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08 如果還有誰可以靠近

“你是說，你早就聽說過我的名字，在你來到霍格沃茨之前？”哈利眨了眨眼睛，為威爾的一本正經感到有些困窘。雖然他不願意自己講出來，但事實上很多小孩子在他們開始懂事的時候就對“大難不死的男孩”的故事耳熟能詳了。

威爾依舊很興奮，連連點頭。

“可是……很多具有巫師血統的孩子在他們來到霍格沃茨之前就聽說過我的名字。”哈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威爾瞪大了眼睛，似乎明白了哈利的意思，急忙擺手說道：“我不是指關于你……那個……的故事，是你和你的父母在一起生活的故事——從一個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那裏聽來的。”

哈利迷茫地看着他。

威爾猶豫了一下，将那個人的名字說了出來——“你的教父，小天狼星，西裏斯布萊克……”

哈利猛地站起了身，手臂碰到了茶幾的邊緣，茶幾晃了晃，放置在上面的玻璃杯差點兒掉下來。他警惕地看着眼前有些被吓到的黑發少年，抿着嘴巴沉默了好大會兒，才小聲說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對不起……但是，我沒有惡意。”威爾黑亮的眼眸流露出幾分受傷，“西裏斯是我的朋友，而且我很清楚他的處境。請你相信我，自從我認識他，每一天都能聽到他提起你，所以去年我就想認識你，并且和你成為朋友了——西裏斯認為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的……”

他的表情那麽認真，完全不像是在撒謊。

然而哈利心中還是有些慌亂——這怎麽可能呢？西裏斯會認識這樣一個小孩子并且和他成為朋友，聽威爾的語氣似乎他們還相處過一段時間——這個小孩子竟然還是他同學的弟弟！可秋張完全沒有表現出自己的弟弟認識西裏斯的樣子——不管怎麽說，秋張至少去年8月份就知道西裏斯是逃出阿茲卡班的囚犯，她不可能不知道和弟弟相識的落魄男人是什麽樣的人還無動于衷吧？

除非，她壓根不知道弟弟認識這麽一號人物……

“你姐姐……對此一無所知嗎？”哈利坐下來，依舊帶着幾分警惕，“對于你認識一個逃亡的窮兇極惡的囚犯？”

“西裏斯才不是窮兇極惡！”威爾的神情極為惱怒，又帶着責怪。他怒視了哈利一會兒，明白哈利是在試探他，甚是洩氣地說道：“西裏斯是個很好的人……我告訴過他們了。我的父母和姐姐都知道我救了他，但他們不許我對任何人提起……當然，他們也不會對任何人講。”

那是理所當然的——沒有誰願意和一個被追捕的逃犯扯上關系。

那麽這個小男孩，為何願意替西裏斯說話，他又是如何認識西裏斯的呢？

“西裏斯他……經常提起我嗎？”哈利放下警惕，嘗試着友好地開始了這個話題，“你去年幾月份認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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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怔了片刻，然後腼腆地笑了笑，似乎想起了去年的那個時候：“11月份，在倫敦郊外的一個樹林裏……下着雨，很冷很冷，他躺在樹林裏，發着燒。我一個人偷偷溜出家冒險，下雨了想要回家，然後遇見他。他太可憐了，我不能不管……他真的很重，家養小精靈找到我的時候我還拖着他淋雨呢！我父母覺得不該收留一個來歷不明的陌生人，所以我只好把他安排在廢舊的院子裏。他病了好幾天，總是做噩夢，很兇的樣子，不過他醒來後就很紳士，跟我講很多有趣的故事，也不挑剔我準備的食物，還教我很多有用的魔法——他講了很多霍格沃茨的事情，他的朋友們啦，他在學校的對手啦，晚上的冒險故事啦，霍格沃茨的密道啦……不過講得最多的還是你。哈利長什麽樣子？是不是在霍格沃茨？有沒有很好的朋友？老師們對他怎麽樣？是不是想他的父親或者母親？魁地奇打得怎麽樣？又或者會不會遇到不順心的事情？什麽時候可以見到……每天都要說。我想他一定很疼你。他說我進了霍格沃茨之後就可以跟你做朋友了，我總盼望着來到這兒，把這些都告訴你——他不是壞人，不是叛徒，皮特才是——就是蟲尾巴！羅恩韋斯萊的老鼠——他都告訴了我……現在你都知道了。我猜你或許早就知道你的教父是無辜的？因為剛才你叫他‘西裏斯’。”

哈利想着他的教父，深有感觸，情緒也有些激動：“今年的6月份——那麽，你們之間還有聯系嗎？他——”

“不……沒有。”威爾難過地低下了頭，“一個月後他的病情完全好了，又因為某些原因，他不告而別……之後他沒有聯系過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哈利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我也不知道。”

