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生石畔

越往前走,彼岸花的花香似乎更加的濃郁。

夾雜着天地至陰至寒的花香,透着黑暗絕望的嘶吼無助。

冥府,似乎是一座陰寒至極恐怖異常的地界。

也難怪上界衆仙不願踏足。

只是,便是如此,他始終還是要踏足。

三生石上印三生,鬼神衆生皆現形。

三千年來,他竟是頭一次想要仔仔細細的回憶前塵舊事,想要清楚的看着當日在安邑王城時,素手白衣,手刃寒氏父子時,寒澆那時的想法。

是恨之入骨,還是剝皮拆骨,又或者是什麽都沒了。

這些,他都想要知道。

忘川之畔,彼岸花開的豔麗,一塊蒼白色的玉石穩穩的立在那兒,不曾離去,似是等待着癡情人的回首,又似是嘲笑着衆人的絕情。

素衣上仙,腳踩祥雲,飛身而下,穩穩的落在忘川之畔彼岸花叢,他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徒然的給地府增添出幾分異樣的不同尋常,畢竟這冥府,天界衆仙不可臨。

來往鬼魂,皆側目遠眺,只瞧那上仙面容迷離,像是失了家的落魄之人,淺綠色的眸子隐隐帶着一片暗紅,似悲似泣。

那仙人,比這些鬼魂更失魂落魄……

有眼尖的小鬼,不老實的在奈何橋上,探着頭張望着,他忽的驚呼了聲,指着那三生石的方向,扯着嗓子嗚嗚呀呀的叫喚着,話不成句,只說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節,便黯然知悟了。

彼時不同往日,身死為鬼,自然失了話語的權利。

小鬼黯然的聳拉着肩,顧盼間卻依舊盯着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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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紅而又豔麗的花火,從那一叢又一叢的彼岸花中盛開,濃烈的火焰升騰而起,卻是在剎那間化成了衣着绮麗的紅衣美姬。

美姬赤足細腰,眉眼處紅火的妝容異樣顯眼,輕衫遮體,穩穩的站在了那仙人與三生石前。

正中位置,卻是十足十的擋去了全部的視線。

“此地乃冥府重地,未經冥君允許不論神鬼皆不可接近!”

上仙一怔,綠眸凝重:“何物敢擋吾道?”

紅衣美姬單手一揮,細碎的彼岸花花瓣在她的指尖纏繞,化為花蛇,迎面而襲。

素衣仙人震袖一揮,以法力凝聚而成的花蛇立馬粉粹,半空中的花香卻是更加的濃郁。

他退後幾步,綠眸幽暗,右手掩在衣袖內,與悄然間捏訣,心底卻似乎有了主意,:“今日來此,實非吾願,叨擾之處還請見諒。只是……”仙人舉手,渾圓的法訣捏于掌心,眸帶威嚴,狀似威迫,“本仙今日定要借這三生石看上一看,便是舍去仙籍,失去性命,也在所不辭!”

铿锵有力,金聲擲地尚猶不及!

美姬面無表情,一字一頓的重複之前的話:“此地乃冥府重地,未經冥君允許不論神鬼皆不可接近!……”

暗紅花蛇自她周身延生而出,忽的脫體騰空,不依不饒的朝着仙人襲去。

上仙眉眼微皺,手中的法球猛地膨脹,幾乎要施展時,他忽的定了定,往後退了幾步。

果不其然,視線開外的不遠處,一襲绛紫錦衣的冥君站的筆直。

冥君似是初到不久,臉上卻是一片凝重。

他冷冷的看着,一招手卻是将半空中游動的花蛇遏制住,花蛇的尾部,美姬狀若常态,只是臉色卻較之前越發的蒼白。

“屬下失職,擾了帝君寝息!”她屈膝跪拜,臉色依舊沒有一絲一毫動容,像個沒了情緒的人偶,空有一副皮囊,卻不知分寸,不懂情感。

冥君微微颔首,那美姬看也沒看,瞬間消失不見,只是在原地處,多了一圈豔色的煙霧,冥界的冷風吹拂,于瞬間消散。然而少康卻瞥見冥君眼底閃過了一絲哀意與回憶。

一時間,只餘下兩人。

“少康強闖地界,所謂何事?”

仙人微微一震,直直的看着不遠處蒼白的玉石。

玉石所取之玉,乃是上等神玉,通體瑩白,低端卻是刻着偌大的血紅色的三個大字:“三生石!”

一層清瑩發光的氣息包裹着,朦胧而又模糊,卻讓人生出一種想要探上一探的決心。

“剛剛的,可是這三生石修成的一魄?”

冥君訝然:“哦?少康此話怎樣?”

