西裝革履,冷感疏離的年輕男子就是港廈首富岑祚舟時,
她沒有立刻有意去接近。
杭露侬表現得很有耐心。
耐心等待,耐心地沉住氣,耐心地與周圍人混熟後,在茶餘飯後進一步探聽到更多關于岑祚舟的事情。
耐心又認真地聽講育兒課;
耐心又努力地鍛煉棋技;
成為無論頂樓或是地下,無論教授或是棋客口中優秀又最另類的談資,讓岑祚舟每次一步入這兩個地方,耳邊總充斥着對她的好奇與探讨。
當他被動接收着關于杭露侬的信息時,她突然消失了。
很長一段時間,銷聲匿跡。
于是這更加引起衆人的好奇。
于是岑祚舟只有被迫更頻繁地,聽到更多人們對她的獵奇心。
終于良機成熟。
在杭露侬時隔數月後重回001號棋牌室,一衆棋客老人家閑侃要求兩位年輕人來一次巅峰對決。
杭露侬不動聲色。
內心卻有些猶疑,她不确定自己幾個月來變相接近岑祚舟的努力,包括她故意玩“消失術”的欲擒故縱,效果如何。
“最近很忙麽。”
直到淡漠孤傲的男人,解開西裝扣,主動端坐在她對面。
“忙。”杭露侬執白棋,擲子落定,四兩撥千斤地回答:“忙着找男人。”
岑祚舟稀微挑眉,修瘦指骨夾起墨玉棋子,啪嗒擲入線格,語氣懶散:
“找到了麽?”
杭露侬專注盯視着他棋落的位置,随口回了句:“還在努力。”
“所以,有理想的目标了?”
岑祚舟斂下眼皮,字音平穩,撿走兩顆她被困守的白色棋子。
“一個非常優質的上品男人。”
杭露侬撇撇嘴,上掀長睫,視線在暖調光色裏凝向他,嘴角挑起,說:
“外貌顏值高,身體素質強,經濟條件好,成熟內斂,年輕有為。”
岑祚舟擡眼,接住她的注視。
“很幸運,他還有個兒子,這樣我可以跳過懷孕的痛苦,坐享其成。”
目光交觸,棋盤輕微細響,杭露侬撿走他一子,笑容微妙地補充,
“恰好,我也比較喜歡男孩。”
岑祚舟情緒平淡,眼色未變地睇視她好一會兒,半晌,他撤走視線,吐字低緩有力,尾調下壓:
“你認為你可以拿下他?”
“試試。”杭露侬再次落子,“賭一把試試。”
“賭注?”
“押我人生的全部。”
“不怕輸?”
杭露侬輕輕笑起來,“我認為,他不會讓我輸。”
一場落子成局的博弈。
黑白棋子起落線格木盤之上,稀淺磕碰,偶有碎響。他們劃陣為營,暗來明往中較量,對峙,步步交鋒。
試探,防守;
退讓,圍剿;
被誘惑,被摧毀。
欲望,在沉默中表露淋漓。
“我贏了。”杭露侬收走棋面上最後一粒黑子,彎起眉尾,歪頭看向他,
“所以你瞧,我賭對了。”
“恭喜。”
岑祚舟似笑非笑。
那以後,他們成為難能匹配的對手,默契靈犀的盟友。育兒課坐同桌,棋牌室坐對側,分享筆記,品茗對弈。
“我叫杭露侬。”
她會在下課之餘向他這樣介紹自己,“杭州的杭,露水情濃,但不是三點水那個濃。”
岑祚舟應一聲,“嗯?”
女孩眨眨眼,突然湊近他,壞心思般悄聲虛氣地說:“是你侬我侬那個侬。”
年輕男人清咳兩嗓,抿緊唇,飛快轉身的速度是掩蓋耳根泛紅的最好佐證。
“诶你走那麽快幹嘛?”杭露侬不明所以地小跑追上去,跟在他身後,追問,“你呢,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悶聲開口:“叫前輩。”
立刻惹來女孩的抗議:
“為什麽,這裏又不是學校,也不是職場,叫前輩怎麽看都是我吃虧吧?”
“哪次虧過你?”他說。
确實。
這聲前輩,
杭露侬叫得不虧。
在一同上課下棋的這段日子裏,杭露侬跟在岑祚舟身邊,學到了很多。
不止是棋藝。
還有平常人難以企及的商業領域。
至少,在岑祚舟這位“前輩”的指導下,她搞懂了什麽叫招标,怎麽算中标。她領會到壹浪在名流圈內占有怎樣不可估量、手眼通天的地位。
杭露侬深刻清醒地意識到,
倘若杭氏得以中标壹浪的「港島療養院」項目,那将意味着什麽。
意味着,就這一次,只要被壹浪助力一次,杭氏的未來便是大刀闊斧,高歌猛進的坦途。
這意味着,
岑祚舟是她最好的,
唯一的底牌。
只是。
沒有人能在岑祚舟面前耍弄心計。
哪怕那個時候的他,
只有22歲。
深夜便利店門口。
杭露侬盤腿坐在冷板凳上,咬下一口涼面包,又嗦了兩口泡面。
轉眼來港廈快半年時間,兩張VIP會員卡幾乎花掉她三分之一的積蓄。棋牌室裏的陪練棋手需要專業
的比賽資格證,無奈下,杭露侬平日裏也只有在棋牌室陪老人家下下棋,收點小費,但終究不能頂用。
是不是該去找點碎活兒了。
正當她在心裏盤算着日益拮據的積蓄,嘆聲發愁時,倏然頭頂暗影傾投。
“你找人拍的?”
“啪”一聲,岑祚舟将一沓照片甩在桌上,神色居高低睥,眼底郁結幽沃黯湧的光,睨着她,口吻冷倨。
照片散落滿桌。
借斜側方打來的昏絡燈影,
杭露侬不得不認清,
她的“傑作”。
滿桌都是她與岑祚舟。
聽講育兒課的他們;
以棋論勝負的他們;
私下“偶遇”的他們;
不同場景、不同日期、不同神态的他們。她找人精心拍下的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