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44
一推開門，葉留塵便看見了自己的被窩裏鼓起來了一個小山包，走到了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那個一動不動的棉被球。
伸手，揪住被子的兩個角，然後——猛地一甩！
“诶喲！……”
周陽被直接甩到地上，吃痛地揉了揉有些撞疼的屁股。
“誰讓你誰我房間的。”葉留塵斜眼看着小鬼。
“我一個人睡覺害怕……”陽陽無辜臉
“怕也給我去別的房間。”斬釘截鐵
“我最喜歡留塵哥哥。”撇嘴
“去別的房間。”依然斬釘截鐵
“我……”淚目
“去別的房間。”
“……”
兩個人僵持了大概有五六秒，緊接着周陽起身，撿起被子，動作自然地躺在床上，繼續縮成一個棉被球。
葉留塵愣了三秒，忍無可忍地吼道“不要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躺回去啊！”
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個水汪汪的大眼睛閃亮亮地看着留塵哥哥，一副“你好狠心你怎麽能趕我走”的樣子。
葉留塵瞬間覺得自己才是欺負人的哪一個，明明是這個小鬼……
“小孩，我跟你說過，不要再粘着我。”
聞言，周陽只覺得心裏一陣不悅，小孩小孩……在你的心裏我就是一個小孩，留塵哥哥，我不相信，你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我的想法。
“我不想一個人，而且……”周陽笑了“留塵哥哥其實也不喜歡一個人，對嗎？”
“你覺得你很了解我嗎？”葉留塵冷冷地一笑
“是啊~~~”陽陽笑道
葉留塵無語。
“你随便吧，不要弄髒床就行。”
懶得再和小孩子争鬥什麽，自己學習了很久也有些疲憊，床很大自己離他遠點就行了。
“诶~~我們又不會做什麽弄髒床的事情~留塵哥哥不用擔心啦~~”
葉留塵臉一黑“誰給你教的這些！”
陽陽一臉天真“诶？我是說咱們都這麽大了不會尿床了啊？留塵哥哥你想哪裏去了？”
“……”葉留塵現在連掐死旁邊這個小鬼的心情都有了。
“啊！對了……劉奇哥哥說大人也會把床弄髒的，不過他不告訴我為什麽……”
“行了睡吧。”葉留塵忍無可忍地關了燈“以後離那個叫劉奇的遠點。”
“好~~~~~”
當然，葉留塵不知道的是，小孩子啥都懂。
他更不知道的是，這個他以為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開始學習自己都不了解的“技能”了，為自己以後的“幸福”做準備。
躺在旁邊，蓋上被子，被子很大，兩個人蓋着并不覺得擁擠。葉留塵閉上眼睛，盡量讓自己忽略旁邊的這個小孩……不知為何想起了在洗手間的事，葉留塵不是沒有懷疑過周陽對自己有想法，葉留塵是誰啊，他可不是傻乎乎的林奕，他可是情商與智商共存的人。
只是，還是難以相信吧，盡管是自己推測出來的想法，被一個小男孩喜歡上？開什麽玩笑。葉留塵沒有太多地去考慮這件事情，不是說他在糾結，而是因為他覺得這并不重要，喜歡葉留塵的人多了去了，多一個小孩少一個小孩都是無所謂的，他也懶得去糾結。
閉上眼睛，一天的疲憊席卷而來，身體微微縮緊，這是葉留塵這麽多年以來的習慣，臨近冬日，雖然房間裏開着暖氣還是有着一絲寒意，緊緊地握着被子，每一次感到寒冷的時候，葉留塵都知道，只要睡着了就不會冷了。
然而這一次，卻不一樣，迷迷糊糊中，只覺得身體逐漸地溫暖起來，像是有一團暖光萦繞在自己的身邊，不強大，但是足夠溫暖。身體舒展了一些，沉沉地睡去，這似乎是這些年來，最舒适的一夜。
然而另一邊，見身旁的人終于傳來了平穩的呼息聲，陽陽放松了身體，松開了摟着對方的手，把自己那邊的被子對折過去，給葉留塵蓋了兩層。
把枕頭搬到留塵哥哥旁邊整個人湊過去。
周陽心道：留塵哥哥，你看，是你把被子都搶走了哦，所以你肯定不會介意我抱着你取暖的~嘿嘿
然後安安心心地貼着自己的留塵哥哥，進入了夢鄉。
******
葉留塵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似乎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踏實地睡過一覺了，記得那件事剛剛發生的時候，自己幾乎夜夜夢到那漫天的大雨……以及，哥哥沾滿鮮血的手臂……
自己走在一片灰色之中，沒有目的，似乎只是不斷地向前，周圍走過了很多人，卻看不清他們的臉，一個一個地走過，似乎只有自己在逆向而行。遠遠地，似乎可以看到前方一個背對着自己的身影。
那身影像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
