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逢離合

少康出來青鸾殿時,便尋了個畫舫。

棋聖說的話,真的是震驚到他了。

誠如棋聖所言,他真的沒有經歷過情劫。

但若說雲澗是那人,他卻決計是不敢相信的。

那不過還是個孩子,的确他是認為雲澗與他而言是個特殊的,但總歸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那孩子對自己或者自己對那孩子……會有類似于……情愛的感情。

這一點,他決計是不願意相信。

可是,他卻并不否認,在震驚之餘,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這情愫恰恰正是情愛。

到了畫舫,少康卻無心思再去想了。

因為,他觀測到那處畫舫裏有層黑色的迷霧一樣的煙霧。

是他每次找雲澗時,侵擾畫面的黑色煙霧。

少康皺了皺眉,正準備下去時,本是籠着的黑色沖天而起,在半空中轉向往遠處飛去。

他想也不想,駕雲追了上去。

黑霧飛了沒多久,尋了個小山坡便停了下來。

濃濃煙霧罩着,爾後消散,卻是顯現出一個人來。

少康有幾千裏不曾這般吃驚,那人的樣子,斷斷是不會弄錯——純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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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紗遮體,面容姣好,眉梢處隐隐魅惑,一颦一笑,颠倒衆生。

他以為純狐應該是投胎了,卻沒有料到會是以——這副模樣重現在他的面前。

純狐的樣子沒變多少,只是眼角的魔化的黑紋倒是将她整個人都顯得有幾分詭異。

少康輕輕皺了皺眉,純狐周身溢出的黑氣,旁人也許看不到,他卻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由于他時常醉心于釀酒,不曾了解其餘事物,對着煙霧氣息也就沒有太多的了解。

若是放做之前,他或許會究根追底。

但是今晚不行。

因為他看見純狐抱着的少年,少年側着身,看不到面容,少康卻可以确信那人就是雲澗。

蟠桃一別之後,再次相逢。

心思百轉千回,欣喜嗎,也許吧,失落嗎,也許吧,再多的心憂歡喜此刻全部掩蓋,被滿滿的心憂所替代。

他料不定,純狐這是何意?

少康眯眼,淺色綠瞳微光一閃,全身繃得緊緊的,像是純狐下個動作若是傷着雲澗分毫,他就會不顧一切的沖上去。然而實際上,他只是穩穩的站着,不顯聲不露色。

純狐不曾動作,只是将雲澗的臉掩的更加的嚴實,微微一笑道: “夏主少康。”

少康背手而立,臉掩在夜色蒼茫裏,看不清情緒:“純狐。”

“哼,本宮以為少康貴人多忘事,忘了本宮呢。”

少康單刀直入:“倘若你放開你抱着的人,吾興許還會放你一條生路!”

純狐像是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渾身笑得發顫:“哈哈……哈哈……”

少康眯眼,右手背手捏道訣,那頭純狐不笑了,眼睛的黑紋彌漫了整張臉。

有什麽東西慢慢的從純狐的身後伸了出來,少康定睛一看,卻是發現那東西像是尾巴,九條黑色的尾巴。

九尾搖曳,純狐全身氣息凝重,渾身泛着冰寒:“少康還以為,本宮是好欺負的麽?”

話音才落,自純狐周身散發出一道綿延的黑氣侵染着少康境地,幾步開外的青色綠皮迅速頹廢枯萎,少康驚的往後退開,升空而上,那黑色氣息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也随着上升,向少康襲來。

少康躲閃不及,只得将周身仙氣釋放。

淺色清瑩仙氣與那黑色氣息相抵,砰的一聲,全數化為虛化。

而這時,純狐笑了笑,她将雲澗的身體懸在半空中,面朝着天穹,一條黑色的尾巴,直直的抵在雲澗的心口,道:“昔日少康少主為收回帝位,不惜斷本宮夫君後路,令他走投無路,身首異處今日本宮也讓少康嘗嘗至親之人身死的滋味!”

她在賭,也在報複。

三月于青鸾殿內時,少康待雲澗的好,她看的一清二楚。她那時是處于混沌之期,不曾明白,此時神智清晰,自然可以看出雲澗對于少康的重要。也恰恰是這重要,她也要讓雲澗嘗嘗何謂至親至愛離己而去的悲痛。

昔日安邑王城,寒浞走投無路,悲痛欲絕的地步,她也要少康嘗一嘗!