少康面露迷離,眼裏卻無半分迷茫:“帝君小看了,那姑娘并無神智,這點我還是看的出的。以彼岸花為法引,也是欺錯了人,我酒仙之名,花香的差別還是區分的出。那花裏,沒有半分彼岸花的堕落晦暗。”

冥君颔首,“誠然,是三生石的一魄。只聽我和另一人的命令。”

冥君說道這裏,卻不再說下去。

卻是将話頭遷到少康的頭上,他問道:“那麽你來這裏,又是為了什麽?”

“他是什麽人,你們一直都是清楚的,卻唯獨我不清楚。對嗎?”少康擡頭,滿眼的失意毫不掩飾。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雲澗。

冥君皺眉,輕輕的跨上前去,擋了少康看着三生石的視線,“我從你開始就警告過,是上仙你不聽勸。”

少康哂笑:“呵呵……那麽現在,我要看上一看,帝君以為可以嗎?”

冥君不語,沉默半晌,腳步才卻顯現出幾分意外,他側着身,讓出一條道:“自然是可以,你且好自為之!”

少康微微颔首,幾步上前。

三生石本為仙石,不知何時下界,更不知何時落入了這冥府。

少康踏上去的那一刻開始,玉石表層的那層清瑩的光便消散了,露出玉石,光潔而又蒼白。

三生石前印三生,不問前塵問姻緣。

它印出了你的前緣,卻與輪回中消散,讓人不得終,不得願。

呵呵,倒真是一塊極具人情而又絕情的玉石。

片刻,卻在石上顯現出了朦胧而又熟悉的畫面。

畫中,素衣單薄的少年颠沛流離,隐忍果斷,有着族人少有的淺綠色眼眸。

半生流離,半生戎馬。

遙遙幾千年的記憶,就那樣紛至沓來……

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也就有了終結。

少時颠沛,韬光養晦,嘗盡世間一切艱辛;青年時舉兵讨伐,攻克安邑,手刃寒氏父子;壯年運籌帷幄,戎馬戰場,保家衛國;至老年坐在朝堂之上,卻是無盡孤苦終了……

他記起來了,所有的隐忍不發,都只是為了複國。

安邑一戰時,暴君寒浞的部下逃的逃,叛的叛,偌大的王宮裏,屍橫遍殿,入眼的皆是血污。

那個人的父親,手執着青銅寶劍,衣衫染血,面容肅穆的等着他的敵人前來,腰背挺得筆直,不曾倒去,不曾言敗。

那一刻,寒浞什麽也沒有說,而自己騎着巨大的黑獸,一招之間,便斬下了寒浞的頭顱。

提在手裏時,才發覺,一個孩童聽之便泣的人的腦袋,還不足手中青銅劍那樣重。

再返身時,便瞧見了突出重圍的寒澆。

那人一身金甲,血跡淩亂,本是九尺男人,英偉魁梧之軀,卻在瞧見了自己父親的頭顱時,從馬上跌倒地下。

畫面裏,男子痛到極致的嘶吼着,雙目瞪得發紅,滿口滿口的流着血,那眼裏的恨意像是刻在玉石上三生石一樣觸目驚心。

少康怔怔的看着,心卻是沉了幾分。

這般深仇,不是輪回幾世就可以消散的了的。

青玉石上,姒少康的一生落下帷幕,然而酒仙少康卻尚未完結。

少康站着,任憑着忘川水裏的寒風吹拂,百般思量,內腑處郁結難消,終于還是嘔出了血。

殷紅的,像極了看到自己父親頭顱的寒澆嘔出的血,一樣是紅色的,一樣是帶着鐵鏽的味道。

只是,所為的人不同罷了。

血水順着指縫,落入了地上,滑進了彼岸花的縫隙裏,花色俏麗,放佛開的更加的燦爛。

“帝君,九層之下傳來騷動,還請帝君前往查看!”

此時不知從哪出出來的鬼差,鬥着膽子現形在彼岸花中,縮着脖子驚擾着沉靜在往事裏的兩位尊貴的人。

少康俯首,拭去手上的血漬,揮手淡淡道:“我看的也差不多了,既然帝君尚有要事,便先行處理,我自會離去。”

冥君颔首同意,他示意鬼差帶路,才走了幾步,忽的想起了什麽,返身笑道:“那處關着的許是少康認識的,何不随我一同前去看看?”

少康一怔,擡首只瞧見冥君意有所指的笑,他心生疑窦,“那人是?”

冥君笑意不減,道“看了不就知道嗎。”

看了不就知道嗎?

誰在裝神弄鬼,在地獄裏終會現形。

作者有話要說:

額 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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