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畫舫尋人
夜色下的秦淮河岸,素來是金陵最為華麗的地界。
這點每位過客或者來客都會不遺餘力的贊揚。
但贊賞的對象,卻幾乎都脫不開畫舫。
畫舫魅力,似乎并不僅僅是外層精致的镂空窗花,還有那燈花暧昧的燭光,迷人脂粉味,以及畫舫裏妝容精致的姑娘。
但是這些,少康都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便是雲澗同他說過,畫舫是處好地方。
好在哪裏,卻不得而知。
不過,當他站在秦淮河畔,遙遙的看着粼粼河面上透着昏暗而又纏綿燭光的畫舫時,卻直覺的皺了皺眉。
拜仙體六通的能耐所致,他站的這麽遠還是可以十分清晰聽見每處畫舫裏頭聽似拒絕實則嬌嗔的姑娘調笑聲。
這分明就不是個正當的場所,而是……
而是什麽,他一貫的素養卻說不出來。
少康陰沉着臉,死死的盯着河水中間停滞的畫舫,心底想調頭就走,腳卻還是定在原地,挪也挪動。
“客人,可是要去那畫舫?”
一旁站定了許久的商人,見少康面有異色,便上前問道。
少康轉身看了眼那商人,面貌倒不顯大,一身較為寒酸的長衫,眼底卻是雀雀欲試。
少康嗯了聲,那商人有些欣喜,便想要推擠着少康,手指碰見少康的衣袖布料,兩眼裏微微透出幾分疑惑和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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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贊嘆道:“公子這身衣裳,倒像是京城貴人坊裏的雪絲綢緞衣裳的刺繡也別致的很。”他皺了皺眉頭,搖頭,“不對,比那還好。不知公子可否告知在下是出自哪處的?”
自然是産自天界的。
這話,自然是說不得。
少康皺了皺眉,指了指快要駛到岸邊的畫舫,“畫舫近了,我便先去一步。”
不過數十步的距離,縱身一躍,便落在了甲板之上。
落地之時,少康清晰的聽見岸邊那青年稍顯驚訝的吸氣以及毫不掩飾的驚呼聲。
只不過這些,他都不甚在意。
甲板上,站着着衣着豔麗的姑娘,本是搖着秀娟,一派悠然。
被少康這麽一下,倒是有些吓着了。
到底還是圓滑之人,只片刻就顯得自然。
幾人堆着媚笑,蓮步輕移的就往少康這邊擠了過來。
姑娘們擠做一堆,近來才發現人卻不見了。
再一眨眼,便瞧見那人往裏頭進去了,她們跺了跺腳,啐道:“俊俏是俊俏,卻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
少康理也沒理,只一股的往裏頭去了。
進了裏頭,才發覺這畫舫倒是挺大的。
昏黃而又暧昧的燭光,熏得人人面頰上都帶着一股酡紅。
姿容秀美的姑娘們登臺獻唱,眉眼如絲,便使得臺下各色的觀衆一陣失魂落魄。
他四顧看了一圈,沒發現應該找到的人。
沒有人影,更沒有雲澗體內尚未消化成功的仙丹。
心底便發覺一陣陣失望。
“客官,可是要找人?”
脂粉淡抹的姑娘,倚在窗欄邊,樣子有些漫不經心,但眼底處的精明卻又顯出幾分不一般的聰穎來。
少康沉默着,那姑娘換了個姿勢,環抱着走近了打量少康一番,輕笑道:“客官應該不是來這裏找姑娘的吧。”
她環顧了四周,便瞧見好些蠢蠢欲動的姑娘想要過來,瞥見她的時候卻止住了腳步,怨毒的看着她。
她轉身直直的看着少康,半是散落的長發披散在一身極為單薄的輕衫上,“此處什麽都缺,卻唯獨不缺姑娘。我瞧客觀卻不曾在這裏停留一刻,所以客觀不是找人吧。”
少康看了她一眼,那姑娘睹見少康微微發綠的眼眸,只覺的想要往後退,卻還是忍住了,她聽見少康低的近乎是有些發怒的聲音:“吾是要找一個人,不過你也未必知道。”
少康直直的越了幾步,便預想從開着的窗戶躍出去,手腕卻是被人一把給握住了。
少康回頭一看,便瞧見姑娘一臉乞求的死死抱着自己的手。
少康反感的想要推開,那姑娘一咬牙,便直直的撲向了他身上,極近的脂粉味夾雜着少許汗液的酸味刺激的少康想要立馬的把那姑娘給摔下去,素來修養在此時又止住了。
少康面色陰沉,綠眸暗沉:“放開!”
