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蜂蜜公爵店的硝煙（三）

馬爾福拿着魔杖的右手垂了下來，淩亂的發絲遮住了右眼，陰郁的神情帶着強烈的壓迫感，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現場靜得讓人心慌。

随着輕微的波動，麥格教授和斯內普先後幻影移形來到了蜂蜜公爵店的店門外，等他們壓下吃驚的情緒靠近哈利一些的時候，空氣裏再次發生波動，鄧布利多幻影移形趕到了。

鄧布利多環視了一圈，動了動嘴唇，卻什麽也沒說。他跟在麥格教授和斯內普身後向哈利靠近，同樣都被哈利的模樣驚住了。

盧平忍着渾身的痛楚，對鄧布利多說道：“哈利他很不對勁……我無法靠近他。”

“怎麽，他會像他的大狗一樣亂咬人？”斯內普諷刺地說着，抽出魔杖指着哈利，幾步上前接近哈利，伸出手要去抓哈利的胳臂，但是在他碰到哈利衣服的瞬間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撞飛了。若非他有一點警惕心，早就跟盧平一樣狠狠摔倒在地了。

“斯內普！這個時候你還要嘲笑他嗎？”盧平幾乎是吼出來的，他從來沒這麽情緒爆發過。

鄧布利多推開斯內普，上前要握住哈利的手，哈利驚覺他的動作，不由自主地往後退。鄧布利多和藹地笑了笑，緩慢地說道：“別緊張，哈利，我只是想确認一下你還能不能走路。”

但是哈利沒有讓他觸碰自己。

鄧布利多靠近一些，感受到一種強大的魔法波動籠罩着哈利的全身，便沒有觸碰哈利。他揮手拂向哈利的臉，哈利昏倒在地，他用漂浮咒将哈利漂浮起來，帶出蜂蜜公爵店後左右看了看，嚴肅地對臨近的學生們說道：“霍格沃茨所有的學生，立即趕回學校。至于霍格莫德各家商店的損壞情況，米勒娃和西弗勒斯負責清算——五年級及以上的學生，負責将所有傷員包括被誤傷的行人送到醫療翼。萊姆斯，麻煩你也過來。”

昏睡的哈利被鄧布利多用漂浮咒帶回了霍格沃茨，盧平、赫敏、羅恩、威爾和納威僅僅跟在後面。學生們默默不語，按照鄧布利多的指示先後往霍格沃茨的方向趕去。混亂的現場，只剩下斯萊哲林的十幾個學生。

馬爾福站在他們當中，垂着頭，風吹亂了他鉑金色的頭發，英俊的貴族子弟的風範完全被一種無形的絕望的頹廢氣息所取代。

“馬爾福，你想背叛斯萊哲林嗎？”受了傷的高個子男生氣惱萬分地追問，“你居然維護哈利波特！”

“閉嘴！戴維斯！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就他媽給我閉嘴，然後滾！”馬爾福狠狠瞪了他一眼，陰沉的深情迫使那高個子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憤憤地轉身回學校去了。

“……對不起。”潘西突然伸手捂住臉，沮喪而愧疚地說道，“都怪我。”

馬爾福沒有說什麽。他扭頭看向蜂蜜公爵店的深處，放置着牛奶巧克力的貨架已經到了，一排巧克力跌落在地，損壞了不少。

有一塊巧克力就在馬爾福的腳旁，他看着那塊巧克力，灰藍色的雙眸中沒有任何暖意——那正是劃傷了哈利臉龐的那塊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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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下，他不知道到底是哈利傷得比較重，還是他自己傷得比較重……

這亂糟糟的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本不必如此的……還是命運注定了已經會如此？

“我真的很抱歉。”潘西看着馬爾福屈尊蹲下身撿起一塊塊還算完好的牛奶巧克力，小聲地說着。

馬爾福頭也不擡：“這不關你的事。”

“但是……你怎麽跟哈利解釋？我是說，以後見面的話……也許我該告訴他你不是故意的，那是個意外。”

“意外不會導致斯萊哲林和其他學院交戰，惡果之因早就種下，弄傷他僅僅是導火索罷了。這場交戰不發生在蜂蜜公爵，将來也會發生在別的地方，例如真正的戰場。”

“德拉科……”

“好了潘西，讓德拉科冷靜一下。他今天承受得已經夠多了。”

布雷斯拉着潘西退後，留給馬爾福獨處的時間，讓他繼續收拾牛奶巧克力的單調動作。

蜂蜜公爵店的老板揮動着魔杖收拾亂局，時不時輕嘆一聲。當他看到馬爾福蹲在地上撿巧克力的時候，本想怒斥他今天的魯莽行為，但馬爾福那種憂郁的神情讓他有些不忍心了。

“行了，馬爾福少爺，難道這種巧克力你會吃嗎？我知道您家境富裕，但我不要求賠償，只希望你們這些孩子以後乖一些。”他揮動魔杖讓一部分完好的糖果飛回到貨架上，轉過頭對馬爾福說道。