盡管昨晚他們才見過。但隔了将近一天，說不定小天狼星已經不在英國了。

昨天晚上……小天狼星沒有去看望威爾嗎？哈利沒有問威爾，也許小天狼星并沒有忘記這個小小年紀的朋友，但他肯定沒有現身——如果威爾知道了這個事實，他會更加難過吧。

威爾扭頭看着公共休息室的入口處，又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哪些人進進出出。他隐藏着自己的失望，但哈利感覺得到這個少年的悲傷。

“……我想他大概是後悔跟我做朋友，還告訴了我這麽多……”

“為什麽？”哈利有些吃驚，“西裏斯不是那樣的人。”

威爾輕輕搖頭：“不，你不明白——他生病的時候，情緒并不是那麽地……正常。他大概是太久沒有接觸人群了，所以能夠流利地說話後，總是活在幻想的世界裏——有時候我覺得，他把我當成了你。”

“……”哈利驚訝地望着似乎要哭出來的威爾，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可惜我并不是他的教子——盡管我很想有這樣一位教父。”威爾終于轉過頭，感傷地對哈利笑了，“你得承認西裏斯的冒險故事裏，有時候他就是個壞家夥。但他并非惡人……他很優雅，嗯……也很不拘禮節。他懂得很多。”

更長久的沉默，直到哈利拿起茶幾上的玻璃杯，發現剩下的牛奶已經涼透了。

羅恩和赫敏拌着嘴先後鑽進了公共休息室，看到哈利和威爾坐在一起後愣了片刻，加快了腳步像他們走來。

哈利下意識地不想和羅恩還有赫敏分享僅屬于他和威爾的，關于小天狼星的那些回憶。于是向威爾笑了笑，輕聲說道：“謝謝你救了西裏斯并且照顧他——下次我們可以悄悄地再談？”

威爾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眸子散發着明亮的光芒。他用力地點着頭。他從哈利的眼神中了解到，哈利将會告訴他關于西裏斯的更多話題。

“那麽，我們以後見！”威爾從椅子上跳起來，轉身向走近的羅恩和赫敏低頭致意，小小紳士的風範讓羅恩和赫敏慌忙回應，等到他跑上男生宿舍的樓梯時又覺得一頭霧水。

“吓了我一跳！”羅恩聳了聳肩，“從未見過哪個學弟這麽有禮貌。”

赫敏将懷裏的書一股腦堆在扶手椅中間的茶幾上，甩了甩胳臂，才笑着對哈利說道：“看來你們已經認識了——我就知道用不了多久。他在分院儀式上看到你出現的時候就一直關注你。不過這倒很難想象，像秋張那樣文靜的女孩子竟然會有一個這麽熱情的‘哈利波特小粉絲’弟弟。”

“至少就外貌來說，他們是姐弟挺靠譜的。”羅恩嘻嘻笑了起來，“他姐姐挺漂亮，也許哈利你可以借助于威爾這條紅線搭上他姐姐——”

“是啊！”赫敏不無諷刺地瞪了羅恩一眼，“這個機會你也有，只要你跟威爾談得來。”

羅恩紅了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殘存着幾粒雀斑的鼻子。

哈利彎了彎嘴角，和他們相視而笑。

作業他還是借鑒了赫敏的，他沒有多少力氣用來消耗在平常就讓他頭痛不已的魔藥學上，那會殺了他的。他想早些休息，什麽都不想，一個噩夢都沒有，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即使一個人也不能靠近——那種身體上的接觸，但有幾個好朋友能夠彼此之間心靈相互靠近，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希望将那件事變成歷史的。

赫敏、羅恩……也許還有威爾，如果說在他承受了那樣的打擊之後，還願意将一顆心與誰靠近的話。

那個夜晚之後的第二個夜晚，他回到了屈辱的噩夢裏，但醒來之後他沒有最初那麽害怕了——或許是一顆心對那件事已經開始麻木。

畢竟，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後，他沒有任何時候比如今更想正常地活着，活下去，不是為了打敗伏地魔，不是為了成為魔法界的永遠的傳說，只是為了某一天，哪怕僅僅只有一天而已，他能夠不承受任何傷害，不感受到任何不安地活着。

在經歷了謀生、寄人籬下的悲傷、各種各樣的流言、意外的傷害甚至羞辱之後，他從未像這般一樣渴望成為一個平凡的人——只為了不再被傷害，僅僅被他所珍視的人關愛着，甚至，有一個人能夠接受他難堪的過去而真心愛着他。

也許……不會有那麽一個人。但他身為格蘭芬多的傳人，還是保持了對未來抱有幻想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