只有他在等自己，只有他和自己向着一個方向……只有他，帶着光芒。
哥哥？是哥哥嗎？
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可是越是靠近，便越覺得——那個人不是哥哥。
光芒逐漸地亮起來，那個少年似乎緩緩地回頭，向自己伸出了手……
這個時候，葉留塵總算看清了少年的臉，不自覺地叫出了那個名字……
“周陽……”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切戛然而止。
窗外的光芒已經照射進來，有些意外地刺眼。
緩緩地睜開眼，看了看表，才六點多一點，正當他想挪動一下身子的時候，瞬間感覺到哪裏不對的樣子，自己的背上好像貼着一大只放熱物體。
該不會……
僵硬地轉頭，應證了葉留塵的猜想，只見小鬼正把自己當成抱枕睡得香着呢，湊近仔細聽聽還能聽到小小的呼嚕聲。
這小鬼這樣抱着自己睡了一晚上！！！
反應過來後第一個想法是把他踹下去，可是還來不及動手，葉留塵這才發現所有的被子都在自己這邊，小孩的身上什麽都沒有蓋。
是我卷走的？還是……
只是一瞬間，內心居然柔軟了起來，側首看着小孩熟睡的臉，比起平時看起來安靜很多，自己竟不忍心把他吵醒。
把被子給他蓋好，葉留塵小心地移動着身子，想要起身。
“唔…不要……丢下我……”這時，只聽到小孩輕哼到，葉留塵忍不住停下了動作，能夠感覺到小孩微微加重的力道。
如此遷就他，也許真的是因為……很像吧。
躺了回去，轉了個身，讓周陽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抱着自己，令他意外的是，周陽的臉上，始終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做一個很美的夢。
算了，離到校時間還早着呢，自己也多躺一會吧，更何況，周陽身上很暖和，就像一個小暖爐，自己體質偏寒，難怪自己一晚上都沒有覺得冷。
肩膀被周陽的腦袋咯的有些難受，葉留塵再次側了過來，誰知這時，小鬼居然哼哼着湊了過來，葉留塵還來不及反應，剛一回頭就覺得自己的嘴好像碰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唔……！”
唇片很是柔軟，帶着少年獨有的氣息，陽陽似乎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葉留塵連忙躲開，動作有些大，周陽這下也醒了。
揉了揉眼睛，覺得嘴唇上有點異樣的感覺，陽陽疑惑的看着自家留塵哥哥。
“诶？留塵哥哥起得好早啊……”
緊接着，覺得對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怎麽了？”
葉留塵瘋狂的抑制自己的內心，狠狠地憋出了兩個字“沒事！”然後起身，進了洗手間洗漱。
這一次，周陽是真的莫名其妙了，不要以為這次他又是故意的，這一次，小孩是真的睡迷糊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留塵哥哥……臉怎麽紅了？
莫非一大早【哔——】了？
咳……
發現自己最近越來越猥瑣，果然……按留塵哥哥說的離劉奇哥哥遠點吧。
對了，今天走了之後，也許都不會有機會再來了……那件事……
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趁着留塵哥哥還在洗漱，自己要不要去核實一下？
不久後，葉留塵從洗手間出來。
“喂，你趕快……”
房間裏空無一人，卧室的門半開着。
“這小鬼，又亂跑什麽。”葉留塵有些疑惑地嘟囔到。
******
書房裏，葉晟一邊看着醫院的報告，旁邊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葉留塵和葉晟兩個人都有自己的書房，葉晟的書房幾乎就是他的辦公室，不在醫院的時候都會在這裏處理工作。
“咚咚咚”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進來吧。”葉晟頭也不擡地道
緊接着，門開了，走進來的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葉晟一愣，這不是留塵昨天帶回來的小孩嗎？怎麽會來這裏？
“阿塵的書房不在這裏。”葉晟道
“叔叔好~我是來找您的。”周陽禮貌地道，一副二十一世紀優秀好少年的樣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讓人錯覺中以為他的胸前都在飄揚着一個閃亮的紅領巾讓人不忍心拒絕。