那姑娘渾身一顫,反而貼的更加的近了,她近乎是絕望的道:“不,我求你帶我走吧,我不要在這裏了,再下去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少康面無表情,眼底的不耐卻将那姑娘驚得一呆,她松了松手,又立馬緊緊的捏着,近乎是乞求的道:“公子該是知道的,金兵會攻進來的。我父兄還在邊疆,現如今若是不逃,只怕是……”
“那又關吾何事?”少康冷冷的打斷了,朝代更疊,這些他已經可以淡然的接受了。
一個脫離命數的他還可以擔負,但是還附帶一個麻煩,他即便是再好的休養也不會接受。
“公子要找什麽人,奴婢興許是知道的。”那姑娘睹見少康眼底的冷意,心下一顫,卻還是想要賭一把。
少康沉默了片刻,在女子以為他不會說的時候,少康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紙卷,卷上用毛筆畫出了一個容貌極為标志的小少爺,少爺的眼睛極黑,卻是笑得極為燦爛。
那女子一愣,一時有些怔住,少康誤解了他的意思,卷起畫紙,便準備走。
女子醒神,一把抓了過來,展開細細的看了看。半是疑惑半是懷疑。
印象裏倒是有那麽一個小公子。
只是那時瞧見時,那小公子滿眼陰鸷和狠厲,看起來有幾分陰毒。
她印象裏,那少年從未笑過,整日陰沉着一張臉,舉止行為也有幾分怪異。
那少年有在畫舫裏當過幾日班,起初大家皆是以少年的容貌而去逗他,但盯久了卻不敢了。
因為,總覺得他眼睛裏滿是濃厚的化不開的陰沉和暗黑,壓得人踹不過氣。
女子斟酌了幾番,才道:“他有來畫舫做過幾日事,但是沒做多久,船上出來命案,他許是……吓着了便又走了。”
女子不知道應不應該用吓着了,因為她覺得那小公子臉上是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害怕。
但是常理下,瞧見……那樣的命案,也都會吓到吧。
試問,那個常人瞧見一個人被割喉了,渾身躺在血泊裏,不會吓到?
只是她卻不曾知道,雲澗不是常人,而那個命案的兇手便是他。
少康微微皺了皺眉,想到初次見雲澗時,他渾身的血水,以及雙親慘事,心頭忽的湧出了一個極為荒誕的想法,他問道:“死者是被什麽所傷的?”
女子躊躇了幾番,才道:“客人不會是來翻案的?府衙裏早就把那兇手給抓到了。”她忽的福至心靈,驚呼了聲,“客人不是懷裏那孩子吧?他才幾歲,雖說脾氣怪異,但不至于殺人啊!”
少康定定道:“回答我的問題,被什麽所傷?”
女子瑟縮了肩,有些害怕的道:“是是……是匕首。就放在床上,還染着血。”
少康一聽,便也确定了一大半。
他想起自己兩次被雲澗用匕首威脅,心底便沉了幾分,沉默了片刻,便問道:“他是什麽時候來的?”
女子想了會兒,有些不确定的道:“是去年,去年……七月份。對,七月份,乞巧節前後的日子。”
少康道:“那他有說去哪裏?”
女子想說不清楚,因為她和那孩子不熟,但是睹見少康極為認真的看着他,而自己也有求于他,便絞盡腦汁的回想。
半晌,才道:“我記起了,那孩子走的時候還說是去荊湖南路投奔親戚。”
少康怔了怔,卻是大致的想清楚了。
那麽說,自己的方向是找錯了。
少康不說話,擡腳欲走,卻發覺手腳被人給抱着了。
回頭一看,果然,那姑娘倒在地上牢牢的抱得緊緊的。
這番動作下來,船那邊幾個精壯的漢子,正往這邊跑。
女子看了看那頭的幾個壯漢,驚恐一點點的浮現在臉上,她近乎是哭喊着道:“我回答了客人的問題……客人……客人是不是應該也帶着我走。”
少康微微一皺眉,看了一眼往這邊跑的人,又看了看女子,一把抱起女子,動作有些迅敏,吓得那姑娘閉上了眼。
畫舫裏,衆人皆是驚異的看着飛在半空中的兩人,心裏或是驚奇或是疑惑。
但是再仔細一看,卻發現什麽也沒有。
他們仔細一想,卻有幾分疑惑,為何自己要看向外頭。
想不出所以然來,又恢複了之前的熱鬧,仿佛本來就沒有那件事情一般。
少康抱着那姑娘,一揮手便到了一處極為荒僻的村郊。
他将姑娘放了下來,那姑娘呆呆的站在原地,卻像是什麽也不知道一樣,閉着眼似乎陷入了沉睡。
少康擰了擰眉,一揮手便消失在原地。
偌大的空地上,獨獨留下那姑娘一個。
遠處似乎有座村舍,稻草房子裏,微微亮着昏暗而又溫馨的燈。
夏日裏的夜風也算得上清涼,微風拂過,那姑娘猛地睜開了眼睛。
她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卻不清楚為何而來。
四周一片暗黑,夜枭凄厲的叫聲,響在夜裏格外的驚駭。
姑娘抱了抱手臂,有些發抖,她哭喪着看着,莫名的有幾分害怕。
忽的,身後響起一陣緩慢而又踏實的腳步上。
姑娘欣喜的轉身,便瞧見了一個面容蒼老的爺爺,爺爺提着一盞燈,昏黃而溫馨的燈光照在路上,老人單薄卻厚實的背影拖成了一道長長的背影……
姑娘哇的一聲,便哭了:“嗚嗚……爺爺……我迷路了……無家可歸……”
老頭被他吓得夠嗆,提着燈的手抖了抖,便試探的往前走了幾步,近了,拿那燈對着姑娘的臉就是一陣照,看了半晌,才緩了口氣,道:“是個丫頭啊。那就跟着我回去吧,老婆子還在家裏頭等着呢。”
老蔣頭心裏湧出了有幾分感謝,沒了俊小夥,倒是來了個丫頭,這下他家的老婆子就不會生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唔 好吧 已經很晚了 晚安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