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嫉妒（一）

盛名之下，必招口舌。

倘若哈利波特只是個普通的十四歲少年，那麽他在課堂上（即使是在可怕的獨眼穆迪教授，哈利最擅長的黑魔法防禦術課）總是發呆，日常生活中不輕易與人接觸躲避着任何人也僅僅被視為孤僻而已。

可惜他的知名度太大了，學校裏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他，但凡他有點兒風吹草動，便會有各種各樣的流言傳出來，甚至登上讓赫敏也深惡痛疾的《預言家日報》——不知道哪天哪個傻瓜向記者們胡說八道，聲稱“哈利波特和他身邊的萬事通格蘭傑小姐正在交往中”，害得赫敏在學校的地位更加艱難了。

天曉得，她和哈利之間有哪裏像是情侶？如果是情侶，會連手都不能牽，也不能擁抱，靠得稍微近一些哈利就會後退嗎？

那個馬爾福更讨厭，居然說她“憑借着傍上救世主而出了風頭”！

他以為他是誰！他要不是馬爾福家的少爺，這世上有幾個人會理會高傲、狂妄、無知、偏執又自戀的他！

不經意間回頭，順便丢過去一個白眼，但很快赫敏就吓了一身冷汗——梅林啊！她不小心瞥見了什麽？——一個馬爾福，用憂郁的眼神盯着哈利的後背！

梅林的胡子！她一定是跟哈利一樣，變成了近視眼！這太可怕了！

等她再要回頭看的時候，卻聽到納威的尖叫（他不幸和哈利同組）：“哈利！別放豪豬刺進去——”

為時已晚，他們的坩埚炸了，滾燙的綠色液體飛濺，納威伸手扯開了哈利，卻在那一刻發出了慘烈的叫聲。然而等斯內普和赫敏飛快拔出魔杖異口同聲喊出“清理一新”之後，教室裏所有人才發現，盡管被納威所救，濺到更多魔藥的還是哈利。

但剛才慘叫的卻是納威。他臉色慘白，松開哈利的手臂後猶自顫抖不已，驚慌不安地盯着哈利看。

“怎麽樣？”赫敏和羅恩湊上前去問。

哈利愧疚地低下了頭，納威輕輕搖頭，将目光從哈利身上移開，假裝鎮定地說了句“不要緊”。

“上課發呆，操作失誤，傷到同學，格蘭芬多扣二十分！”斯內普扯動着嘴角，近乎暴怒，“哈利波特，如果你腦子裏還有一點正常的東西，就該知道在魔藥課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憑你那可憐的理解能力，我想你至少還能做到不累及別人吧！”

哈利咬着嘴唇，強忍着疼痛和羞辱引發的眼淚，低着頭一言不發。

赫敏忍不住反駁道：“教授，哈利被燙傷了，我想他需要去校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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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再試圖以此為手段逃課的話，他應該去的是聖芒戈看看他的腦袋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斯內普幾乎沖到了哈利面前指着他的頭頂嘶吼。

“但是他又不是故意的——魔藥課上誰沒有失誤的時候——除了赫敏和，和……”羅恩結結巴巴，被斯內普陰沉的眼神吓到了。

……和馬爾福。當然羅恩絕不會承認的。

不過，馬爾福那是什麽表情？好像被燙傷的人是他一樣……他盯着哈利的臉做什麽？又不是沒見過！

“頂撞教授，格蘭芬多再扣十分！”

“那麽，我可以送哈利去醫療翼了嗎？”赫敏忍下怒氣，上前打算握着哈利的手拉他走，哈利将手移開放在了自己的書包上。

他這個細小的動作沒有逃過赫敏的眼睛。她替哈利拿起了書包，羅恩也要跟着去，被赫敏示意留下替哈利收拾殘局——納威已經發着呆在收拾了，但成效顯然不明顯。

哈利像木偶一樣走了出去。經過馬爾福的身邊時，感受到了他投來的視線，擡頭看了看，碧綠的眼眸卻沒有映出馬爾福的身影，仿佛只看到了空氣。

那雙原本生機勃勃，微笑或困惑都靈動十足的眼眸，如今竟是看不透的情緒。

沒有人清楚哈利的不安和孤獨。他不能接觸任何人，也不想。上課的時候他無法集中注意力，麥格教授和海格看起來有話想跟他說，但他完全不想——他不能實話實說，也不想欺騙關心他的老師和朋友。這讓他焦慮不安，又不敢表現出來。

昨天晚上他找到安吉麗娜，告訴她他近期都不能打魁地奇，安吉麗娜追問出這個“近期”有可能比一個月還要長久，甚至是一個學年的時候，都快氣瘋了，要他趕快從流言的糾纏中解脫出來，回到那個正常的哈利波特。

流言已經影響不到他——無論是“哈利波特搞惡作劇給每一個碰他的人都下疼痛咒”，還是“救世主和麻瓜女孩的戀愛”。而他卻無法回到那個“正常的哈利波特”。

走在前往醫療翼的路上，赫敏一邊用魔杖替哈利清理殘存的魔藥渣滓，減輕他的燙傷痛楚，一邊暗自打量着他。這期間哈利只顧着慢慢走路，完全沒有注意到赫敏的眼神。

“我以為好朋友都會把遇到的麻煩告訴對方的。”赫敏的語氣裏帶了點兒埋怨，“哈利，你到底是怎麽了？”

哈利僵住了，片刻後才擡起腳繼續走路，看也不敢看赫敏地說道：“敏，我很好。”

“你也許不知道有一種咒語可以窺私別人的思維，還有內心？”

“不！敏你不能！”

赫敏收回了魔杖，平靜地說道：“那個咒語我還不會——但你為什麽這麽緊張？你在想什麽不能讓別人，即便是我和羅恩也不可以知道的事情？”

“什麽都沒有。”哈利顫抖着聲音，加速了腳步，“我真的很好。”

“但你還在做噩夢，這兩周來有好幾次。”赫敏雖然不忍心用這些問題來折磨哈利，但她覺得不能再放任哈利這麽下去了，“是關于伏地魔的嗎？羅恩說你總是說‘不，不要’‘求你’‘住手’……“

“不！別再說了！”哈利狂吼着轉回頭，簌簌滴落的眼淚震痛了赫敏的心。

這樣子的哈利……太讓人心疼，太讓人悲傷了。

她沒有再說什麽，直到哈利進入醫療翼，被龐弗雷夫人診治完畢，陪伴了他十幾分鐘為他準備了水和毛毯後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哈利躺在病床上，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身上帶着被魔藥燙傷後的紅痕和……低領睡衣遮不住的鎖骨附近奇怪的淡青色的斑斑點點。

“可憐的孩子，他越來越瘦了，這很不正常。”龐弗雷夫人站在赫敏身邊，難過地看着哈利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他的眼角還殘存着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