“找我？小朋友有什麽事嗎？”葉晟的語氣很是平淡，這時做了很多年醫生的習慣吧，不喜歡大聲講話，看過太多的生死離別，就連說話的語氣也會變得波瀾不驚。
“叔叔，你說……一個畫家失去了雙手，那這個人還有用嗎？”
葉晟平靜地看着面前的小孩“你想說什麽啊。”
“恩……再比如說，一個有着拉小提琴的人，廢了雙臂，那這個人還有用嗎？”
“……”葉晟沉默了半饷，氣氛似乎變得有些古怪“誰跟你說的。”
“我不明白啊，到底是為什麽，默許留塵哥哥留着那個房間，甚至會讓人去打掃，那件事情之後再也沒有娶過任何一個女人……叔叔，我不信你是無情的人。”
“再不走就遲到了，快去學校吧。”葉晟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
“表面上對兒子不聞不問，實際上連他上課的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甚至知道這個時間再不過去就會遲到。”周陽繼續道“叔叔，我想知道那個時候是不是……”
“我聽不懂，出去吧，知道快遲到了就趕快走吧。”
周陽咬咬牙，果然，比想象中還要難對付。
“快走吧，不要打擾我工作。”葉晟再次下了逐客令。
終于，周陽忍無可忍地吼了出來
“那個時候！是不是葉留笙的傷勢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程度！是不是他的胳膊已經廢了！無法再實現他的夢想了！你說的沒用了，指的是這個對嗎！然後你不想讓留塵哥哥覺得葉留笙是為了保護自己廢掉了夢想！你才從來不為自己解釋對嗎！”
男人終于沉默了，這一次，他翻書的手都忍不住有些輕微的顫抖。
“叔叔你寧可讓留塵哥哥把你當成一個冷血無情的人，也不願意他愧疚一生！可是這樣真的對他好嗎！叔叔你真的明白那種回家之後冷冷清清的感覺嗎……”說着，周陽只覺得有些酸澀“……既然愛他，就讓他知道啊！留塵哥哥他……”
他真的……很辛苦……
男人深吸一口氣，似乎自己的情緒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波動過了……自從那件事之後。
不自覺的，思緒回到了那個黑色的瞬間。
那個時候，妻子保護了自己，她卻當場死亡，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誰能理解，更可怕的是，事态不留給他痛苦的時間。
那個時候，他的确是想要救兩個兒子，可是在救葉留笙的時候……已經無能為力了。
兩個孩子都卡在後車座，想要就他們只能依靠手臂，可是葉留笙的兩條手臂都已近斷了，緊緊地護着懷裏迷迷糊糊的弟弟。
就在他考慮其他方法的時候……葉留笙湊到了自己的耳邊，對自己說了這樣一段話。
“爸……我的胳膊已經斷了……我現在的情況……逃不了的，爸爸……我說過，音樂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夢想，如今……我已經失去了這些，爸爸……你知道該如何選擇的，救塵塵！我現在……已經動不了……了……”
油箱破裂，随時都會爆炸，僅存的最後的理性壓過了葉晟所有的感性，他只救出了最有生還希望的小兒子——葉留塵。
事實證明，這是對的，汽車在兩個人出去的瞬間爆炸，若是晚上幾秒，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比悲傷更可怕的，是不給你悲傷的時間，小兒子哭喊着，為什麽自己不救哥哥，為什麽不救媽媽……如同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劃上心坎。
葉晟感謝那天的雨，沒有人看到他的眼淚。
妻子救了自己，而阿笙救了塵塵。
葉晟無法忍受……那種愧疚那種痛苦，為什麽！為什麽你要救我……也許你不會死。
他愛她，非常的愛。
所以，他不想讓葉留塵也承受這樣的痛苦。
阿笙，也不希望塵塵因為這個愧疚吧……一切，都放到我一個人身上吧。
我是一個無情的父親，一個不會保護家人的渣滓……就讓他，這麽認為吧。
看着面前的周陽，葉晟無法想象自己居然會被一個小孩子說中，拿起咖啡喝了一大口，似乎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小孩，你到底，是來做什麽的。”
話音剛落，周陽便注意到，這個男人……居然流淚了……
周陽愣住了。
不過，同時楞住的，還有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葉留塵。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