霍格莫德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麥格教授和斯內普協助臨近商店的老板們修複門窗等物品，一面與他們協商賠償事宜。他們的談話在蜂蜜公爵店裏也能聽得到，佐科笑話店的老板強調馬爾福應當為此負主要責任，而這讓斯內普很生氣，語氣頗為生硬，麥格教授這一次寬容地站在了斯內普那邊，聲稱馬爾福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此事将會由霍格沃茨全權負責。

“這樣也好。不過霍格沃茨這一次的确應該負責任。巫師家庭把孩子們送進霍格沃茨，可不是讓他們學打架的……鄧布利多太讓人失望了，他現在不僅僅是對付黑巫師的強大魔法師，還是霍格沃茨的校長……如果做不到，那就是失職……”

布雷斯抽出魔杖協助蜂蜜公爵店的老板，同時跟也動起了手的潘西說起了話：“你認為鄧布利多校長怎麽樣？”

“怎麽樣？”潘西有些煩躁地笑了笑，“一個溺愛甜食的糟老頭罷了！上年紀的人，都有些自以為是，當自己無所不能——可惜顧此失彼，兩頭落空。學院紛争由來已久，他從來都沒有重視過。真夠天真的！他以為霍格沃茲的學生們都是天真無邪，只會打打鬧鬧而已？眼下的魔法界今非昔比，哪個巫師出身的小孩沒有接觸到陰暗的東西，沒有一些邪惡的可怕的自私的念頭？”

這位衣着不凡，經歷了一番争鬥仍然保持了淑女風範的小姐讓蜂蜜公爵店的老板刮目相看，笑容也就客氣了許多。

當馬爾福提出買下他所撿到的牛奶巧克力時，蜂蜜公爵店的老板爽快地結下了這單生意，并從庫房裏找出了僅存的幾包完全沒被破壞的巧克力作為贈品。

那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他們三個人各自抱着一堆糖果走出蜂蜜公爵店的時候，碰巧和麥格教授還有斯內普遇見了。他們是來和蜂蜜公爵店的老板交涉的。

斯內普望着馬爾福懷中的幾大包巧克力，動了動嘴角，卻只說了一句“回霍格沃茨，安分點兒”，便大踏步從馬爾福身邊走了過去。

麥格教授嘆了口氣，伸出左手拍了拍馬爾福的肩膀：“馬爾福先生，鑒于你今天的行為，我想你需要一次談話——不是和西弗勒斯，是和我。你該回去休息了，明晚我會聯系你。”

進入霍格沃茨以來第一次，馬爾福恭敬地向麥格教授點了點頭，等她走過去之後便繼續前行，沿着霍格莫德最熱鬧的大街回霍格沃茲。

霍格莫德的常住居民聚在大街上議論紛紛，一些認出馬爾福的巫師對他投來了不善的目光，布雷斯和潘西不動聲色地走在馬爾福身邊保護着他。

斯萊哲林的其他學生已經離開了，除了幾個高年級的格蘭芬多和拉文克勞自發留下協助善後，整條街上就只有他們三個屬于霍格沃茨四年級。

成為衆人目光之焦點的感覺并不好受。馬爾福能夠體會救世主對他被別人當做話題的不耐煩了。

但事已至此，他不能裝作這一切都和他無關。

“臭小子！那麽急着成為食死徒和救世主作對嗎！”不知道是誰惡聲惡氣地喊了一聲，人群裏哄鬧聲更響了。

潘西有些生氣地看向馬爾福：“他們太過分了！這又不全是我們的錯！”

馬爾福只是低着頭走路：“行了潘西，別理會。——你知道我不會的。”

潘西和布雷斯相視片刻，明白了馬爾福所指的是什麽。食死徒，這本是他們刻意避忌的話題，無論家族中如何用榮譽威逼利誘，他們從來沒有說過要成為一個食死徒。但也從未明确地拒絕過。

這樣坦白自己的立場，是因為什麽？對馬爾福來說，是今天的這場争鬥。他有預感，即便是以後在真正的戰場上相見，他也做不到對自己昔日的同學使出不可饒恕咒。

而且今天看到哈利波特脆弱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若和他哈利波特成為了真正的敵人，有朝一日用魔杖指着對方喊出死咒，他會發瘋的——他甚至無法想象自己将魔杖對準哈利波特的心髒是為了殺死他。

他做不到。

這很怪，不是嗎？他們針鋒相對三年多了，馬爾福家族和波特家族從來都是對立的兩方，他們不可能成為朋友，所以有朝一日真正為敵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可他偏偏覺得不應該如此。

哈利波特對他來說到底意味着什麽呢？

看見霍格沃茨的大門的時候，馬爾福聞着懷中牛奶巧克力甜香的味道，腳步頓了頓，神情迷茫無措——哈利波特，如果命中注定我們為敵，為何我不能接受這種注定？

因為你對我來說，并不是無關緊要的？

多年之後，德拉科的小兒子跑到書房裏，拿着一本書指着上面所寫的“蜂蜜糖果店的硝煙”那段問他，這一天對他來說是不是很特別，因為德拉科對記者說“他忘不了那一天”。德拉科寵溺地摸了摸小兒子的腦袋，告訴他它确實很特別。

“為什麽？”那孩子一向喜歡追問。

他回答說——“因為那一天我開始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不是馬爾福家族屹立千年的榮耀，而是……一種刻骨銘心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