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24 往事（二）

是威爾。很顯然他在流淚……還在哭啊……似乎威爾發覺了他們的到來，從湖邊的巨石上站起身子，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向他們看過來。

哈利側頭看向教父。小天狼星皺着眉頭，盯着威爾所在的方向，神色不如方才自然，嘴角也緊緊繃起。

“那孩子可能有話要對你說。我帶哈利到附近散步聊天，你們談完可以過來找我們——今晚一起到大廳用餐，當做懷念一下學生時代的美味晚餐。”盧平勉強笑了笑，示意哈利跟上來。

哈利跟在盧平的後面往不遠處的大樹走去，走了一段距離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夕陽即将消逝的燦爛餘晖中，衣衫破爛的小天狼星依然保持了優雅的風度，不緊不慢地向威爾走去。晚霞的光輝映在小天狼星英俊的臉龐上，為他增添了幾分憂郁。威爾看着他，最終忍不住跳下大石頭，飛奔着撲進了小天狼星的懷中……小天狼星呆了片刻，伸出手抱住了黑發的東方男孩。

他們可真像一對父子啊。哈利并不吃醋，而是發自內心的感嘆——若不是因為父母的死，小天狼星早已成家立業，孩子也應該有威爾那麽大了。

十多年的牢獄之災，至今仍然孤身一人。最美好的歲月裏，承受的卻是最好的朋友死去和身邊的人對他的誤解。小天狼星失去的，比起別人似乎更多。

“我很抱歉，西裏斯。”

“我說過，不是你的錯。”

“……既然如此，為什麽你不能像以前那樣對我呢？”像最初相遇的時候一樣，坦誠以對，而不是如此冷淡。

小天狼星沉默了。

苦笑着，威爾眼中很快閃出了淚花。那雙黑亮的眼眸漸漸神采黯淡：“西裏斯……看來我根本算不上你的朋友。”

小天狼星驚訝地低頭看向泫然欲泣的東方男孩。

“我怎麽可能算得上？身為格蘭芬多的你，對朋友總能抱以寬容的态度，除非他背叛了你。我只不過是個小孩子，所以你沒有把我當成出賣你的叛徒，可是從我們認識到分別，你都只是把我當成哈利的替身……根本就不是朋友。”

珍珠般的眼淚從威爾的臉頰上滾落。他伸出手臂用校服衣袖抹去，抽噎了兩聲，嗓音嘶啞幾不可聞：“……為什麽要這樣？我以為我是你的朋友……如果不是認識了哈利，我也許根本意識不到，你只是太想念自己的教子，把我當成了他而已。可惜，我的眼睛是黑色的，不是綠色的，我的頭發是柔順的，一點兒也不像詹姆斯波特——早在你不斷提起哈利和詹姆斯的時候我就該明白！不過也無所謂了，我……我的父母也有不對的地方，你有理由要求，要求我表現得像個陌生人……”

“不，威爾……”小天狼星微微皺起了眉頭，憔悴的面容浮現出幾分歉意，“你太小了，我……我從未跟你這麽小的孩子成為朋友過。在我看來，你是個善良的，可愛的小孩子。”

威爾仰着臉注視着他，抽噎着再一次抹去了淚痕：“因為你比我大很多，所以即便我長大了，你還是沒有辦法和我成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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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西裏斯，你真誠實。”

“威爾？”

“我沒關系的。真的。”

瘦小的少年抽泣着露出了微笑，那副滑稽的模樣卻讓他面前的小天狼星笑不出來——他不想為自己找什麽借口，事實上被威爾的父母威脅又哀求着離開他們家之後，他就意識到威爾跟詹姆斯還有盧平根本不同。

詹姆斯跟他一樣，叛逆而沖動。盧平跟他一樣，有一份天生的孤僻在性格中。但是威爾太單純而且被保護得太好，他遲早要回到那個溫暖的四口之家中，不可能因為幼年一時的善良而與父母對立。

換言之，像威爾這樣從出生就在良好的家庭氛圍中長大的孩子，總有一天是要和他形同陌路的，那何不在未曾深交之前，就和他劃清界限呢？

“西裏斯，重新開始可不可以？就當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威爾揪住了小天狼星破舊上衣的衣擺，可憐兮兮地低聲懇求，“我想和你做朋友。”

“……沒有這個必要吧。”沉默稍許後小天狼星露出了學生時代常見的輕蔑冷淡的笑容，“我說得很清楚了。你是個小孩子，而我活了那麽久——不客氣地說，如果我再年長幾歲的話，就可以當你的爺爺了。請問你跟爺爺輩的老男人，有什麽共同話題呢？”

威爾驚愕地微張着嘴巴，許久才顫抖着松開了小天狼星的衣擺。

他低下頭，輕聲問道：“那麽，以後我還能見到你嗎？”

抿着嘴，小天狼星盯着他黑發已然淩亂的頭頂：“我想大概沒有機會再見了。”

“……哦。”又是很久之後，威爾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最後一縷霞光沒入了黑湖的水底，天空灰蒙蒙的，遠處的山峰在霧氣裏若隐若現，縱然有蟲鳴在耳波光粼粼，卻讓人感覺到萬籁俱寂，剎那間世間只有一個落魄的立在黑湖邊的高大男子，和一個步履輕飄飄的宛若失魂的少年。

經過小天狼星身側往霍格沃茲城堡大門走去之時，威爾再一次向小天狼星說了句“對不起”。

那一刻，小天狼星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然而他最終什麽都沒有說。

十多年的牢獄生活，無法與人交流，他只能回想往事，然後慢慢地發現年輕時候的自己有多麽的沖動幼稚——他太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是對的，而不贊成自己的就一定錯。他的傲慢和自以為高人一等的态度導致了蟲尾巴的記恨在心，然後他付出了詹姆斯和莉莉的姓名為代價。他的叛逆和無理取鬧導致了斯內普的敵視，然後……另一個朋友在百般為難中不得不逃離這一切，并始終以為是他的逃避造成了詹姆斯和莉莉的不幸。

他已經沒有勇氣開始一段友誼……因為太害怕這段友誼會毀在自己手中。

小天狼星不知道的是，威爾走進霍格沃茨城堡大門後，慢慢回過頭，望着他走向哈利，并向哈利做了一個要擁抱他的姿勢。那時，威爾眼中噙着淚，滿臉的茫然，很久之後威爾才将手掌按向心口處，轉身回格蘭芬多塔樓去了。

“……小天狼星。”那個敏感的東方少年低聲喃喃，“再見。”

這也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