少康目眦盡裂,連禦風之術也忘了,從半空中翻身而下,直直的摔在他們跟前,想要阻止,可是終究晚了。

差之毫厘,卻足以讓他,眼睜睜地看着雲澗在他面前被那黑色的尾巴自上而下的貫穿。

剎那間,豔色的液體從雲澗身體裏翻湧而出,半身純白的衣裳染的豔紅,像是冥界奈何橋下的彼岸花,充斥着死亡和絕望。

只有到這個時候,少康才發現,他大抵是真的對雲澗産生了別樣的情愫。

幾千年以來,任何人都不曾帶給他如此明确而又強烈的悸動,整顆心像是被提到了極高處,而後被人狠狠的給掐的支離破碎。

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間,分崩離析,本是沉澱在體內的醇厚濃重的仙氣像是瘋了一樣,呼嘯着,掙紮着想要破體而出。

純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周身彌漫在耀眼的光暈中,少康淺綠色的眼睛微微泛紅,半束着的長發掙脫而出,像是冬日裏搖擺的柳條,四散開了。這分明是崩潰的跡象。

她有些心驚,誠然,她賭對了。

但是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或許她輕視了雲澗對于少康的重要。

現如今,逃似乎是唯一的保命方式。

純狐乘着少康混沌之際,黑色尾巴卷起雲澗的身體,一個轉身便準備逃。

只是卻是沒有料到,才踏了一步,路就被少康堵的嚴實。

發絲飛揚,赤紅眼眶的少康,氣息全開,他以自身仙氣為囚禁之繩,繞着純狐便是一圈,“放下他!”

純狐站在圈內,試探性的用尾巴觸碰着,哪知剛碰到一絲,尾巴就像是被烈焰灼燒一般,疼痛難當。

她龇牙忍痛,卻是緊緊的摟着懷裏的雲澗,态度堅決,“休想!”

話音才落,對面的仙人眼眶的赤紅迅速攀升到另外一種境界,像是地心深處岩漿一般,紅的驚人。

少康伸手捏爪,使那結境的範圍縮小,威脅道:“放開他,不然吾定讓你魂消魄散!”

純狐灑然一笑,卻是以手做爪,插着雲澗的脖子,幽幽道:“那麽,你倒是可以試試,是你的法術快,還是我的手快!”

說着,颀長的手指就搭在了雲澗的脖子上,說也奇怪,本是被尾巴凍穿的雲澗此刻忽的皺了皺眉,這一舉動驚得兩人一顫。

少康松了手,赤色眼眸重回淺綠色,他退讓的後退了幾步,不再是咄咄逼人:“你斷然不可如此待他,他還是個孩子!”

純狐幽幽笑道:“哈哈哈……少康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他是誰嗎?那麽本宮便告訴你吧!”

少康直覺的認為不會是好事,便往後退了幾步,企圖以距離來阻擾,只是企圖失效,純狐清靈悅耳的嗓音此刻他聽起來卻像是冥界裏最為折磨的鬼叫,她道:“昔日寒浞之子寒澆身死,今世轉身投胎于金陵人士雲蒼之子!這——便是你的命數!”

少康身形晃了晃,他不敢相信,卻又陷入了另一輪來自于他自己的判斷中。

難怪——算不出他的命數,難怪冥君說此乃自找死路。

“哈哈……哈哈……”少康不可自制的笑着,眼角裏卻并無笑意,更多的是苦澀與蒼涼,“枉我姒少康英明一世,卻終究還是逃不脫命數的捉弄。哈哈……哈哈……真是荒謬,情劫?”

他忽的擰着眉,雙手展開,半裏開外處的塵土被擊的飛揚,樹木草叢被連根除去,四周的鳥獸驚慌逃竄,一時之間,毀傷過半。

“情劫?何謂情劫?殺父之血海深仇橫亘着,是要吾求不得,得不到麽?”

少康仰天長嘯,淺綠眼瞳盡數赤紅,他晃了晃,轉身化成了一道光,駕雲而去。

山坡處,又恢複靜寂。

純狐有些發怔,她愣愣的看着四周混亂的夜色,吃驚于少康的爆發。

快感之餘,竟會有些感同身受的悲涼。

純狐幽幽嘆息:“或許,是本宮的錯,但是這也是你少康的過錯,哼,我們也不過各自參半罷了。”

此時懷裏雲澗忽的悶哼了聲。

純狐一震,單手一揮,原本極慘的雲澗消失了,顯現的是真實存在的。

也是她施法而為,若不是夜色,若不是少康心有顧慮,許是不會成功的——她偷偷的調換了雲澗,尾巴刺傷的是虛空,那血也是假的!

雲澗擰着眉,渾身發燙,周身隐隐透着翠色的光暈,那處被府尹刺傷的地方繃開了道傷口,一顆翠綠色的丹藥脫體而出,純狐舉手欲抓,才碰見丹藥的邊角,丹藥就碎了。

純狐有些驚訝,低頭一看,便發現那傷口以更快的速度留着鮮血,血色像是春日裏解凍的河水一樣,極快的染紅了雲澗一身白色的衣裳。

本來雲澗體內的丹藥是在少康仙氣護法的前提下,才發揮作用。而剛剛少康陷入奔潰之中,潛藏在雲澗體內的仙氣也跟着爆發,毀的丹藥脫體,加重傷情。

純狐看着雲澗樣子有些嚴重,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在原地走了幾十圈,忽的福至心靈:興許,那是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方法。

她想着,便化為一道煙霧,卷着雲澗,朝着北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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